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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等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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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淳靖七年,齐国以使团被炸为借口,侵入大周领土。
九月,云州沦陷。
十月,丹州沦陷。
十月末,同城失守。
十一月初,另一路军直逼京城。
闻言,有脾气急躁的副将一惊,揪住传信官的衣领,“你说什么?!”
他忽而又思索了一番,“宴将军在何处?他回来请他来大理寺商量对策,你去召集剩余人手,务必守住京城!”
宴清和是在傍晚回大理寺的,只见他脚步极快,几个京城剩下的武将迅速集结起来。
“京城构造四道天门,这四处需得尽快派人守着,同时传讯各方守将请他们领兵增援!”宴清和指了指一张羊皮地图,神色严肃道。
一旁许久不说话的褚昭突然开口:“不仅如此,城中戒严,坊市细分,各司其职,运送物资及操练军队,需得森严,凡有援军进京,定点起烟火通报全城。”
两人深深望了对方一眼。
京城周围能调来的不过是些老弱病残之类的守备军,宴清和将能调来的都调来了,同时传信各方日夜兼程地往京城赶。
京城又下了雨,淅淅沥沥地冲散了静谧,也冲散了那原本的繁华,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严阵以待气氛之下,一连三日阴雨连连。
宴清和取下自己的剑,细细擦拭着它,烛火微晃中,那剑泛着蓝光,在剑中窥见自己的脸。
十一月中,荆襄边郡沦陷,齐国势如破竹,直倒大周痛处,不到七日,几乎攻下了荆襄三郡,而后兵分两路,主军队直逼京城,来势汹汹,京城告急。
京城外,宴清和与褚昭俱着甲胄,与白家将军、禁军总督各自镇守东南西北四个大门,严阵以待。
战火总是来得异常地快,汹涌万分。
夜晚回营,褚昭清理着自己伤口,侍女担心地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深得可怕,皮肉都翻了起来,显得格外狰狞,“公主……不如下次您就守在后方坐镇如何?您这般涉险……”
“唇亡齿寒,京城多少人命都系于你我肩上,你以为我们还能退吗?”
突然,号角呜呜地又被吹响,只听小兵惊恐大喊一声,“戒备!敌袭!”
褚昭神色一变,穿回甲胄便又提剑上马。
火药味在这边蔓延,底下齐国人振臂高呼:“攻城!”
一时间战火弥漫,空气中尽是火药味,兵器相撞之声,冰凉的刀剑没入身体之中,喷出鲜血,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城外血流成河。
他们打了三天三夜,城中粮草已然消耗殆尽,宴清和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疲惫的可怕,侍卫摸了摸脸上的血污,“公子,城中粮草快没了,兵器都快打没了,咱们……咱们快守不住了!公子,您快走吧!”
另一侍卫想上前也说些什么,宴清和却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没用的,城外围得水泄不通,连只鸟都飞不出去,何况人出城?”
见宴清和如此,那侍卫望着远处南天门,“公子,您不想想殿下吗?”
闻言,宴清和愣了愣,旋即一笑,“若城破,你尽力逃出去,就跟她说——对不起,当年之事,错都在我!”
说罢提剑又上了马,吹角连营,城外乌泱泱地又打成一片,远处火光冲天一片狼藉。
“宴清和!”
只听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宴清和回头,只见副将骑马过来,面含血污之色,他皱了皱眉,神色严肃。
“如今形势不好,我们派发的增援信大多都被倭寇截了,外面人不知道京城被围困到如此地步,为今之计只能有人冲出去,杀出一条路血路求援。”
“城中尚有百姓,需得尽快带人转移!”
宴清和点了点头,“好,我立刻带人冲出去!”
侍卫却率先冲出去,“公子,你是国之柱石,大周还需要你,我——甘愿为我家国挫骨扬灰!”
他蓦的策马疾驰,忽而又喊一声,“大周万岁!千秋长安!”
他一路都在笑着,爽朗却又释然,似乎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赴宴喝酒的。
厚重的城门在敌军的猛攻下摇摇欲坠,门上原本华丽的雕饰已被战火熏得漆黑,布满了刀剑砍斫与投石撞击的痕迹。
将士们紧咬牙关,眼中满是决然。
他们用自己的身躯筑起人墙,抵住城门。
有的士兵满脸血污,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伤口的疼痛被抛诸脑后,只是拼尽全力顶着。
后面的士兵不断将重物搬来加固城门,沉重的石块和木材在慌乱中摩擦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箭矢如雨点般从城墙上射下,可敌人的攻势丝毫未减。
云梯一架架地架起,不断有敌军攀爬而上,却被城墙上的守军以长□□落,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但敌人前赴后继,那汹涌的人潮仿佛要将皇城淹没。
城门下,热油被一桶桶地倒下,伴随着敌人的惨叫,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混合的味道。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狼烟遍起,流血满地,士兵的哀嚎、刀剑相撞之声与将士们的嘶吼声,战鼓擂擂中,火光冲天。
“杀——”
宴清和杀红了眼,只觉这天地就该如此被撕裂,烟雾弥漫,血流了满地,似乎凝结成了骇人的黑色。
旌旗飞扬,有的已经被削得只剩一半,有的被压倒在地上,染上了血污与泥土,剑戟被折断,插在土里,有的散落了箭羽,离开了它的箭头。
宴清和副将又斩杀一人,绝望中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公子——”
突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援军!是援军!京城有救了!”
副将惊了一惊,也向外望去,只见远处奔腾起万千兵马,马蹄高高抬起溅起尘土飞扬,为首的那人眸若寒星剑眉冷厉,身披甲胄,流转寒光。
是援军!
局势瞬间扭转,援军雷霆之势势不可挡,将士们以一敌百,打得倭寇大军溃不成军,那将领直接被援军首领挑下马,他眸子微眯,闪过一丝危险之色,“废物!”
随着一声绝望的嘶吼,那敌军将领被一剑穿胸,剩下的人群龙无首顿时投降,几个副将也被援军下令斩首。
宴清和浑身疼痛,眼前一片黑暗。
压在他身上的这是何物?怎么这么重?
对了,他还在死守京城。
京城守住了没?援军到了没?他还有一口气,手中还剩一只箭,还能……再杀一个人!
可她呢?她在哪里?
“不会的,他肯定不会死!挖开这里!”
耳边模模糊糊传来女子的声音,宴清和陡然清醒半分。
眼前骤然明亮起来。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却见一道天光突至。
褚昭披戴天光而来,战马的马鬃飘舞,格外英姿飒爽,向他伸出手来,“晏大人这是睡着了?”
他终于松下紧绷的弦,也伸出手去抓住他的光。
大周淳靖七年十一月,将军宴清和与长公主褚昭率兵抵抗齐国进攻,死守至最后一刻,终打退齐军。
十一月末,帝崩。
无人知晓早已便成了死人的沈充为何会被帝王射杀在御书房密室内,褚昭打退齐军后便立刻回御书房救皇帝。
只是他神智恍惚,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昭宁……阿昭,大周江山不能断在……这里,父皇过于愚钝,不可再如此下去了……呃……”
“父皇!”
大周朝堂上下身披重孝,一向强势的贤德帝竟落得如此下场。
大周经此一役算是暂时解了燃眉之急。
远处齐国仍虎视眈眈侵占着边境。
宴清和望着先帝灵柩,神情愈发深邃。
十二月,昭宁公主继位,改号安定,史称安定帝
同月,新帝登基迅速清理内政,重新启用一批武将,委以重任,
老臣们望着意气风发的新帝,心中隐隐生出种灵宣盛世年间之感。
十二月末,城墙上。
新帝率领众臣于城楼上送别宴清和的远征军。
马上与城楼上,二人遥遥相望。
一瞬间胜过千言万语。
“宴清和,我等你凯旋大胜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