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小妖怪》省万字

1、外婆去世了

　　深秋的傍晚，外婆躺在院子的摇椅上，那时外婆的病已经很重了，我坐在外婆的身边听她说话。
　　外婆说：“真想再看他一眼。”
　　“谁呀？”
　　“他是外婆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老朋友。”
　　“外婆，他怎么了？为什么联系不上他？”
　　“我也不清楚，或许他现在正在躺椅上晒太阳，或许还是在树底下乘凉，在河边找小鱼干……”
　　“啊，他怎么这样。”
　　外婆笑了笑说道：“有一天，就是这样凉爽的傍晚，他突然就走了，桌上放着洗干净的碗筷，还有他最爱吃的小鱼干，我告诉他，早点回来，我们等你回来吃饭。他笑着应下，很快便追出去了，我以为他还是像往常那样，天黑之前一定会赶回来吃饭，然而我却一直没有等到他。”
　　“他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他也太过分了。”
　　“我不怪他，那是他的天性。”
　　“天性？人还有天性吗？”
　　外婆笑着说：“他不是人，他是一个小妖怪。”
　　外婆说到这儿时，眼睛盈盈泛着光，应该是想起了他的样子。我忽然意识到，那位小妖怪应该是外婆重要的人，不，不能说是人。
　　“妖？！”
　　外婆看着我错愕的脸，她笑起来说道：“团团，外婆真是老糊涂了，不小心说了一堆胡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外婆的眼底流露出悲伤，我不想外婆留有遗憾，我看着外婆，语气坚定地说道：“外婆，我帮你去找他吧，他是人是妖，都没关系！”
　　“你不用上班吗？”
　　“我……和公司请了一个小长假。”
　　“他啊，我也想去找一找他，但我已经找不动了，真想最后再见一面啊……”
　　外婆在摇椅上闭上了眼睛，当天晚上，外婆在睡梦中安然逝去了。
　　直到葬礼结束后，我始终无法忘记和外婆的最后一段对话，我似乎继承了外婆的执念，我也希望能见他一面，看看外婆牵挂的小妖怪到底是什么样子。
　　外公早早患糖尿病去世了，外婆的孩子不多，只有两个女儿，然而我妈和小姨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次外婆去世，小姨甚至没有回来，我妈吃完席后，便和她新交的男朋友去城里玩了，最后留下了我替外婆收拾屋子、整理遗物，不过我也乐得清闲。
　　手机铃声响了，我接下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我妈的声音。
　　“团团，我听人说你把外面的工作给辞了？”
　　我平静地回道：“对，妈。我不想继续干了。”
　　“为什么呀？！多好的工作，又不用往外跑，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你怎么就不想干了？人家公司还给你交五险一金呢，你有没有点良心！赶紧跟公司道歉，把离职给撤了。”
　　“妈，你有病啊。我是不用天天往外跑，但我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经常加班到凌晨，一周工作六天。我几乎全年无休，这算什么好工作？”
　　我心里积了一团火，我刚出来工作的时候，我妈一分钱也没有管过我，她明明不在乎我在外面过得好不好，现在却跑出来管我，凭什么？
　　“我告诉你，许团圆，你要是没钱了，别来找我要，我是没有钱给你吃白饭！”
　　“我从大学毕业后，什么时候吃过你的白饭，你有给过我一分钱吗？”
　　“那你有给过我一分钱吗？！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到这么大，你有给过我什么吗？你说说你，现在你工作也没了，结婚也没着落，你知道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多少人孩子都有了？！……”
　　“那好多人在我这个年纪还死了呢，我是不是也该去死啊。”
　　我把电话挂了，终于整个世界都彻底清静了。
　　我长舒一口气，刚想继续整理物品，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
　　“团圆，好久不见啊。”
　　“你是？……”
　　她从门口走了过来，她一头清爽的短发，一身吊带加短裙，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亮亮的，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一点“班味”。
　　我虽然有些脸盲，但已经想起她是谁了，她是我的发小徐本聪，初中毕业后，我跟着我妈去了我妈前男友生活的地方，从此便渐渐和发小失去了联系。
　　“你是徐本聪？”
　　她龇牙一笑道：“我五年前改名字了，我现在叫徐必慧。刚刚的事你别介意，我和我妈也经常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我都习惯了。”
　　老朋友似乎还和从前一样，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令我感到亲切，“徐必慧，原来你全都听到了。”
　　“来，我们喝奶茶，我特意买的新品，尝尝吧。你想喝哪杯？千万别和我客气。”
　　徐毕慧将她拎着的奶茶放到了桌面上，我正巧有些渴了，便挑了一杯西瓜啵啵，我们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聊天。
　　“团圆，我听人说你从大城市回来了，就过来看看你，也顺便来帮忙。”
　　“聪聪，不对，我现在该喊你慧慧了。慧慧，谢谢你。”
　　“客气什么呀，你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我叹了一口气道：“做设计的，其实呀，就是牛马。需要不停地改图，给不同的人过图，这个人喜欢这样的，那个人喜欢那样的，最后他们把我的设计改得面目全非，还要嫌弃我的设计图丑。”
　　徐必慧吸了一口奶茶道：“我不太懂设计，但听着不是人能做的。”
　　我忍不住笑着说道：“你总结得很到位，所以我不想干了。你呢？”
　　“我，无业游民，就打打杂工什么的，不过住在家里，没什么生活压力。”
　　“真羡慕你，我因为工作一身的病，我打算休息一段时候，然后……”我想起了外婆说得那段话，我想用这一段时间的空档期，去找找小妖怪。
　　这时，徐必慧看着我“诡异”地笑起来，她道：“你交男朋友了没有？”
　　我沉默片刻答道：“谈了三年，一个月前分手了。”
　　“为什么？”
　　“他想结婚但是我不想，然后他下个月要结婚了。”
　　徐必慧眼睛亮亮地看着我说道：“我特别理解你，我也不想结婚。结婚对我而言，特别没有意思，我就想和闺蜜玩到老，最后再互助离开人世。但我身边的闺蜜都嫁人了，她们有了家庭，我也不好打扰人家。我其实也很迷茫，我这样不合群到底对不对，所以我接受了我妈给我安排的相亲，每个星期见不同的人，和我相亲的人都可以排到村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