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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招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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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见几名守城修士翘着二郎腿坐在桌案前一边吃茶,一边交头谈笑,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热闹,不禁将眉头微微皱了皱。
莫寒三本没拿正眼瞧过周雅,此时见她拦在灰袍修士面前,倒觉几分惊讶,也就对她露出一个狰狞笑容,“小女娃长得细皮嫩肉,怎么,要护着你那相好?”
周雅一动不动,牵着颜箴冲他说道:“这灵石我出,如何?莫要为难身后这位兄弟。”
莫寒三见她这般柔弱,修为也不高,心里暗自忌惮:六十万灵石不是个小数,也不知这女娃娃何门何派,这般不惜命,罢了,看她有几分道义,我莫寒三一介散修,不与她为难!
他这么想着,陡然出手,气劲将周雅掀翻在地,“老子就看你后面那缩头乌龟不顺眼,给我让开!”
说着已经掐着男修脖子将他提溜起来,“小子,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灰袍男修一个劲地挣扎,终于服了软,从嗓子眼里挤出字来,“我给!我给灵石!”
莫寒三松了手,矮个子跌在地上,喘息着从地上爬起来,脸色灰败,极为不甘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储物袋。
莫寒三一把抓过,“今天就放过你,你们——”
他说着看向四围,“你们都给我好自为之!”
人群一片寂静无声。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周雅,周雅连忙拽着颜箴倒退几步,莫寒三没再找她茬,将储物袋藉着灵阵递给守城修士,大摇大摆进了城。
眼看莫寒三离开,还不待周雅动作,那名灰袍修士气急败坏冲上前来,将周雅用力向后一推,恶狠狠道:“谁要你瞎掺和,让我进城!”
拜莫寒三所赐,他先前把几乎一半家当都赔了进去,更是丢尽脸面,此时怒火中烧,一时失了理智,对着周雅不分青红皂白发起火来。
周围的修士顿时窃窃私语起来,灰袍男修更加愤怒,他对着周雅大喊道:“你不是很有钱吗,把你的灵石都交出来,然后滚到最后去,老子就放过你!”
颜箴一直冷眼旁观,此时也终于忍不下去了,站到周雅前面看着灰袍男修冷笑一声。
周雅心道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颜箴唰唰唰连着三枚丹药打了出去。
此时灰袍修士离两人极近,周围也挤满了人,谁也躲闪不急,丹药在半空陡然炸开,放出七十二簇赤金火焰,这火焰像是认准了灰袍一般,全粘在了他身上。
灰袍士痛得嗷嗷直叫,连忙挥舞着名帖,拼命拍打身上的法袍,想要扑灭火势,可哪里能够?
说来也奇怪,这火焰不曾伤及他身体,却将其手中名帖和蔽体衣物烧了个精光,灰袍修士羞愤欲死,再顾不得与周雅纠缠,惨叫着捂着下身,以一种奇特的姿势跳上佩剑,哭叫着飞远了。
人群不知周雅用何手段,窃窃私语着向后退开,再看周雅二人,眉宇间便多出几分敬畏。
无人胆敢插队。
周雅暗松一大口气,拿着名帖牵着颜箴走上前去,还没将名帖递出,守门的修士便向她客气问道:“姑娘可是南天门的修者?”
周雅笑道:“哪里哪里,在下一介散修......”
她话还没说完,那修士“哦”了一声,对她道:“既然这样,那实在不好意思,午时已到,我等需休憩片刻,还得劳烦姑娘再等上一个时辰。”
周雅身后,排了整整一个上午的修士受不了了,人群顿时炸锅。
历经几番波折,颜箴也终于忍不了了。
轰一声巨响,整个城东的护城灵阵顿时发出一片刺耳警鸣声。
滚滚浓烟顺着灵阵弥散开去,几个守城被呛得七窍生烟、泪流满面,歇斯底里在烟雾里大喊,“来人啊!有人破坏灵阵!”
“快把他们拿下!”
......
知弦在济世堂处理完了杂事,便开始钻研医书,济世堂陈设齐全,设有藏书阁和借阅室,收录医学典籍无不精深完备。
知弦将自己锁在藏书阁,一直忙到日头西沉,全然没顾上医馆外的吵闹喧嚣。
好不容易出了内堂,便注意到医馆内的庭院里传来一阵争吵声,原来是尖角亭台下的石桌旁,几个药童分成两派,隔着桌上棋盘争吵不休。
参差花木间,激烈地争执声传来。
知弦循声,沿着园内曲折□□走过去。
三个年纪相仿的孩童吵得正激烈,浑然不觉有人走近,知弦听得他们争执道:
“医仙姐姐肯定比不上灵晖真人!真人可是救活了一座城诶!”
说话的小药童扎着羊角辫,隔着棋盘大声叫嚷。
对面两个小药童一人垂髫,一人偏顶,同样不甘示弱,一个一拍棋盘,扯着嗓子尖声道:“你胡说八道,医仙姐姐一个人可以救十座城!”
另一人干脆将身旁同伴一把推开,一脚踏在棋盘上,黑白棋子纷乱洒落在地上,他激动道:“医仙姐姐治好了我娘的眼疾,灵晖真人却救不了,你又没见她救过咱们奉仙城!”
“你就是个吃里扒外的小心眼,不过是输了棋针对咱们,还要把医仙姐姐搭上!”
对面的小药童被抢白了心事,恼羞成怒,涨红了一张脸反击道:“那又怎么样,总比你这样2八九个想吃天鹅肉的人强,你再怎么肖想医仙姐姐,人家也不会看上你同你做道侣的!”
他气不过,拍出一掌,整个棋盘便朝着对面两人砸去,黑白棋子如下雨一般纷纷落下,散落在地上。
而对面两人却像是僵住一样,脸色泛白盯着他身后,一动也不动了。
那掀棋盘的小药童也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回身,只见知弦一脸冷肃站在他面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灵晖散人?”知弦道。
面前的小药童一张脸涨得通红,又惊又怕,知弦还待发问,小药童已经委屈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知弦只好不知所措地看向另两人,哪知她表情太冷,方才最是替她说话的小药童竟然一言不发撒腿就跑,另一人怪叫一声,也跟着跑远了,只余下身前这一位大哭不止。
知弦茫然地愣了片刻,将一瓶糖丸塞到他手里,“你……要不要吃糖?”
小药童将瓷瓶握在手里,仍旧大哭不止,知弦想了想,开始徒手帮他收拾地上的黑白棋,小药童一边哭,一边暗搓搓将糖丸揣进袖子里,蹲下身来和知弦一起收拾散落的棋子。
他哭的时候眼泪鼻涕齐齐落下,一边收拾,还在一边擦脸,将涕泪全糊在了棋子上。
知弦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帮他收拾了残局。
小药童终于止住哭泣,知弦望着他片刻,动作生疏地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子,起身离开了庭院。
堂外的医修朝她问好,知弦停下来,随口道“听说灵晖散人也来奉仙城了?”
那医修热络道:“是啊是啊,听人说她说要见你来着?”
“大人您要见她吗?”
知弦摇了摇头,“不见,我还要要务在身,先走了。”
灵晖真人,管她是谁呢?
知弦作义诊的同时,周雅被热情的接引修士送到了南轩楼上房。
周雅一进房间,便“砰”一声关上门,把惹了事的颜箴摁在鎏金板凳上,“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颜箴像是没听到她说话,坐在高高的板凳上似是发呆,他两只脚够不着地,便拼命在空中晃悠,半个脑袋刚过桌子,便将小手搭在凳子上,稍一用力,就把柘木鎏金板凳抠出八九个大洞。
趁他搞破坏的功夫,周雅已经关掉了奉仙城的阵法,她打开自带的隔音阵法长吁一口气,自语道:“多亏二师兄准备了‘黑匣子’,不然恐怕更麻烦......”
“黑匣子”,指的是方九鼎的独门法器,可以篡改、屏蔽、毁掉或者关掉灵阵。
周雅一面说着一面回身望向颜箴,只听几声令人牙酸的裂响,颜箴从凳子上跳下来,身后的凳子断成八大块,散落在地上。
周雅气得不打一处,“颜、箴——!”
“是。”颜箴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你布置好了。”
“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周雅不敢再让他坐凳子,气急败坏道:“反正不是现在,你再乱来,我扣你三十年月俸!”
颜箴听了哼一声,转念想到自己还欠着周雅一百年的月俸,总算稍微妥协道:“行,我把凳子修好,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周雅没好气道:“你先把凳子修好!急着动手做什么?”
周雅望着五六岁的颜箴板着小脸对她略微颔首,不由得扶额。
“对着墙蹲马步去!再打碎一件东西按原价的十倍从月奉里扣!”
颜箴“啧”一声,嘀咕一句“没意思”,慢悠悠挪到墙角,若无其事斜对着墙蹲起马步来。
周雅望着颜箴,表情复杂,这实在不像五六岁的孩童,这他娘的就是自己供着的祖宗!
她本是来杀人越货,自然不想兴师动众,灵晖散人来到奉仙城这消息传开本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奉仙城办这场拍卖会,目的本就是打东天的脸,要是不把灵晖真人来访这等惊天大消息散播出去,对她周雅岂非太过仁慈?
但是散播消息是一回事,脸和身份过早对上又是另一回事,按照周雅的计划,自己完全不用抛头露面,只消将一些自己独门炼制的丹药交给飞剑门,就可以表明自己来访了奉仙城。
但是颜箴那么一闹,导致几乎全城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周雅二人身上,满城的人恨不得都堵在南轩楼外,就为了一睹她的尊容。
这种聚焦显然不利于周雅接下来的计划——她素来喜静,来此一趟,原想在南轩楼安静住上几天,抓紧最后的时间看看奉仙城的风物人情,以及,到了拍卖会拍卖金风玉露时出手,血洗整个奉仙城,当然还有整个三十六峰!
可如今,安静是不可能了,体悟风土人情也不怎么容易了,只剩下血洗三十六峰这两个任务必须完成。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颜箴目的性还是很强的,他来此地,目的只有复仇。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三百年前,中天欠东天的债,让东天流的血,抢夺东天的造化,早就该连本带息、如数奉还!
若非如此,亡者不得安宁,生者卑躬屈膝、任人摆布。
可他们不是三百年前的丧家之犬,东天也不是受人宰割的砧上鱼肉,他们要赢。
他们必须赢!
是以二人铤而走险,来到了奉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