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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你站那干什么?”
沉冷沙哑的声音传来,叶蜚声放下撑在隐形门上的手,回头,宿时信斜倚在门框前。
他个子很高,灯光从他身上倾泻而下,在地面上留下一大片浓重的阴翳。
黑色西装褶皱明显,敞开来露出里面的衬衫,白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已经解开,露出性感的凌厉锁骨,胸膛起伏若隐若现。
因为喝酒的缘故,平时清冷无波的脸庞已有些迷醉,眉眼懒散,显露几分漫不经心。
明明知道有些不太合适,但叶蜚声心里还是浮现出了两个字。
糜艳。
但这两个字刚出现在大脑里,又很快被她强压下去。
宿时信怎么会和这样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他一向是孤高的,清贵的,遥不可及的。
“没什么。”叶蜚声慢应一声,视线从那片隐约浮现的胸膛上移开,却又在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双腿。
左腿直立,右腿微斜,一直一斜随意点着地。他的腿型利落修长,衬得腰身愈加劲瘦,和白色衬衫相连的黑色西裤都莫名有了种诱惑味道。
犹如生长在暗夜里的孤傲凌霄。
这诸多思绪一刹那浮现,又一刹那寂灭。
因为那双长腿动了起来,宿时信步伐缓慢,他走到一旁酒柜,从里面拿出一支红酒,倒进两只高脚杯里。
然后,端着两只酒杯,朝叶蜚声走了过来。
“喝一杯?上周刚从法国酒庄寄过来的,勃垦第的精品。”
叶蜚声看着递过来的鲜红液体,抬眼怔怔的看着他,确信他是真的醉了。
见她迟迟不接,宿时信笑了下,那笑容里有些恣意,和他一贯的沉稳极不相符。
“好歹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叶蜚声动作僵硬,接过面前酒杯。
见她接下,宿时信便仰头喝下另外一杯。鲜红液体顺着他的薄唇,滑入口腔,喉结滚动,
他喝酒的动作很优雅,即使是这样大开大合,也不见半分粗鲁,反而有几分恣肆洒脱之意。
这样的画面很养眼,但叶蜚声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地面看去,他又站得笔直,像株挺拔的蓝桉。
“你在看什么?”宿时信开口,声音随意低沉。
叶蜚声心里一惊,连忙抬头,就撞上宿时信的眼睛。
他杯中的酒已经见了底。
心里一紧,叶蜚声下意识摇头,轻声说:“没看什么。”
宿时信唇角压平,却还是没压住从其中逸出的冷嘲。
叶蜚声被他唇间的轻嗤吓得微慌,连忙按下心底乱七八糟的思绪,她定了定神,转移话题道:“我们是不是该休息了?”
“休息。”宿时信低声念着这两个字,点点头,“是该休息了。”
叶蜚声对即将到来的流程忍不住紧张。
她从没有觉得这是一场假结婚,或者是契约婚姻。只有夫妻之名,不行夫妻之实。
可只要一想到要和面前的男人坦诚相见,她的心跳就开始紊乱。
手中酒杯被她捏紧,指甲因用力有些泛白。
宿时信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想在哪里休息?”
“什么?”叶蜚声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宿时信偏了偏头,目光从旁边的隐形门上掠去,“你想去里面休息吗?”
说完,不等叶蜚声回答,他又好似想起什么,声音含笑,“你不是挺有经验的吗?再睡一晚,重温童年时光。”
他的声线因酒意不见往日清越,但仍如古弦重振,叫叶蜚声整个人陡然一僵。
叶蜚声抬头看他,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什么眼神,她只感觉,此时此刻,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过去。
昨日重现,她仍是七岁的叶蜚声,他也仍是十二岁的宿时信。
连同当日众人的指责,他漠视的眼光,以及叫佣人扔掉东西的不屑,都在叶蜚声的记忆里重新走过一遭。
宿时信看着她怯惧的僵硬眼神,转过脸,不想再继续做实“欺负”这项罪名。
“出去,隔壁有空房。”宿时信嗓音倦怠,“以后不要随便进我房间。”
同样的话,他又说了一次。
叶蜚声彻底愣住,明明眼前只有他一个人,她却有种被千万双眼睛对准,看着她出糗戏谑的窘迫。
一个念头在大脑里闪过,叶蜚声未曾思考,就率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可我们已经结婚了,哪有结了婚,还分房睡的道理。”
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被撕碎了尊严,还能状若无事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她今晚要留下来。
当彼此都□□,赤裸相对。
她要让他看清楚,他的残缺,并不比她的“缺陷”来得好看。
“我说了,不必当真。”宿时信按了按眉心,重申白天说过的话,“这场婚礼,你不必当真,我们对彼此并不负首要责任。”
叶蜚声愣住,惊问:“所以这是假结婚吗?”
“结婚证领了,婚礼办了,算哪门子的假结婚。”
宿时信做事一向没有像旁人交代的必要,他现在只想让她立刻离开。
“知道你很急,但我今晚没有心情,出去,你的房间在隔壁。”
叶蜚声现在只想看到他的腿,根本没听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咬住了唇,坚持道,“可我明天就—”
“你的事情不必跟我讲。”宿时信眉间划过不耐,“和我结婚,不是卖身,你仍旧自由,不必事事跟我讲,我并没有禁锢他人人身自由的爱好。”
叶蜚声站在原地没动,宿时信冷眼睇她,叶蜚声接收到他的视线,几番心思不断纠结,最终还是畏怯心理占了上风,垂头往外走去。
打开门,她回头看了一眼,宿时信仍旧站在原地,背影还是那么清挺。
叶蜚声走出去,将门带上。
身后细微的阖门声传来,房内站立的高大身影一动不动,在一旁的白色墙壁上投下一道瘦长的黑影。
过了好一会,灯下黑影微晃,继而一只手扶住了墙壁。
手背青筋隐现,指骨修长突出,因用了力,肌肉紧绷,皮肤上浮现轻微的褶皱。
宿时信扶着墙壁缓了好一会,才重新恢复了力气。
他将手中空了的酒杯置于桌上,右腿顺利迈出,左腿却似被拖着往前行进。
宿时信推开衣帽间的门,扶住靠门的手杖,在一张椅子里坐了下来。
吊顶上层层叠叠的水晶灯光直直打下,四周白炽灯带漫射出璀璨光芒。
室内亮如白昼,场中央的训练器械发出金属特有的冰冷光芒。
如果叶蜚声刚刚推开这道门,就会发现,衣帽间布局早已做了改变,完全不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所有的衣柜全部往后延伸,空出大一片场地。场地中央是有助于截肢患者行走训练的康复器械,器械旁边还摆着三个不同外形的义肢,在灯光下,有种电影里的高科技金属机械感。
宿时信在椅子里坐了一会,然后撑着手杖站了起来,对着前方的玻璃镜面,脱掉外套,衬衫,皮带,裤子,鞋子。
玻璃镜面巨大璀璨,光洁如新,宿时信盯着镜子里的身体 ,目光深沉。
镜面上的男人,上半身紧实、健硕,胸腹肌□□壑明显,右腿健壮有力,线条流畅,唯有左腿下半部分的黑色金属义肢,破坏了这具身体的美感。
像是一张白纸无端泼上了大团墨汁,沾染上身体的黑色,是缺失的一块,再也无法复原的伤疤。
宿时信低头,闭上了眼,等再睁开时,便面无表情的摘掉左腿义肢。
一整天的站立下,断肢已经肿胀,红痕明显,不堪负荷。
宿时信拿过一旁拐杖,撑在手臂下,离开衣帽间,走进了浴室。
第二天早上七点,宿时信穿戴整齐,准时下楼。
宿老爷子已在餐桌旁坐下,看见他下来,招呼道:“过来陪我吃早饭。”
宿时信坐了下来,面容肃静,沉声道:“爷爷,早上好。”
宿老爷子年过七旬,说话声量仍旧中气十足:“你在家里放松一点,别那么严肃。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你这样,小心吓到蜚声。”
“爷爷,我很放松。”
宿时信抬手看了眼时间,吩咐佣人,“上楼叫少夫人下来吃早饭。”
赵唯春从厨房端出一盘虾饺,闻言说道:“蜚声早上就走了。”
宿时信看向她。
赵唯春把虾饺放在他面前,笑容温和,面上是惯性的屈从讨好。
“蜚声就请了一天假回来和你举办婚礼,婚礼结束,她就回学校了。”
宿时信微皱眉,但没有说什么,低头喝起咖啡。
宿老爷子瞧他,若有所思,“怎么?蜚声走之前,没跟你说一声啊?”
宿时信谎话说的面不改色,“昨晚说了,我一时没想起来。”
“真是。”宿老爷子有些不满,“当初有那么多女孩摆在你面前,你却偏偏选了蜚声,她比你小那么多,还没长大呢,怎么照顾你。”
宿时信眉心蹙起:“您说的好像她还没成年。”
“她是成年了,可还在上学,你们两个聚少离多,到时候看你怎么办哟。”宿老爷子哼道。
他让宿时信结婚,是想有个人能够经常陪在他身边,照顾他。
门当户对,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子那么多,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宿时信选来选去,偏偏选出一个叶蜚声。
虽说这孩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但年龄太小,性子太软,和宿时信实在是太不相配。
“她有求学深造的权利。”宿时信淡声道,“结婚又不是卖身给我,怎么还还能拦着,不让她读书。”
宿老爷子:“你知道我说的根本不是这回事。”
“爷爷。”宿时信放下咖啡杯,杯底和桌面撞出一声轻响,“我已按照您的要求结婚,人是我选的,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事,都由我承担,我来负责。”
“你能承担什么?”宿老爷子有了气,怒道,“你要是还和从前一样,好手好脚,我懒都懒得管,可你现在,现在……”
话到这里,宿老爷子就再也说不下去。
他不想揭穿自己孙子的伤疤,但这件事在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想起已故的儿子儿媳,宿老爷子眼中隐有泪意,脸上老态霎时尽显。
世界上每天遭遇意外的人那么多,可为什么会偏偏是宿时信呢?
餐厅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宿时信开口,将宿老爷子未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现在怎么样?不过是少一条腿而已。”
“爷爷,我不是废物,结婚,也不是为了找一个保姆来照顾我。”
他的嗓音漠然,面凉如水,好似少一条腿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
“我吃好了,先去公司,您慢用。”
宿时信起身,推开椅子,往外走去。他的身姿挺拔如松,步伐稳健,丝毫不见迟滞,细看过去,竟比常人步态还要快上几分。
赵唯春看着宿时信离去的背影,回头安慰宿老爷子,“爸,您别这样想。蜚声虽说比时信年龄小,但性格细心温柔,夫妻相处,最重要的就是迁就宽容,我看啊,蜚声的性子挺适合时信的。而且蜚声明年就毕业了,不到一年时间,他俩就能团聚了,说不定等后年,您就能抱上重孙了。”
宿老爷子听她安慰,心里好受许多,但面上愁绪还未完全化开。
“但愿如此。”
宿时信从家里走出来,等候在一旁的司机见状,连忙拉开后座车门,低头道:
“宿总。”
宿时信正要上车,忽见一辆黑色奔驰,从远处大门口驶进来。
宿之苦将车停稳,下车,见宿时信西装笔挺,站在原地,恭敬道:“哥,早。”
“你去哪了?”宿时信问道。
宿之苦闻言,略微诧异。平时宿时信连和他说句话都欠奉,怎么今天有兴趣来问他的行踪。
“刚送蜚声去机场了。”宿之苦如实答道。
宿时信想了想,问道:“她在哪里上学?”
“美国。”宿之苦答完,又补充,“纽约。”
“还在玩泥巴?”
“是陶艺,她在学陶瓷艺术。”宿之苦为叶蜚声解释。
“有什么区别?”宿时信说。
区别还是挺大的,但宿之苦不敢开口。
宿时信似乎也不需要他开口,轻嗤,自语道:“去美国玩泥巴。”
宿之苦一时拿不准他这声嗤笑是什么意思,犹疑问道:
“怎么了,哥,有什么问题吗?”
宿时信懒得和他说话 ,坐上车,冷声道:“去集团。”
司机领命,驾车离去。
只留下宿之苦,站在原地,看着开远的黑色保时捷,面露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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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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