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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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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主要是荧、流浪者与武明之间在进行,子木没有参与进去。阿白闲着没事,就从一直背着的小书包里拿出那本动物百科图册,打开翻看起来。
堂屋里除了几人谈话占用的那张饭桌外,还有一个小书桌。
秦方圆虽不明白为什么流浪者与阿白这对双胞胎看着气质相去甚远,但见到阿白脸上的稚色,她就想到自己的女儿。
于是当阿白拿出图本要看书的时候,秦方圆主动将这张小书桌借给他用。
“谢谢!”阿白向这个温柔的女主人道谢。
“他看起来真是个好孩子。”秦方圆看着阿白安静地翻图画的样子,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您的女儿也是,性格开朗,活泼烂漫。”子木和她站在一处,莫名就开始商业互吹。
阿白翻到某一页,似是不解,便把书举起来给子木看。
“这个,是什么?”他指着图片上一个浑身长着毛的巨大走兽。
“这是驮兽——它们脚力很足,能适应各种自然环境。最初是生活在沙漠里的物种,后来被须弥沙漠部族的人们驯化成家畜,用来进行长途运输。”
子木一边回答着,一边指向下一页的另外一只走兽,它和之前那个驮兽一样体型庞大,只不过身上不长毛也不长角,反倒是背部覆盖着深色的盔甲。
“刚才那种是牦牦驮兽,这个则是骆骆驮兽,这两种驮兽如今在须弥都很常见。”他解释完,将图册递还给了阿白。
阿白眼睛里满是新奇,他重复着子木教他的这个新名词,直到将这两个词牢牢记住。
子木见他格外感兴趣,又补了一嘴:“等我们之后到了须弥,你还能亲眼见见这些驮兽。”
“好哦!”阿白小小地欢呼了一下。
话说回来,这间木屋其实算不上亮堂,但这个书桌摆放的位置刚好在窗户边,是整个室内空间里采光最好的地方。
书桌上还铺了一层桌布,看得出来是洗了很多次的旧衣布料,淘汰下来铺桌子的,但这布料图案简洁素雅,与木桌陈旧的质感倒也相得益彰。
桌子上简单摆着几只笔,整齐码放的书籍大多是基础教材——应当是这家女儿用的,只是……子木在那些书脊上扫了两眼,看到里面还夹杂了几本专业的法律书籍。
或许这是母女共用的一个小书桌。子木修正了自己的推断。
“果然,外面的世界就是很大啊。”秦方圆突然感慨一句,拉回了子木的思绪。
见子木看过来,她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讲了出来,这位母亲含蓄地笑了下,“只是刚才听你给这个孩子讲图册,有感而发……说来惭愧,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世上有‘驮兽’这种东西,国外的风土人情果然和璃月的很不一样……”
“可您不是正当壮年?这个年纪,想要做什么都是来得及的。”子木笑了笑。
秦方圆似乎没想到子木会这样说,怔愣了一下。
“没错……你说的没错。”秦方圆站在窗边,外面的光照在她大半个身子上,她有些恍惚,然后重复着、自我肯定一般轻喃两声。
她重重点了下头。
就在这时,后屋忽然一阵响动,紧急传来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那隔帘被猛得掀起,女孩抱着一个酒坛子就冲了出来,面色涨红着,穿过堂屋就要往院子里去。
不论是正攀谈的旅行者几人,还是子木,都被这动静吸引了视线。
子木瞅见她手里的那坛子模样很是眼熟。
像是洛巧家的酒坛子——这很好辨认,因为它不是外面买回来的成品陶坛,而是自家配置陶土烧出来的坛子——那种带点瑕疵的粗糙手工痕迹,跟子木之前在饭馆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村口那家店的酒坛子吧?”子木瞅着女孩的神色不太对劲,眼睛一眨就想好了怎么试探。他故意打趣道:“你抱着坛子出去,是要给你父亲打酒喝吗?”
女孩脸色一拉,冲子木狠狠做了个鬼脸:“我们家才没有人喝酒呢!!”她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屋子,把那木门撞得嘎吱直响。
哐当一声,院子里传来陶罐子砸碎的声音,巨响惊得书桌前看得入迷的阿白也抬起头来。
“哎,囡囡!”秦方圆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手忙脚乱地追了出去。
院子里,女孩拿着一把铁锄头疯狂地砸着那些已经摔成碎片的陶片。秦方圆冲上去拉住她,好半天才把她手里的锄头给抢下来。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女儿,口中不住地安抚她。
这个被父母称呼为囡囡的女孩被母亲抱着,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流浪者是最后一个跟出门的,他走到站在人群边缘的子木身边,瞥了他一眼。
“在戳别人痛点这件事上,你真的有独到的天赋。”他不咸不淡道。
子木并不介意他专门贴脸嘲笑,或者该说喜欢猫猫的人就算是被猫猫骑脸了,也只会觉得这肉乎乎的猫肚子真是该死的可爱。
咳咳。
“如何,看出些什么了吗?”子木岔开话题。
流浪者撇过头,眼睛落在不远处的武明身上。
这个汉子虽然长得骨架大,但其实并不强壮。方才他追出来的时候脚步也很虚浮,远不及他们龙息村口遇见的上工的矿工脚步扎实有力。
而且这个人很奇怪,有种怪异的木讷,虽然他本人的确是老实相,可老实和木讷是不一样的。
武明此刻正抱着自己的妻儿,动作虽然表现得很慌乱,但神色却是呆滞的,嘴唇不自觉地翕张,好像在念叨些什么。
荧自觉插不进这一家三口的场面,只能退到子木和流浪者这边,她也发现了武明嘴里似乎在说些什么。
“他在说什么?”荧的五感并没有流浪者优秀,听不到这个男人念咒似的自言自语。
“他说,”流浪者仔细辨别了一会,眉头渐渐皱起。
“我不喝酒,不能喝酒。”
……
一行人离开武明家时,天色已经近黄昏了。
荧路上格外沉默。
阿白牵着子木的手,踩着石子路,脚底的木屐咯吱咯吱的。
“洛姐姐的母亲,看上去很可怕;但囡囡的母亲,却很温柔。”阿白忽然道。
“原来母亲,也并不全是绘本里说的那种模样。”他自顾自地总结。
“人心如人面,所貌皆不同。就算将他们都套到同一个套子里,也不会变成完全相同的模样。”子木摸了摸他的头
阿白眨了眨眼睛,看了眼旁边的流浪者,“可我和他长得一样,我们是相同的吗?”
他似乎真的疑惑,琉璃一般的紫色瞳孔专注地看着子木,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这只是个比喻啦,阿白!”派蒙跟他解释。
子木只是笑,难得的没有回答。
流浪者在旁边啧得很大声。
阿白原本就满是问号的脑袋上堆满了更多的问号。
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言的荧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些什么,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众人看向她。
“她们都一样!”荧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明白,又道,“洛巧的母亲和武明的女儿,她们都一样!”
“?哪里一样了,一个是坏女人,一个是小女孩,完全不一样呀!”派蒙噘嘴。
“不!”荧看向派蒙,“洛巧的母亲和武明的女儿都很喜怒无常,情绪极易崩溃,但这些也都只是表象——归根结底,她们心中都有某种强烈执念。”
“就连已经死去的郑良,也有执念……他追求心上人多年,一直都没有放弃!”
荧理清这千头万绪,只觉得豁然开朗。
“并且他们的执念似乎都成真了——”
流浪者眼睛微微睁大,“所以洛巧才会一反常态到总务司工作、郑良追求多年未果的心上人也突然答应与他在一起、而那女孩的父亲……”
流浪者想起武明那张麻木的脸,与他口中不断重复的呢喃。
“而武明,也不再饮酒……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不再酗酒伤人。”子木说出了流浪者没说完的话。
“咦?”派蒙不明白为何子木扩充了这么多信息。
“还记得秦方圆的女儿躲开武明的行为吗,”子木捏着手指,“人类很会伪装自己脸上的情绪,但肢体间的本能动作却很难隐藏,你想想她当时的样子,比起嫌弃绕开,是不是更像一个下意识的闪避动作?”
派蒙悚然一惊。
她再次回忆起方才离开时,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的画面,原本是温馨的场景,细思之下变得分外可怖。
“只是我想不明白,郑良是本人的执念成真,但为什么洛巧和武明却是身边亲近的人的执念成真了呢?”荧只窥见那明月一瞬,便又觉迷雾重重,让人摸不着头脑。
“如果我们要找学者也是因为执念失踪的,那导致一切的,究竟是他本人的执念,还是别人的执念呢?”荧进入了死胡同。
“不管是谁的执念,其实都不重要。”子木银色的瞳仁在越发昏沉的天色里亮得出奇。
人的执念……欲望、或者说,【愿望】。
这些渴求总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如同永远也无法填满的渊壑,就连他也无法将之尽数辨明。
只是世上之人皆有所念,欲望所结之果也不都是苦果。
归根结底,是存在着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使人精神中的杂念化作了现实的真实,才导致了这一连串事件的发生。
“郑良要往地底去、地脉花从地底来、而那些石神流言的根源,或许也是在地底——”
荧反应过来,“这么说……那名失踪的学者说不定也是跟郑良一样……往地下矿区去了。”
子木赞同地点头。
“既然看不清表象,那不妨追本溯源,去那地底下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