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8章 倒霉(2) ...
-
于生被叫得政教处一直待了两节课,回来后心情也看不出好坏,继续趴着打游戏。
“什么情况啊?老周都找我问了。”林拟见状,放下手里的笔问道。
“没什么,就是他没事找事,我顺便打了他一顿。”于生不咸不淡地回。
“黄忠九这个人有点像……”林拟想了半天,只想到一个不太文明的形容词,“狗皮膏药,难甩,还挺不要脸的。校方好赖还是分得清的,你也不用怕。”
怕个屁。于生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么想不是因为他有一个校霸大哥“罩着”:他和顾莫询交情没好到这个地步,平时说的都是玩笑话,当真的才是傻子——而是因为他是真不怕。
在政教处他就看出来了,教导主任显然不相信黄忠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一个天天犯事的重点管教对象突然说自己被刚转来的学弟欺负了,论谁也不信。要是他真被搞了个处分,他也不在乎,反正初中时背的处分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
“诶,于生于生于生。”赵文勋跑进来,双手在于生前桌的桌沿上一撑,行云流水地一屁股坐了上去,兴奋地问,“你真把黄忠九打得叫爸爸了?”
于生正刷着级,听见这一句,整个人倍感无语:“我什么时候有个便宜儿子?”
赵文勋:“他们都这么说啊——哦对,五班有几个女生找我要你企鹅号,你给吗?”
“不给。”于生一口回绝,一边手速飞起,终于在血条快没的时候干死了boss。
“赵文勋!你又坐我桌!”突然,女生从旁边窜出来,拿着手里装着东西的袋子打了赵文勋一下,“坐就算了还踢我椅子?!”
赵文勋连忙滚下来,呲牙咧嘴地道歉:“靖哥我错了错了,手下留情啊!”
曲靖靖剐他一眼,从袋子里拿出面包和饮料放在林拟桌上:“你要的,这是找的钱——路费两块钱归我了。”
“诶不是,大哥。”林拟抬起头,一脸疑惑地说,“前天还一块的,怎么今天涨了?”
“通货膨胀啊妮妮,今天室外温度多少你知道吗?头顶都快晒冒烟儿了。”曲靖靖长得乖巧,性格倒是格外糙汉,撕开面包包装袋啃了一口,翘着二郎腿含糊不清地说。
“你别跟他们学坏。”林拟心痛又无奈,“叫谁妮妮呢?”
曲靖靖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见我什么时候好过吗?”
边上刚刚还在认真打游戏的于生听见这个称呼,挑眉看了林拟一眼,说:“妮妮?叫你?”
林拟差点没被水呛到,急忙解释:“…他们瞎取的——你别学啊。”
“好的。”于生低头回到游戏里去,“妮妮。”
对于某些屡教不改分子,林拟简直要气炸了。
“那于生,你中午还来打球吗?补昨天的呗。”赵文勋换了个桌坐,却又被人赶下来,顿时觉得自己是个被所有人嫌弃的小可怜。
“嗯,去。”于生说。
林拟拆了面包,没吃,转头看看手上的面包又看看于生,思考片刻终于问道:“你饿吗?”
于生不明白他这个问题:“干嘛?”
林拟犹豫了一下,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体现一下他这个乐于助人关心同学的好班长人设——尽管这个人设老早就崩塌了。
半个带包装袋的面包被递到了于生面前。
于生boss也没锤了,看看面包,又看看林拟,有点发懵地问:“干什么?”
“给你啊,吃不吃?”林拟说。
“哦。”他早上没有胃口吃饭,到现在早就饿了,犹豫过后接过面包,不甚熟练地说道,“…谢谢。”
接下来的几节课都比较清静,中午放学之后他在学校门口吃了点东西,就到学校体育馆里打了一会儿球。
几轮下来,大家体验真的是非常……普通。
于生的球技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就是非常普通,整体感觉软绵绵的——不过他的三分真的准。
赵文勋一群人本来以为这样拽拽的人打球都特别牛逼,结果发现他们想错了。
林拟开完会回来,手上的资料随便扔在体育馆的某个角落,也加入进去。整体的配合被他直接往上拉,以致于于生除了别人给他的三分就没有碰过球,全程在三分线边上徘徊。
不过他倒是没有不高兴,反而觉得这么轻松非常好。
临近一点半,他们才从体育馆出来,赵文勋大张旗鼓地说要请喝饮料,拉着他们去小卖部。
于生则表示自己不需要,站在小卖部门口蹭空调。
“额,那个……于生。”听见有人叫他,于生掀起眼皮看去——是刘明欢。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客气地说:“有屁就放。”
刘明欢方才其实跟了他一路,好不容易壮起的胆子差点被于生这四个字打得无影无踪,连忙把打了好几遍的腹稿背书似的甩出来:“……我听说梁主任因为早上的事找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
“得了吧,”于生双手抱胸,发出一声嗤笑,“现在跟我在这‘不好意思’?初中往我头上扣屎盆子的时候你倒是坦荡。”
“你,你不就是那种人吗?”刘明欢微怒道,“自己不务正业就算了,还带着陆子艺……”
话音未落,他就被于生狠狠地拽住了领子!
他本身就比于生矮一个头,于生这一拽直接把他的话给掐断了,让人呼吸困难。
于生垂眸,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再说一句。”
“我,我……你你你先放开!”
于生往小卖部里边瞟了一眼,随后松开手,语气里净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的事轮不到你提醒我,不想被打就滚。”
终于有喘息余地,刘明欢赶忙后退两步拉开安全距离,怯懦地说:“我也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我被黄忠九他们找麻烦不是一天两天了,证据我都有保留,就想着能不能帮帮你……”
“我再说一次,”于生不爽地打断他,沉声道,“我今天没想帮你,是那什么熊先招惹的我,一码归一码。不用你来装好人,要帮就帮你自己去。”
刘明欢沉默片刻,终于愤愤地一低头,转身走了。
于生长出一口气,烦躁地靠在小卖部的水泥墙上。
“发什么呆呢?”头顶传来声音,随后一瓶水被递到了他面前。
“?”他微微仰头,对林拟说:“我不用。”
林拟走下台阶,硬是把水塞给了他,轻声说:“那姓赵的就一铁公鸡,下次请客不知道猴年马月呢——拿着吧。”
“林拟我听到你在说我了!!”
看着他们打闹着跑进阳光下,于生一时失笑。
晚上,林拟家。
林拟穿着棉质拖鞋蹲下身,把准备好的狗粮往扫帚面前推了推,说:“吃饭了。”
扫帚闻了两鼻子,没再动,依然垂着脑袋趴在地上。
“又不吃饭?”林妈妈穿着家居服走到扫帚旁边坐下,摸着它的背轻声哄道:“吃一点吧,还有你喜欢的肝冻哦。”
可扫帚还是一动不动,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不想吃。
林拟揉揉它的脑袋,叹了口气:“之前吃完药明明好一点了,现在又这样。”
“扫帚老了,人一老,病就多。它都已经十二三岁了,还是你爸爸带回来的。”林妈妈抚摸着扫帚,眼神温柔,“要不然你再去那个兽医院一趟吧,开点别的药看看有没有效果。药效太大的就不要开了,扫帚会吃不消。”
上次开药的单子还在,林拟把东西都准备好,又花了半天时间哄扫帚,才终于让它出了家门。
扫帚慢悠悠地在前边走,林拟在后边拽着狗绳,在经过一个便利店的拐角时,扫帚突然撞到了人。
“卧槽。”那人穿着件熟悉的校服衬衫,还配了件薄外套,把头上的兜帽拉下来,露出了脸——是于生。
嘶,怎么总遇到他。林拟心想,出于礼貌打了个招呼:“真巧?”
“唔。”于生嘴里含着根棒棒糖,闻言把糖拿出来,看了一眼扫帚:“又过来看医生?”
林拟点头,忽地看见刚才还无精打采的扫帚抬起了头,还一个劲儿地摇尾巴,一时间感到又好笑又欣慰,对于生说:“那什么,它还挺喜欢你的。”
于生听后挑眉笑道:“看来我不招人喜欢,倒是挺招动物喜欢的——今天也可以摸吗?”
“当然。”
他心满意足地撸完小狗,和林拟道别之后就回了家。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他家里有人在。
于生进门脱鞋,把外套往衣架上一挂,抬眼看见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男人和正在厨房里洗碗的女人。
“吃了没?现在几点?你们学校不是四点钟就放学了吗?”女人也就是于生的妈妈郑许若听见动静,问道,语气中带着谴责的火气。
于生把书包扔在远离于其洋的沙发的另一角,漫不经心地说:“吃过了,有晚自习。”
“你别想忽悠我!”郑许若把碗往洗碗池里一摔,转身,一双微微花妆的眼睛瞪着他,“你会好好上晚自习?是不是又跟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出去混了?!”
“我要是出去混,不到一点不会回来。”于生最听不惯她这种质问的语气,尤其是她说他也就算了,凭什么连带着骂别人不三不四?他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你说谁不三不四?怎么了就不三不四?只有我没朋友你才安心是吧?”
他说完,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回房间把门砸上了。
郑许若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而坐在沙发上的于其洋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于生知道他们又在冷战。
都记不清是今年第几次了,他们从前就经常会为了一点小事吵得不可开交,自从他爸五年前被公司辞退,想碰碰运气结果输掉了家里全部积蓄之后,他父母的关系更是越来越坏,一直是这样吵了好好了吵的状态:这个“好”也仅仅是他们会说几句话,他妈偶尔会做三人份的饭而已。
于生一直冷眼旁观,在一天到晚的鸡飞狗跳里想:他们当初不如不结婚,现在搞得三个人都不得安宁。
或者说他们最初其实还是很幸福的,只是爱情经不起时间消磨,非要连带着他一起受罪。
他坐在床上,满腹牢骚,手机根本看不进去,方才从小狗身上获得的一点好心情也烟消云散了。
好半晌,他起身从书架后边拿出个纸箱,翻出一包还没开封的烟和没剩多少气的打火机,确认烟没有过期之后,随便披了件衣服,走到阳台上。
风很大,打火机点了几次才堪堪出现了小火苗,他把烟叼在嘴里,低头点着了。
戒烟半年后的第一口烟,于生被小小地呛了一下,随后就熟练地找到了以前的感觉。
他划拉几下手机,拨通了薛桓的电话。
几声等待音后,薛桓接了:“喂?啥事啊阿生。”
“在哪儿呢?聊个天。”于生吹着阳台上的晚风,风里的沙子好像要吹进眼睛里,难受得他眯了眯眼,闷闷地说,“我现在无敌烦。”
“五小操场,陪我妈散步。”薛桓说着,旁边似乎有人问他是谁来电话,他的声音小了些,“是阿生——烦什么?都在家?”
这个“都”指的就是他们一家三口。
“可不是吗。”于生吸了口烟,许久才缓缓吐出,“什么时候出来打个球?很久没有回五小了,或者等陆子艺回来。”
“我去,打个屁!你就是纯粹心情不好想来虐菜吧?”
于生扯着嘴角笑了:“怎么可能,滨一的都说我菜。”
“去死吧你,他们是被你的演技蒙蔽了双眼!”薛桓气不打一处来,突然不知怎么的转换了话题,“诶你现在在哪儿呢?我怎么听见风声?”
“阳台。”于生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
薛桓一听他这声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阵唏嘘:“呦,半年成果白费了?亏我当时还资助你买棒棒糖——吹吹冷风抽抽烟,和铁杆儿小弟一起回想曾经当大哥的时光?
“两块钱也叫资助?”
“能不叫吗!要我说,”薛桓的语气突然弱了下来,“就是……你在滨一别太不合群,那个九哥的事情都传到我们学校来了,你什么打算啊现在?又像你在滨三那样……”
“你们都是顺风耳么?消息这么快。我说我帮助同学你信不信?”
“信你个屁!你顶多帮助帮助女同学!他们几个大老爷们会专门针对一个女的?!”薛桓说完,砸吧砸吧嘴,感觉自己这话非常有漏洞。
这边于生抽完一支烟,把烟蒂在阳台边碾了几下,无所谓地说:“不信算了,我也没不合群,现在班里的人……都还行。”于生说这话时,不知怎么地想起了那半个被别人递过来的面包,里边的豆沙又甜又难吃。
“我真是难以想象你合群的样子,说说吧,记住几个人名了?”
“三……加上黄忠九四个吧。”
“可喜可贺啊!生宝有进步哦~”
“滚!”
闲话总是说不完的,一直聊到近十点,两人才结束通话。于生感觉脸都快被冷风吹得开裂了,才慢悠悠地进浴室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