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校园]》几何人哉

14、第14章 算账（3）

　　“等会儿开始，脑子就不要有‘犯规’两个字，不用一直进攻，能拖就拖，

　　“最重要的是别让自己受伤，减少正面对抗，尤其是投篮上篮，他们要玩阴的肯定会挑那时候。还有，该反击时一定不要手软。”

　　上场前，于生把提醒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没问题，放心吧，我们不会吃亏的。”

　　话虽这么说，于生还是没能放心，尤其是……

　　他看向林拟，问：“你行不行？”

　　林拟闻言，糟心地看了他一眼，说：“拜托，也就我能跟得上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于生想，“我是说……”

　　“而且，”林拟把矿泉水瓶盖拧上，笑着慢吞吞地补全了下半句，“我又不是好好先生。”

　　“行吧——千万小心。”于生说完，站在了发球点。

　　这是一场没有裁判的球赛，四对四，第一节由没有上场的陈浩宇发球。

　　沉甸甸的篮球刚一脱手，于生和黄忠九两人就几乎同时起跳，于生堪堪抢到了球，没多停留直接传给赵文勋。

　　赵文勋接到球，直接大力甩了个半场，到了在三分线外的林拟手上。

　　他们商量过战术，据于生所说，这种球赛越到后边风险越大，他们在第一节就要快攻把比分拉开，之后避免发生正面冲突而受伤。

　　林拟三分不是很准，这时人都已经飞快地聚了过来，他便假装上篮，在即将脱手，要被人盖帽时，手肘冷不丁地往下一压——正是刚才伙同于生阴陈浩宇那招。

　　一个三分。

　　“卧槽！牛逼！”赵文勋赶紧往自己的篮下跑去，还不忘嚷嚷道，“我他妈就没看你俩这么顺眼过！！”

　　……

　　第一节他们把节奏拉得很快，让黄忠九一众没机会动手，打得干干净净：二十比十七，三班堪堪领先。

　　“怎么搞？比分差得不大啊。”王河扶着腰喘着粗气问，“不行不行，累死我了，就没打过这么累的球——浩儿你下节替我！”

　　赵文勋抹了一把汗：“老三你个小菜——下一节继续这样？”

　　“不行。”于生说：“他们已经开始打算一对一地防我们，人又都比较壮，就有优势了，要尽量抽身——陈浩宇你后卫行吧？。”

　　这种时候眼睛居然是亮的诶。林拟看着他，心想。

　　第二节，三十六比二十九，三班领先，赵文勋被黄忠九队里的大块头篮板故意撞了一下，手肘直接蹭破了一大块，换人上场。

　　“操，我手都给他打红了。”陈浩宇摸着自己的手，说：“妈的真脏，打完还跟我笑！”

　　“只是打一下还好，要是他们拿出点东西来就不好办了。”于生说，“不要和他们互相防。”

　　林拟帮龇牙咧嘴的赵文勋草草地处理完，转头问：“你呢？刚才没事吧？”

　　“没大事，怎么了？”于生说。

　　其实他才是火力集中的地方：黄忠九盯他盯得死紧，很多次想下手，而于生毕竟打过那么多次架，身手还比他灵活得多，大多巧妙地避开了。

　　“没什么，关心一下我们主力。”林拟说着，看了对面的黄忠九一行人一眼，低头对于生说道，“你还病着，要不下一节打完就休息下吧，这样整场打下来谁都受不了——我们能把比分稳住。”

　　于生思考片刻，才开口：“也行。”

　　到了第三节，黄忠九显然是定不住了，打得一个比一个脏，就连林拟都被无数次的打手、撞人、绊脚给搞得烦了。

　　“王河！”

　　突然，本要上篮的王河被人撞翻在地，在地上滚了两圈，眼镜当场就碎了，额角连着眼睛全都出了血！

　　场外目睹全程的邱路首先冲了上去，被他脸上的血吓得不轻：“老三？老三没事儿吧？”

　　“卧槽！”陈浩宇也赶紧跑来，他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怒骂道，“这可是眼睛啊！他妈的瞎了你们赔？！”

　　林拟来到王河旁边蹲下，帮他把碎了的眼镜拿走，赶忙问：“怎么样？扎进去了吗？”

　　“嘶——不知道……”王河的视线被血糊住了一边，疼得呲牙咧嘴。

　　“先去医务室看看？得赶紧处理。”邱路抬头问林拟。

　　“行……能站吗？路子你架着他过去，慢点走。”林拟看着邱路架着王河一瘸一拐地走出篮球场，这才来到低着头沉默着的于生身边：“没事，去医务室了，你……”

　　“不打了。”于生突然开口道。

　　“什么？”

　　“我说不打了。”于生加重了语气，把手上的球往黄忠九那边重重一扔，砸在地上发出巨响，球蹦起来有一人多高，没人想到他会突然发作，都被他突如其来的脾气吓了一跳。

　　于生的脸冷得像是能结冰一样，往站在场中的黄忠九走去：“我他妈的不陪你玩了，想算账是吧？来，打一架，我看谁先……”

　　“于生！”林拟见他情绪不对，忙上前从背后一把拉住他，给一旁愣着的赵文勋递了个眼神。

　　赵文勋会意，赶紧拉上陈浩宇，跑上前跟黄忠九他们理论去了，挡住了于生的视线。

　　林拟费了大力气才把于生拽到一边，硬生生地把他转过来，按住他因愤怒而颤抖的肩膀，低声道：“你冷静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那是眼睛！”于生挥手想甩开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

　　王河脸上的血，红得刺痛了他的眼：他忘不了也不敢忘。

　　已经有一个人因为他，再也拿不起画笔，要是再添一个……于生想象不出自己究竟要背负多少愧疚。

　　“事情已经发生了，中途停止又有怎么用？”林拟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回忆，“要是你跑去跟黄忠九一对一，我们受的伤就白费了。”

　　于生回神，没有再反抗，只是双手垂在身侧，紧握着拳头，力度大到关节都泛了白。

　　过了许久，他才长出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是不是总给别人惹麻烦？王河也好，陆子艺也好，都是我……”他说到这里破了音，没有再说下去。

　　林拟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陆子艺”是谁，也没去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企图让他放松，轻声说：“没有。我说过的，大家都是自愿的。”

　　“……其实我这人特别招人厌是吧？有时候一点就着，莫名其妙就不给人好脸色……”

　　“没有。”林拟打断他，特地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加重语气，“你让我觉得……很特别，至少对于我来说，跟你相处比我想象中轻松很多——不要这样想你自己。”

　　于生没看他，也没说话。

　　“王河应该没有大问题，只是磕了一下，大概只是皮外伤。”林拟说，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打完球咱们还要一起去吃饭呢，陈浩宇说的那家烤肉你觉得怎么样？远是远了些，不过坐公交车是可以到的……”

　　于生轻轻推开了他的手，垂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这才说道：“谢谢，我好些了。”

　　“……那就好。”林拟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窥着于生的脸色，见真没什么异样，才算放心下来。

　　这时赵文勋已经商量好了，往他们这边走来，低声说：“他们看着也有些怕老三真有什么事，下节应该会收敛点，要不……于生你就别上了吧？休息一下，我商量好了，这场就上三个人，等浩子回来。”

　　刚才差点爆发了一次，于生现在可以说是身心俱疲，也没再拒绝，点点头走到一边坐下了。

　　半途而废的第三节干脆跳过，直接从第四节开始，三班的三个人在进了一个球之后就开始疯狂划水，不停地互相传球，只为保持分差。最后和对面只差了四分，险胜。

　　赢了之后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可能是因为于生一直面无表情，直到他上了个漫长的洗手间，出来后才回复了正常，伸手想从林拟口袋里掏糖吃。

　　“行了，不在这只。”林拟说，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糖递给他，见他表情正常，便说，“打也打完了，我们先去找王河吧？看看他怎么样。”

　　“行。”

　　王河的伤不严重，正如林拟所说：只是划破了眼角，就是出血量比较吓人，碎片取完止住血后还贼贱地对众人说：“看看，没事！男人嘛，无所畏惧！”

　　赵文勋送他一个白眼：“嚯——出息，不知道是谁当时吓得半句话都说不利索呢。”

　　“好啦，幸好只是虚惊一场。”林拟笑道。

　　众人打完球后脑袋空空肚子也空空，挑挑拣拣半天，还是选了陈浩宇说的那家三排口的自助烤肉店，周五人挺多，他们只能挤在一张四人桌。

　　“来！这里有的我统统拿了一样，于生爸爸请客，都放开了喝！”赵文勋抱来一堆低度鸡尾酒，装出一副大款样，说道。

　　“喝多了你回家就得死。”林拟正往烤盘上刷油，刷完夹了一堆肉片进去，“善意”提醒道。

　　“妮……班长大人留一块肥牛给我！”

　　“想吃自己烤。”

　　于生坐在角落里不言语，喝了口杯里的酒，不禁想：有点吵。

　　不过也有点开心。

　　尽管理智告诉他们：喝多了回家就是个“死”，可还是有人太嗨，喝高了。

　　“我——告诉你们啊，我女朋友超级可爱的，坐我前面，还偷偷地……偷偷地把手伸过来和我牵手！诶呀嘿嘿嘿……”陈浩宇抱着杯子，幻想着他那不存在的“可爱女朋友”，笑得一脸猥琐。

　　“你可拉倒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母胎solo十七年。”邱路还清醒的很，戳戳陈浩宇那倒在桌上的脑袋，“这货喝醉了啊，怎么搞？”

　　“我没醉！”陈浩宇嚎道，“我喝鸡尾酒能醉吗？只是微醺，微醺！”

　　“哎哟哟……还微醺呢，来看看只是几？”

　　“……这是赵文勋你这个铁公鸡！”

　　“哈哈哈哈哈……”

　　林拟感觉自己也有点头晕，昏昏欲睡地撑着头看他们打闹，突发奇想，用腿碰了碰边上于生的：“诶，你有没有喝醉过？”

　　于生正闭眼靠着沙发背，闻言睁开眼睛，轻声说：“有啊。”

　　“别人有说你喝醉了以后怎么样吗？”

　　“……没有。”于生闭了闭眼，“没人看到……我在街边睡了一夜，也没人来找我。之后就再也不会喝到醉了。”

　　林拟没想到无意间戳中了他的伤心事，低头喝了口酒，不再说话。

　　因为出了个酒鬼，他们也没再吃多久，家住得离陈浩宇近的赵文勋扛着他出了店门，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来对站在门口的林拟和于生挥了挥手：“走了啊，你们两个注意安全！”

　　“好。”林拟回答，猛地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头晕，晃了一下，下意识一把抓住了身边的东西。

　　于生被他突然抓住胳膊，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怎么？”

　　“我有点头晕……抱歉。”林拟闭了会儿眼，等到那阵眩晕过去之后才略显尴尬地放开他，“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扫帚一个人在家还没吃饭呢。”

　　“行，”于生回答，“注意安全”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已经走出几米的林拟踉跄了一下，差点和满是灰尘的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

　　他忙上前抓住林拟的书包提带，使劲把他拽了回来：“靠……这鬼样，还是我把你送回去吧，顺便还你这酒鬼一个人情。”

　　尽管连当事人林拟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他欠了个人情。

　　于是五分钟后，情况变成了他陪着林拟在路边等出租车。

　　于生不得不承认他今天的心情挺好，不然要是按他以前的做派，绝对不会浪费时间陪人等车，而是一脚让他爱往哪往哪去。

　　更何况他们才刚认识一周。

　　“诶于生。”林拟坐在长椅上，说道。

　　“又干嘛。”于生头也不抬地问。

　　于生是真没见过这个品种的酒鬼——走路走不稳的他见过，痛哭流涕的他见过，甚至抱着垃圾桶叫“妈妈”的他也见过——可是这个喝高了特别喜欢问人问题的是个什么东西？他们好学生撒酒疯都是这个画风的？？

　　林拟半睁着眼，在酒精的作用下困得不行：“你说你‘见义勇为’救的是……初中你们班的班长？你初中在哪啊？”

　　“岙扬八中。”

　　“哦……我初一也在那里读的。”

　　于生看了他一眼，敷衍地点点头：“是吗，你转走了？”

　　林拟却没回答，看见一辆出租车往这里驶来，曲肘碰了碰于生：“车来了，你说过要送我回家，还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