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鞭策马踏山河[驯兽]》芹舞

20、第 20 章

　　这野鹅一直扑棱着翅膀，一会儿还得推车，路途遥远，人也有些乏了。

　　横竖带回去也是麻烦，况且林中也不缺这些，还不如做个顺手人情。

　　饶烨提起野鹅双手递给石七，道：“石大人，这野鹅是内人前日打猎所获，成色也算不错，不妨带回去炖汤，年关将至，做成腊货也合适。”

　　“这怎么好意思！”石七羞道，“当官的本就以民税得俸禄，怎能再从百姓手中收东西？不可，折煞我也，万万不可啊！”

　　饶烨却道：“圣贤亦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大人也想与我们平和交流，不以官民区别，但既然以帮了我与内人如此大忙，这点心意哪怕只算朋友之间的往来，大人也不宜再推辞了。”

　　话已说到如此份上，石七再不收下，就会被误会成嫌弃意味或者是瞧不起人了。

　　他只得向阿馒使了个眼神，顺手接下。

　　又想，虽然这小娘子嘴笨，道理上说不过他。

　　但这位相公说起道理来，可是天衣无缝。

　　圣贤之书信手拈来，理解颇深。

　　这小夫妻一家人，总还是能有个出去辩论的。

　　“我们便先告辞了。”饶烨拱手。

　　“一路顺风。”石七朝他二人道，“若叶郎和沈姑娘还有其他需要我打点的地方，以后不必如此客气了。”

　　收了他们的野鹅，沉甸甸的，心意更是满满。

　　申如月点头谢道，“大人海量，日后定能一展宏图。”

　　说罢，又回过头去，朝饶烨道，“夫君，我们先去取推车吧。”

　　“嗯。”

　　-

　　申如月是坐在板车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叫他夫君已经越来越顺口的。

　　而且听着他唤自己为娘子，竟也不觉得刺耳。

　　刚从小巷里拖回板车，饶烨顺势将手中的几个包袱搁在上边，正准备推车上街的时候，申如月又咻地蹦了上来。

　　饶烨挑眉：“车上可有什么东西？”

　　申如月没懂他的意思，只道：“唯有包袱一个，小女子一人耳。”

　　饶烨浅笑：“还以为藏了什么宝贝，姑娘急着找寻。”

　　“那倒没有，”申如月也笑了，又道，“只是忙活了大半天，腿上有些乏，趁着正街马路宽敞好走，便想让你推我一会儿。”

　　或许是因为心情不错，饶烨的话也多了些，“今日事情进展顺利，多亏姑娘筹谋，确实辛苦。”

　　这话听起来奉承，申如月也觉得未免有些言过于实。只是偏过头去对上他深邃又认真的目光，又让她打心底里对自己肯定了一番。

　　“阿叶君亦然。”少女亦是满眼真诚地夸赞了他。

　　闻言，他却悄悄别开了目光，默默抓紧了车把，发力推车。

　　申如月坐在板车上盘着腿，偶尔有几阵寒风吹过，但却不觉得冷，心里总是喜洋洋的。

　　摸了摸自己放在胸口的银子，也觉得踏实。本来为了租赁土地，几乎带上了她攒到的全部家当，却没想到，目前一分也不需要掏，倒是今日赶集卖货，反倒赚来了不少。

　　心想着，有了这些钱，距离早日还清债务又进了一步，还能顺便再给阿叶买些好点的药材。

　　虽说他看起来现在和常人无异，但大病大伤之后，总是要细细滋补一番的。

　　“诶，阿叶，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申如月突然问。

　　他步履不停，依然稳健地推着车，一边回答着她：“已无大碍。”

　　“那便还是有小问题的！”她露出懊悔的神情，“都怪我刚刚得意忘形，一时间脑袋不想事，还让你来推我，快快快，停下来，我来推车！”

　　而他的动作却丝毫不见缓，“无妨。”

　　申如月知道他俩固执起来，必然是谁也不会让着谁，幸好自己也是有些身手的，便没等着他主动停车，自己从前头跳了下来，又绕道他身边。

　　饶烨只好说道：“我已推了大半日的车，都无任何不妥，姑娘无需挂怀。”

　　“那怎么能一样，上午只是推了些野禽，车上没多少重量，下午可是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坐着，自然费力些。”她道，“来来来，正好你推一天车也累了，你坐上去我来推吧。”

　　饶烨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一姑娘家推自己。

　　谁知申如月又说：“当初从林子里把你捡回去的时候，还是徒手背着的，推车简直就无法相提并论。”

　　饶烨：“……”

　　他只好道：“我的身体状况亦不能同日而语。”

　　申如月便不再坚持了。

　　两人并肩，一起推着空车回去。

　　-

　　和魏泉签订的地契起始时间就从即日算起，既是按照粮税的算法征，这前后几日的差别并不大，倒是现在就能拿了钥匙在手上，心里也觉得踏实。

　　虽说她急着开业，想早些能挣到钱，可这事儿也不是说办就能办的，还需要做些准备。

　　驯兽场若想像往日那样经营，在她手中必然无法实现。

　　且不说赌马、斗蟋蟀、斗鸡这些，需要多少人力来为自己办事，她本身的目标也不在此，虽然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收到不少钱，短期内有很大还清债务的可能，但她也不屑于这样做。

　　如今的斗兽场可不比往日，那些小二都是求着想来做事的，工钱高，活又算轻松，尤其是那些身上有两三下功夫，平时又本来沾了点赌的，更是兴冲冲地就要来。

　　但现在经历了这些事，一般人都不会愿意来，尤其是刚刚灭了满门，全锦州其实也没剩下几个会功夫的了。

　　申如月卧床而思一整晚。

　　次日，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

　　驯鹰。

　　这个已经误了大半个月的计划，不宜再有丝毫耽搁了。

　　但她没想到阿叶起得比她还要早。

　　一袭墨衣长袍与黑夜融为一体，唯有刀鞘玄铁上反射出一丝亮光，不寒而栗。察觉声响后才抬眉睁眼，目光敏锐如豹。

　　“阿叶君……”申如月见他坐得笔直，却又一言不发毫无动静，一时间不确定他到底醒着还是眯着。

　　闻言，他转头与她对视。

　　原来是醒了的，申如月还没从被窝里钻出来，声音闷闷道：“昨日没有休息好么，为何起这么早？

　　“觉浅，醒后没有再入睡的习惯。”

　　“你今日可是有什么安排么？”她又问道，若是没有安排，何苦现在就穿戴整齐地坐在桌边，饶是她不拘于这些，此刻也有些不太好意思穿着中衣就起床。

　　“且听姑娘安排。”

　　可申如月进山驯鹰并不打算带上他，“我没什么安排。”

　　“姑娘今日必然有要事处理。”他笃定道。

　　她自然是瞒不过他，这债务总归是要还清的，耽搁不得，况且他也已经对她颇有些了解，知道她是个急性子。

　　但申如月依然坚持道：“今日并不打算外出。”

　　若是寻常时候，饶烨听到她这样说，便不会再坚持，可今日却像铁了心一般。

　　“如此，我更应紧跟在姑娘身边，最近不太平，有我在身边，还能保护姑娘安危。”

　　她只当他好心，又不想闲在家中，“若是安危之事，又有白花花伴我入山，林中它会比你更加熟悉，阿叶君近日劳苦，心无牵挂地在家中休息便可。”

　　她还是不经意间就说出了今日上山的打算，饶烨趁机道：“我愿随姑娘上山。”

　　申如月此时已经穿戴整齐，一边翻找这东西。听了他这句话，好半天没再出声。

　　过了半晌，她才背了弓箭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你是想跟我学这狩猎的本事，还是另有所图？”

　　“听闻驯兽认主，若是姑娘猎兽回来，却不熟悉我的气息，想来会有其他麻烦，倒不如跟着姑娘一起上山，或许还能帮上忙。”

　　“诶我说，你既然这么想让我带上你现在就没必要还说谎了吧？”申如月没忍住嗤笑一声。

　　挺烦他说话绕来绕去总把她当傻子，既然不愿意说实话，她懒得多费口舌，推开门去厨房拿了两个窝窝头回来。

　　她只是读书少，但并不代表着见识浅。和人说话，哪还能辨不清真假？

　　之前一直没有刨根问底，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反正造不成任何威胁，也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免得互相伤害。但现在朝夕相处这么多日子，对他了解越来越多，所以谎话就显得那么拙劣，怪刺耳的。

　　拿了窝窝头和温水后又重新进了堂屋，申如月也坐在了桌边，顺手将窝窝头分了饶烨一个。

　　他接了窝窝头，又沉默了会儿才终于道：“想略开眼界见识一番。顺便，得驯鹰一只。”

　　申如月嚼着窝窝头的动作突然一顿。

　　他也要驯鹰！

　　她目光警惕，“你要驯鹰做什么？”

　　饶烨语气依然如常，“我并不是想私有驯鹰，只是想接着姑娘的鹰报信与老相识联系，或许还能找到人带我重回旧派。若是能借到钱帮姑娘还清债务，也能早日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这话听起来真真的，她却听得心里发堵。

　　他就这么想早日回去，还完钱之后和她断清关系吗？

　　也好，江湖相逢，各有各的路，也不必过多瓜葛。

　　她道：“好啊，那就跟我一起去呗，若你能猎到驯鹰，也算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