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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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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现在来替天行道伸张正义了?”
申如月心想,他虽然冷漠,可却在对官府和民间世道正义上有种近乎单纯的天真。
欧阳府是什么地方?成为锦州的金山银山都不为过。
虽不知他现在去想暗查些什么,但应很难如他所愿。
她瞥了他一眼,只道:“少拿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糊弄我,过会儿走不出这林子五步之远又要被我捡回来,净给我添乱!”
说得有些夸张却是在理,饶烨闻言垂眼不语。她感觉他身上有些不对劲,正准备故技重施,抬起一根长木柴往他腿上招呼试探。
但饶烨上过一次当了,对于申如月的动作起势已经有了防备,不动声色地侧了身,衣摆还随着火光晃了一晃。
动作落了空,申如月索性懒得再试探,直接把长柴扔到了一边,白他一眼,潦草道:“别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对了,就算你不是为你嘴上的这个理由,其他事情再要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万一真又遇上了第三波流匪,就真把自己性命闹着玩了。”
饶烨仍旧不说话,但是身体却松了半边,保持着斜立在桌边的姿势没有动作。他确实是个急性子,不愿等,但此时却非勘察计划的好时候,也有言道,磨刀不误砍柴工,确实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真是个倔强性子。”申如月叹了口气,又走上前一掌推开屋门。
这一把还费了些力气,屋外狂风大作,门很难推开。既推开后,一瞬间门又被全部吹飞开来,然冷风呼呼灌入,她一时间都被吹了个激灵。
饶烨的散发也被吹得四处纷飞,再抬眼往屋外望去,前坪一片萧瑟,寸草不生,再往前便是一片黑暗,一盏人家的灯火都没有。
没有路,没有光,只有寒风雨雪,广阔的林间只有这处小屋能庇护。
“行了,估摸着这几天又要有一场风雪,最近气候真是怪异,我也不怕你走,反正你也走不到哪儿去了。”
饶烨收回目光,看见少女搓着手下巴微扬,一脸淡然地看着他,顿了一顿,终于又坐回了篝火边的草团上,开始默默地添柴生火。
见他总算低眉顺眼安分了,申如月放下心道:“行了,好好休息,别老和我唱反调了,还得养好身子一起挣钱呢。”
一脚迈过门槛,走到屋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直往她为外出打猎准备的应急药箱前。
翻翻找找,掏出了一个金黄色还雕有景蓝漆的小罐子来,颇为精致,看起来比药箱中的其他物什都要宝贝。
她扬手往饶烨坐着的方向一抛,而条件反射一般,他抬手接过后紧紧握在了掌心,器身触感冰凉,封闭性极好,闻不见什么气味,让人无法从外观分辨出这是何物。
申如月勾唇笑道:“金创药,我家祖传秘方,治疗兵器所致的外伤和淤青极好,你刚来的时候就用掉了一瓶,这瓶是我新制的,看起来又没轮到我派上用场就得给你了。”
饶烨垂眸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小瓶子,眼神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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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饶烨已转身渐醒。
这动静又压响了垫被下草垛,发出窸窣的声音,他睁眼看清了床榻上还在阖眼浅眠的少女,不由裹紧了被子,愈发放轻了动作。
但申如月这时候也已经醒了。许久没有睡到自己的床上,能盖着一床暖和柔软的被褥,她这觉已经能称得上香甜满足。
只是饶烨昨晚用了药之后,身上本就有些火辣辣的,清醒了许久才终于有了点困意。
“如何?”申如月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语气都带了些困意地问道。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饶烨还思索着如何回答,但嗓子却已经条件反射地出了声:“很好。”
“我就说嘛,我家祖传秘方的药,当然好啦。”受到了认可的申如月语调中带了些兴奋,又半玩笑道,“若是你感觉身上酸痛,地上太硬柴草不平,就只能跟我挤在一张床榻上了。”
饶烨拧眉,晨昏中冷声开口道:“姑娘莫要开这种玩笑,勿以同床共枕轻易挂在嘴边。”
或是他的语气太过严肃正经,就像个大长辈一般,申如月还被他唬愣住了一秒,反应过来才回击:“年纪轻轻说话总装这么老成作甚!你对我本就……早已坦诚相待了,咱这是生死之交,一般的人能有咱这种交情境界么!”
说歪理说不过她,饶烨也不想给自己找气受,索性抿了唇闭口不言。
“嘁。”见他又不说话了,申如月觉得没劲,心里却还是有点得了胜仗的小得意。翻了个身下床,随手拿起被褥上叠盖的棉袄披在身上,眼睛半眯着,头发还是乱糟糟的。
饶烨见状,倏尔闭眼假寐。
非礼勿视。
申如月却不知这情况,仍是自顾自地大咧咧穿上鞋,蹦到了堂屋的火堆前,搓了搓手,还道:“诶,我都起来了你还不起么?”
说着,还一边开始替他开解起来:“算啦,毕竟你受了伤,就不勉强了。”
话毕,无比自然地起身走到屋外,毕竟刚把他捡来的时候,就一直是这么过的,她挺习惯的,没觉得哪儿有什么不对。
见她终于离了这房间,饶烨悠然叹气起身。
只是刚起坐身来,中衣还散着,申如月又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推开了门道:“对啦,但也不能赖床啊,今天还要带你一起去林子里……伐、伐木呢……”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也逐渐飘忽。推开门来骤然和饶烨对视了一眼,虽然昏暗中依然有些没看清,但感觉他眼中是真的冒了火光,要把她直接烧死的那种,不单只是映照了篝火的光,明显是带了情绪的。
申如月倒吸一口冷气,目光从饶烨的脸上……还有修长的肩颈上挪开,终于意识到了情况和之前真的不一样了。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在她面前,有情绪的大活人,不是之前那半个残废了。
“嘭”的一声,申如月怂了,火速关上门。
饶烨:“……好。”
咬牙切齿地应了,但声音却被关在了里边。
闷得他胸口都憋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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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不是那种磨叽的人,收拾东西也利索。随申如月进了林子,饶烨抬头分辨着面前的树木种类。
从军边塞这么多年,他自然也是懂得那些树木是能砍下的,适合做家具的。
但他只是沉默地跟在申如月后边,就像一个黑衣带刀侍卫一般。
对于他的沉默,申如月见怪不怪,不说话才是阿叶君的本色,除了些必要的问题,其余就只剩满嘴“谢过”、“报恩”等客套话,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
除开这些,一说话又要气人,幸好他今天没大早就提取欧阳府的事,拦都难得拦。
再说如若又受了伤,她的金创药也不是那么容易炼好一瓶的啊,很名贵的!
申如背着竹篓,还带了一两个机关随手放一放,想着如果下山时能收到只野鸡就更不错。
林间路上偶尔还能采到一些有用的药材,随手扔到了后背的篓子里。饶烨见她反手放东西,便从她身上接了篓子过来拎在手上。
申如月本来还规规矩矩地将采来的药仔细地放到竹篓中,但又发现无论她摆的时候多认真,走两步后饶烨又得再伸手理一理,于是干脆不管了,摘下草药后就朝着一边乱丢。
反正阿叶君总会接住她的药,然后整齐地将一株株草木码好。
相行之中,除了机关和草药这些,申如月也格外留意了这路上还残留的一些打斗痕迹。
饶烨亦然。昨日交手,并未来得及细思,今日重回林中,反而能回想起许多细节来。扫视林中目光愈发清冷,虽仍有病容,却总让人觉得招惹不起。
只是两人虽都想辨清楚流派,而调查的目的却并不相同,互相观察之中又提防着,未能将这事情聊到一路。
除了昨日捡到的那块黑色面纱,今早的痕迹又被冬风抹去了些,申如月更加找不出其他痕迹。
一时之间又拉不下脸来问阿叶新发现了什么,便只能移了目光,转移话题:“我瞧着这地儿伐木不赖,便早些开始动工吧,咱劈足了木材之后也能早些回去。”
饶烨顿首,从背篓旁挂的麻绳上取下了大小两把斧子。
申如月看了眼,本准备习惯性地拿起那把小的,但临到木柄的时候,又转手抄起了那把大斧头,道:“你受了伤,今天日叫你来也不需动手伐木,且我劈好捆好之后,随着我一起搭把手搬回来就行,自己搬还得两三趟,但若是你能搭把手,又要快上几程。”
饶烨抿唇,本想坚持着自己睡在地上也没什么不好,但又不想被她戏谑少在这儿自作多情。
见着申如月神气飞扬的姿态便知这伐木必须干,又不能让她以为自己想要偷懒顶撞,便依她说的做即可,免得再惹她不悦。
两人拿着斧子到了林间,饶烨本想帮着一同,只是这工具他却使不上,握得住,但挥不动。
按理来说,一个舞刀弄枪的江湖中人,拎起一把斧子处理完这一片的森林都不在话下,只是这新伤旧疾加在一起,实在拖累了他。
这伐木又不比别的家务琐事,且这深山老林中的树木本就顽固坚硬,若不是前几日雨雪交加,又生在南方,这堪堪将近一人环抱的粗细,熟练伐木工借了巧劲都得劈上个半晌。
使这力气,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手臂上的伤痛还能忍忍过去,五脏六腑牵扯起来才真是钻心挠肺的痛。
申如月本就是个力气大的,能比得上一般的成年男人,但也是头一次自己砍树,虽然懂一些方法,但是力气上还是有些不太够。
抄着一把比她脸还要大的斧子,挑准了一棵树,正使着劲,但忙活半天,这粗壮大木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抬起头来,刚准备叫上阿叶来一起帮忙,可阿叶却已经放下了斧头,只站在一棵大树旁右手指尖划过左臂,再细看他的动作,双手抬起,正对着自己胸口的几个穴位发力,准备下手。
这是准备直接封穴!
封了胸前的这几个穴位,则可以暂时屏蔽下半身的痛感知觉,浑身麻木。
这简直就是江湖黑术,本来就有副作用,封穴后还强制动气动作者,三天五日之内,下半身都会直接进入麻痹的无知觉状态,这还是好的情况,更坏的情况便是恢复不过来,后半生都瘫痪了。
这已知的禁忌就这么多,更别说阿叶封穴之后还打算帮申如月接着砍树。
服气。
犟种为了砍个树,又要跟她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