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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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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扇门这厢查菏泽铁矿一案查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小侯爷又整出了幺蛾子。
冬至刚过,京城里的大街小巷都在传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血剑神枪小侯爷”方应看将于七日后迎娶六分半堂的雷纯大小姐。
这个消息顿时将朝堂和武林都闹得鸡犬不宁。朝廷里的大大小小官员,无不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借此机会巴结这位炙手可热的神通侯。而江湖上,各方势力也是蠢蠢欲动,暗潮汹涌。
就连向来沉静如水的无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神色间都微微有惘然。方应看这一步棋,又是想得到什么?
此时的六分半堂,狄飞惊被蜀中唐家追杀,加上六分半堂的债务十分惊人,这一派在京城的势力已经摇摇欲坠。但只要雷纯嫁给富可敌国而又炙手可热的方应看,六分半堂就可以立刻死里逃生。这种天赐良机,方应看落井下石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让雷纯有机会翻盘?
有桥集团一向恨不得拔掉六分半堂,方应看甚至不惜暗中招揽雷媚,出双入对,还让她住进了神通侯府。雷媚死后,所有人都知道雷纯与方应看势不两立,娶了雷纯,简直等于将自己放在火药堆上。
无情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明白自己这位对手了,一向深思熟虑得近乎深沉的小侯爷怎么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不明白归不明白,神通侯府的喜事还是轰轰烈烈地操办着,连皇上都惊动了,特意画了一幅牡丹孔雀给小侯爷做新婚贺礼。堂主出嫁,六分半堂为了显示实力,简直是花钱如流水。而蔡相更是大手笔,整整十车嫁妆,陪嫁的比公主还风光。
朝野上下,人人都夸真是珠联璧合,堪称金童玉女,一对玉人。
另一件同时让朝野如一锅沸水的消息是:太学生陈东上书,请诛蔡京、梁师成、李彦、朱勔、王黼、童贯六贼,以谢天下。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方应看刚刚起身,正要进宫。听了这话,唇角浮现一丝嘲讽的笑意,“书生意气!靠嘴皮子若能说得死人,还要练武作甚。”说完,施施然跨进了马车,往皇觉寺去了。
此时的皇觉寺,方应看正站在一片开得正盛的红梅中,一身雪白的狐裘,红白一映,透出一种绝世的艳来。偏偏脸色如白玉般晶莹润泽,杳杳如中天之月,可望而不可摘。“苏楼主,别来无恙?”他微笑着看着梅林身着那个身着杏黄衫子,披着黑色大氅的人。
苏梦枕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年轻王侯,一双凌厉的眼竟有些痴意。方应看笑的时候,似乎连擦肩而过的风都不忍吹拂。四周就这样静了下来。看到他淡淡的若有还无的微笑,任谁都不忍再看旁的什么一眼。
“小侯爷,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苏梦枕的语气轻得像一声叹息。方应看眉宇之间突然罩了一层冷意,“苏公子何出此言?本侯仰慕雷姑娘国色无双,不计她白璧微瑕,苏家虽有婚约在先,但似乎也轮不到公子来出头吧!”
苏梦枕苦笑,“你我说话,用得着这种口气吗?”方应看眼里依旧没有半分笑意,“别告诉我你对他旧情难忘,不忍心看着她给蔡京那个老匹夫陪葬!要怪,只能怪她站错了队,跟错了人!”
苏梦枕沉默了一会,方才开口,“小看,你最近在京城锋芒毕露,是已经有把握了吗?”方应看脸上现出了傲然的笑意,只一笑之间,他就从那个谦良温雅带着稚气的神通侯变成了一个带着邪魅笑意的男人,“人老了就要懂得退——我方应看向来睚眦必报,岂容别人算计!”
苏梦枕负手看着一支梅枝被积雪所压,“啪——”的一声断裂,坠在洁白的雪地。“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再也不需要——”苏梦枕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有人从背后环住了自己的腰。
温热的气息喷在冻僵的脸上,让人忍不住的贪恋。耳边的话却是让苏梦枕全身一僵,“那个女人愿意为了六分半堂爬上我的床,那你呢?别忘了,我可以让金风细雨楼生,也可以让它和六分半堂一样——”
凄艳的杀气刮过,方应看折腰后退,如一枚花瓣轻轻飘起,落在一株梅树之上。白玉般的脸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
苏梦枕眼里闪着阴厉的寒芒,他手里没有红袖刀,只有一枝开得正盛的红梅。“小看,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方应看笑得像孩子般纯真,“那你最好就留在我身边看着我,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做坏事——”苏梦枕一怔,带着阴火的鬼瞳看着眼前这个笑得纯真无害的少年,口气带了一丝冷意。“你到底想要什么?”
方应看的口气就像一个讨不到糖果的小孩,“这么多年,我真正的对手就只有你。你总是把我看得这么透,真让人伤心。”他白玉般的手指拈了一朵红梅,“我想你动用苏家在清流的影响力,我要送那老匹夫出京‘安享’晚年。”
苏梦枕沉吟,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做?”方应看又露出了那种傲然的神色,“我可以把整个局都告诉你,如果你有耐心听的话——”
“我在名利圈虐杀天下第七,除了出一口气外,也让众人以为我和蔡京已经翻脸,因此我接下来设计戚少商行刺一事,所有人都会认为是蔡京布的局,他就会又一次站在江湖白道的箭垛子上。我洗白了戚少商和金风细雨楼,除了——”
他邪邪地一笑,“和你的情分,也是让他们拖住六分半堂的狄飞惊。我娶雷纯,除了是要激你出来见我,也是要接着她和蔡京再下最终的一盘棋。”
“蔡相沉浮官场四十年,几度罢相都让他翻了盘,我当然得玩点大的。”方应看凑近了苏梦枕,脸上带着狷狂的神色,“我早就说过,你我携手,天下可定。”
苏梦枕的手抚上面前这张细致的容颜,手很冰,方应看却没有躲开。“小看,你我要走的路毕竟不一样。我这次进京,只是想见你一面。”他缓缓地解开了大氅,方应看这才发现,里面那件杏色的衫子,居然是一件僧袍。
“师父说我,色相无凭,执之一心。放不下的东西,总要亲自来了断。小侯爷,苏某终于了悟,从此能够放下了。”他接过方应看指尖的花,轻轻一笑,那笑容如万朵莲花绽放般,带着一种让所有恩怨情仇都能在一笑中灰飞烟灭的力量。
方应看不禁亦有些动容,他突然一把扣住了苏梦枕,狠狠地吻了下去,功力到处,杏色的僧袍化作了无数翻飞的蝴蝶,在梅林里散开。苏梦枕毫不抗拒,任他为所欲为。
黑色大氅在雪地里触目惊心,方应看终于停止了动作,他脱下狐裘裹住苏梦枕,冷哼一声,抱着他朝禅房走去。
禅房里,风炉上正炖着滚水,就着方应看手里的茶盏喝了几口,苏梦枕青白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方应看怔怔地看着他,落雪在他长睫上化成了晶莹的水珠,“你真的——要离开?”
他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匣子,“小苏哥哥,正是出海的船队带回来的药。你——你都走了,应看以后会寂寞的。”
苏梦枕平静无波地看着他,“小看,红袖刀就是苏家信物,我早就将它留给了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还有一句话,我现在终于可以说了。其实......我一直都信你。”
晶莹的水珠终于落了下来,滚进了纯白的狐裘,霎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