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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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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陌言不是像外面人揣测的那样是林海威的私生子,他跟林陌轩一母同胞,可林陌言的母亲生他难产去世,林海威痛失爱妻将恨转嫁在一个刚出生襁褓中孩子的身上,林陌言在医院保温箱待了四十天无人认领,最后被乡下的外婆抱了回家。
外婆的身子一直都不大好,将将就就扶养他长大,20岁刚成年,外婆像是完成了使命,吊着那口气终于泄下,撒手人寰。
外婆去世后留了遗言,林海威无奈才把他接回城里。
第一次踏进家门,林海威从他身边擦过,从他冰冷的脸色上,林陌言咽下了嗓子眼里的那一声爸,他更不敢喊哥,林陌轩看他的眼神凶狠的可怕。
林家的大宅像是林陌言书中才见过的漂亮城堡,里面住着他血缘上的亲人,对他却冷漠。林海威并不同他一起吃饭,他的每顿饭都是下人送到他房间里。
他在家住了一个月,接受了自己不受欢迎的事实,等到青大开学,他被送出家门的那刻,好像连下人们都松了一口气,像是他带进来了一股浊气,连带着这个房子阴了一个月,此刻乌云一走,放晴了。
林家不待见他,他也避免了见他们的尴尬,外婆临终遗言要求林海威扶养他到大学毕业,林海威履行承诺,送他到青大,并且每个月转他两千块钱生活费。
上一世林陌言收到的生活费总是不准时,有时一个半月,有时两个月才能收到一笔,他以为是林海威工作忙忘了这件小事,林陌言也不会去要,大一下半年他做了半年的兼职,后来跟了苏听阑,苏听阑大方没有短过他的钱兼职也就没做了。
只是再一年,他无意中知道,原来他的生活费一直是林陌轩接手的。
他一直是恨他的吧,虽然除了第一次他再也没有表露过恨意。
不知不觉,林陌言走到了街角的一处店门,停下来。
地上撑着一块招聘的广告,他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走了进去。
整个环境都是深灰色的,头顶两排吊灯,空间宽敞,中间是一张六米长两米宽的矮桌,靠墙的两面架子上摆放着各类工艺品。
林陌言有种恍惚的错觉,又回到了那年兼职的时候。
这家“你好时光”的陶艺馆还跟记忆中一样,过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是这家店的老板。
“你好,来做手工吗?”
“招人吗?”林陌言仿佛听见了自己当年的声音。
林陌言感兴趣的事很少,做陶却是一项,上辈子读完四年那个枯燥乏味的工商管理,十一门课挂了七科,结尾毕业证都拿不到,还是林海威黑着一张脸去学校要的,估计也是不想在多养他一年了。
拿了毕业证的林陌言也无处就业,林家是不可能让他进自家的饭店,他就拿着那么一张证瞎晃荡思考着,不过也没思考多久就嗝屁了。
那时候他有一瞬间的念头想过再学陶艺。
林陌言没有兼职,他只是在这个店里玩了一天泥巴,老板夸他陶罐做的巧有天份,他觉得那都归功于他从小玩到大,有亲切感。
上完釉还要经过八个小时的烤制,老板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拿,他想了想说就放店里吧。
第二天他又来,看见老板给他的成品放在了一个特别显眼的位置,林陌言很开心。
继追逐苏听阑之外他又有了一件会开心的事。
周日晚上的晚自习林陌言缺席,他从陶艺馆回来差点都没赶上宿舍楼下门禁,宿管阿姨一脸呆愣的看着他。
乔冉给他开门又险些将他关在外面。
“你这是干嘛去了?打架让人塞泥塘里了?”
哪有那么夸张!林陌言翻了个白眼一脸疲惫的走进来。今天陶艺馆人多,见老板忙不过来他熟练的搭了把手,一个小孩的泥坯炸了弄他一身,脸都已经洗过了,就衣服上头发上沾了些土,还有些喷釉的颜色……
“行了别碍事,我去洗个澡。”
“哎!你先别急着洗澡,今晚怎么没去上课,灭绝今晚来代课,第一件事就是点名,你知道你现在挂档了吗?”
林陌言一惊,“靠!她不都是周一晚上来,今晚怎么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灭绝是他们班主任的外称,一个四十多岁架着黑框眼镜马尾梳的一根头发丝的不翘的女人,周身气质吓人的很。林陌言上次生病一周没去上课就已经在她的危机名单里。
“你自己翻翻你手机,电话我们仨打爆了你也没回一个,我们就差报警立案了。”
林陌言掏出那个黑屏的手机,接连点了几次都没亮,往桌上一扔,一脸烦躁。
班主任姓郝却不与人为善,没少找过他麻烦。
第二天,果然,郝女士亲自来了趟教学楼把他领进办公室。
先是循循善诱苦口婆心再是威逼利诱发怒恐吓,这里都是富家子弟,政商赤字的也不少,地位高的老师也不敢得罪,一套结束,林陌言出来的时候还云里雾里,只记得一句,期末要是这科挂了,得去做家访。
无力的抬头望天思考半晌。
淦!这重生有个鸡毛用,上辈子考的科目卷他是一题也没记住!
苏听阑很烦下雨天,天空阴沉,潮湿的空气像是黏在人皮肤上阴潮潮的,出行也不方便,可今年冬天又是个暴雨不断的季节。
车子驶入小区车库,就在他即将开进停车位上,一脚踩住刹车身子往前梗了一下……地上蹲着个人。
看清楚是谁,一股怒火窜上脑子,苏听阑怒气冲冲下车,反手甩上车门的声音震的人心惊。
他一把拉起地上的人,“不要命了!是想被车轮压死!”
林陌言在这里蹲了一个多小时,这车库又冷又黑,外面又电闪雷鸣,他一个人在这儿等了好久,很害怕,这里刚好有根柱子能挡挡风。
面前的人一脸凶神恶煞,林陌言却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把扑到他怀里,手死死勒着人的腰,“我、我迷路了,我是进来躲个雨。”
苏听阑被抱了个猝不及防,低头看着胸口的人怒气未消,嗤笑一声,“躲雨?来地下车库躲雨?”
信他才有鬼!
“我、我是来、来……”
见他吞吞吐吐,苏听阑不客气的打断他,“来干什么,又来见你那个特务同学?”
他都能猜到这个撒谎精又要说什么。
林陌言在他怀里把头低了低,眼睛藏起来,“我是来见你的!”这下说完整利索了。
他语塞了一下,结果胸前的人又说:“我东西落你家了,我来拿东西。”
也就这点出息。
苏听阑很是费尽的扒拉开他,撑开了两人一臂的距离,“什么东西?”
车库里光线很暗,两人离的近,苏听阑能看清他的双眸,湿漉漉的,“衣服,我上次晾在你家阳台上的衣服。”
“那我的呢?你上次穿走的那套,怎么没见你带过来。”
林陌言被问的有些局促,耳垂稍稍红了。他在宿舍想这个借口的时候就有想到那套衣服,可是……
苏听阑冷眼睨着他,“这次说来拿衣服,下次再说送衣服,你想干什么?”
被毫不留情拆穿了心思,这下林陌言耳根都红的滴血了
“……没想干什么,就是想见你。”
正巧车库一阵寒风吹来,林陌言身上衣服来的时候就淋潮了,冷的打摆子。
苏听阑训人的话咽了回去,将人提到一边,停好车。
下车的时候带了把伞,车间车库就在他房子的底下,出口上去几步就能到,苏听阑也不看旁边的人,黑着脸往前走。林陌言踌躇了一秒不到,赶紧跟上去。
外面的雷声不断,雨不算大风却刮弯了树腰,苏听阑撑开伞一步踏进雨里,停了一会儿,等身后的人过来。
结果身边刮过一阵风,林陌言手顶着脑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掠过他,朝廊下跑去……
出口到走廊不过两百米,林陌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一脸得意,跟他估算的差不多,二十秒的事。
回头看身后,一脸纳闷,苏听阑怎么站在那还不动?
等了一会儿,夜色里的人才慢悠悠过来,板着张脸开门。
林陌言乖乖跟在身上,暗暗叹了口气,这一世的苏听阑喜怒无常的很。
玄关处,林陌言正弯腰准备换鞋,头顶的人说:“不用,你就站这儿,我去给你拿衣服。”
林陌言眨巴了下眼,这是不让他进门的意思了。
他撇了撇嘴没再拿拖鞋,低着头,声音小到几不可闻,“我等了你一个半小时。”
细听还带了抹幽怨。
苏听阑换好鞋往里走,头也不回的说,“嗯,所以呢?今天是周二,你晚上有课。”
听他这样说,林陌言立马又精神了,换了鞋往里走,一边兴奋的说,“学校今天停电,晚自习取消了。”
苏听阑本来手已经搭上门拧开门把手,还是没忍住松开,回过头直直看着身后的人,面无情绪,“青大一年四季不停电,就是真停电,学校也有备用电。”
林陌言才想起,他也是青大毕业的,这点拙劣的谎言骗不过他。
他又上前两步,手指拽住苏听阑掖在西裤下的衬衫,“晚自习七点半,现在还早,我再待一会儿。”
苏听阑抬起手腕看了眼,其实不看他也有数,他五点下班,路上半小时。
拂开抓着他衣服的手进屋,不过一瞬拿了个袋子出来,扔进门口站着的人手里,随后指了指旁边卫生间的浴室,“去洗澡,身上湿衣服换了。”又多说了一句,“换下的衣服扔篓里,到时候扔洗衣机一起洗。”
林陌言抱着衣服有些心满意足,慢吞吞的往浴室走,心里盘算着今晚留下来的可能性。
应该还有很大机会,苏听阑好像只对自己严格,上一世林陌言逃课挂科,他也没有责备过一句,有回期末挂了三科,老班把他骂的狗血喷头,苏听阑还安慰他,给他买了奥运会的门票让他和室友去疯玩了一个星期。
记忆里,从大一到大三,苏听阑就没大声对他说过话,大四那年……
林陌言没再想,洗完澡,他还是照旧把衣服搓了,只留了外套放进衣娄没洗。他二十年都养成了手洗衣服的习惯,用不惯洗衣机。
晾完衣服回来,苏听阑也刚好端了两碗面出来,他还炒了两个面码。
“过来吃面,吃完送你回学校。”
听他的话,林陌言耷拉着脑袋走过去,觉得希望渺茫了。
吃完面又是磨磨蹭蹭,一会儿说肚子疼一会儿说要上厕所。
苏听阑洗完了碗,没什么耐心拿上车钥匙,又一手提溜着他出门。
路程短暂,青大校门口,林陌言抓着车门死不放手,说不出什么话却又赖着不想走。
按苏听阑的脾气早该发火了,愣是被他一副上学跟上战场的模样逗笑了,苏听阑的世界里,无论是读书还是工作接触的都是积极勤奋的一类人,像林陌言这样的,他真的只接触过这一个。
一个就够呛。
也不知道是这晚的霏霏淫雨终于停了让苏听阑的心情也放晴变的好说话还是怎么的,他耐心很多,最后他说:“好好学习,真想去我那儿,周末可以去,也可以住。”
顿时,林陌言的世界像燃放了一场新年烟花,五彩斑斓又热烈盛大,他终于松开手,带着满脸的笑意,一双眼睛繁星点点。
可他似乎还是有话要说,站在那没走,苏听阑安静等了几秒,他咽了下口水,有些紧张,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然后苏听阑听到他说:“我叫林陌言,言语的言。”
苏听阑先是怔愣,然后又笑了,停顿了下问:“这是现在大学生的新潮交友方式?见面三次才介绍名字?”
林陌言脸又红了。
“那你呢?”林陌言问。
车上的人看了他一眼,“苏听阑。无言谁会凭阑意的阑。”
“苏听阑?”
“嗯?”
“苏听阑,你名字真好听。”
今天的林陌言又多了一分意外之喜,他不是想听他名字,他只是想叫他名字。
苏听阑这个名字很多人叫过,父亲总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他,老师点名也这样叫他,同学也叫过,但今晚他却听出的不一样的感觉,像一片落叶飘零到湖中央,被湖水卷了一圈进去又安然无恙的浮出水面。
“林陌言!”心间微漾,他忽然叫住已经走远的人,从车子中控底下拿出一张名片伸手递过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陌言死缠烂打制造了三次偶遇,终于在今晚,他得到了苏听阑的一个可以打电话可以借宿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