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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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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暖阳穿过厚厚的云层洒在小区的草坪树干上,前几天的一场雪还没完全融化,在阳光下铺了一层钻石沙砾。
林陌言一身黑色大棉袄从头裹到脚,一张脸藏在厚厚的围巾下面。
脚步轻快,再有五天就过年了,他长大的那片地方,小孩过年都是要穿新衣带新帽,林陌言二十年也是这么不例外过来的。
平时可以不买,但一年有两个日子,他是一定要穿新衣服的。一个是过年,一个是他的生日。
松风小筑不远就有地铁和公交站,出行方便,快到小区门口,在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时,立马低下了头。
靠!孟青山和孔子修怎么会在这里?
要是被他们认出来了还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事。
不过,包的跟个蚕蛹似的应该也认不出来吧?
这一大早小区也没什么人,都走到门口了再转身反而蹊跷古怪,没事没事,肯定认不出来我。
林陌言装成一个不认识的路人淡定的从两人面前走过。
认不出来我,认不出来我……
孔子修和孟青山不约而同的看着过去的背影,面容疑惑。
“林陌言!”
靠!他拔腿就跑。
本着没被抓到就死不承认的原则,可他这跑路架势一眼就让他暴露无遗了。
孔子修已经完全确定就是他。“林陌言,你要是敢跑,开学我就把你铺盖扔出宿舍!”
下一步生生顿住了,甚至收的太快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这时候,乔冉的车也缓缓从小区里面开出来。
这下好了,面对三方逼问,林陌言只能是坦白从宽。
对于林陌言三言两语的解释,其他人是三脸震惊,尤其是乔冉,一顿痛批他:“林陌言,你也太不是人了,攀上大神就不认兄弟的,上次问你还说是远亲,是不是怕我们赖上你?”
林陌言恨不得举双手发誓了,“真是只是借住,没有多熟,我有什么怕你们赖上的。”
孔子修:“别的先不管,你今天必须跟我们一起,不然以后见面就当不认识。”
寒假至今,这个人几约都不出来,考完试最后一顿聚餐都没去,对他意见大着呢。
“你们要去哪儿?”林陌言无奈问。
乔冉立马说,“约了去逛商场,去瞧瞧今年年尾的爆款衣服,走,跟我们一起,给你也整一件,把你这穿了一个冬天的黑棉袄赶紧扔一扔。”
说完也是对林陌言身上这件衣服一脸嫌弃,也是,一个冬天就穿这么一件黑衣服不带换的,眼都瞅瞎了。
一听他们也是买衣服……林陌言原地琢磨了一下。
转脸挂着诚意满满的笑,“别去商场了,我知道一个地儿,过年全是爆款,还物美价廉,今个我请你们。”
哟嗬!这么豪气。几个人一脸兴趣,不冲那衣服,就冲林陌言这穷得叮当响的人敢吹这大话,他们也得去看看是啥宝地,全是爆款?他还请得起?
半个小时后,一辆豪车停在青阳市最大的批发商贸城。
乔冉绕着外围马路兜了三个圈,才勉强找到一个见缝插针的车位,连条车位线都没有。
等进了里面,昏天暗地的衣山衣海中,三个贵少眼里全是茫然。
林陌言拍了拍孟青山的胸口,俨然一副大哥模样,“别露生,一会儿都别说话。”他就近指了家店,“跟着我都看好了,我给你们打个样。”
三个富家子不约而同的想,这里的便宜货他们才不要,谁知道哪扯来的劣质面料,说不定里面塞的还是黑心棉,穿了会起疹子……
却又鬼使神差跟了进去。
半个小时后,只见商场狭窄的走道上,四个少年昂首挺胸走成一排,目光四处扫视着,雄赳赳,气昂昂。像是来搞批发的。
进进出出几家店,几个少爷已经完全掌握了砍价秘诀。
批发市场某家逼仄的店铺里。
孔子修指着挂架上面那一件,“老板,那小羊的羽绒服多少钱?”
“那件280。”
“这么贵?”大少爷虚张声势,下巴一扬,“我们这么多人买,给个折扣,80吧!”
林陌言:“!!!”
他连忙在老板杀人的目光中,站出来说:“他开玩笑呢,180行不行,我们一个人搞一件。”
那纹着花臂胳膊都抵得上他们腿粗的老板才收起了一脸凶相,“……行吧,你们自己挑。”
乔冉指这最上面的一排排“我要那件黄色的齐天大圣,我本命猴!”
孟青山吐槽他,“大过年的穿什么黄,我得穿红色,就把那牛气冲天给我来一件!”
孔子修:“帽子也来一顶吧,陌言不是说新年要从头新到脚。”
转头又看向林公子,“你有多少预算,再给我买双新鞋?”
林陌言:“……”想过他们能适应,但不晓得能适应的这么彻底。
孔子修看了眼面露窘迫的室友,改口道:“算了,老板你送我们一人一双袜子吧!”
林陌言:“……”果然,后生可畏!
“差不多得了。”林陌言催促他们快点,“买完带他们去吃鱼丸,这边后街的鱼丸味儿最正宗。”
切!少爷们不为所动,他们是贪图那一点鱼肉都检测不出的面粉丸的人?
临近傍晚,几个人终于出了商场,出来的时候,每人手上拎着个大红袋子,另一只手捧着碗鱼丸,步履生风,活像是来炸街的一群中二少年。
孔子修嘴里吃着鱼丸,说话不清,“陌言,你今年在哪边过年?我们去找你玩。”
乔冉:“对啊,少了你打牌都三缺一。”
孟青山也说,“我家过年全是应酬,就年三十那天不忙,还得是白天,你要是有空我们去找你。”
他啊,大概是一个人过吧。
今年林陌言不用回林家过年,但苏听阑会去的吧。他家情况特殊,苏听阑的母亲在他十几岁就去了国外,父母婚姻名存实亡,这几年不知道苏冠清怎么想的,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飞国外找柳文心,一直待到年后。
林家也冷清,林陌轩每年三十都会邀请苏听阑去林家跨年,大概两处孤单的人凑在一起就没那么孤独。
如果林陌言忍得住,再过几天,林家的年夜饭桌上,就该是他跟苏听阑第一次见面。
“你们那天来松风小筑,都去我那,我给你们把饮料备上。”
“哇!给大神拜年吗?要不要拎点礼。”
“不用,他不在这边过年。”
其实不打招呼就带人到苏听阑家很不礼貌,但其他三个都跟父母住一起,去谁家都拘着,去外面,过年店几乎都关了,而且在外面玩哪有年味呢。
林陌言也是笃定了苏听阑那天会去陪林陌轩,等他夜里回来,他们也散了,林陌言把家里打扫打扫,他都不一定知道。
苏听阑自己的年假放的是真迟,一直到28才休息,这要搁农村,鸡鸭鱼肉都杀了几轮,就是城里,家家户户门口也是人来人往。
独独这三层小别墅,林陌言实在是受不了,太冷清了。
于是苏听阑放假第一天早起就看到坐在客厅穿戴整齐的人,那……嗷嗷待哺的眼神?
“饿了?”
苏听阑本来打算去三楼健身,打消了计划,脚步一转准备进厨房。
林陌言要发疯了,这都什么日子了他还跟寻常一样跑步做饭呢!
他算是了解了,在苏听阑这里也没有什么过年一说。
“苏听阑!”林陌言的语气很凶,表情更凶,只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反倒有股奶凶奶凶的样,没甚气势。
“怎么了?”苏听阑转头看着他。
饿狠了?
林陌言气馁,算了,等他想起来还有过年这一茬事,估计都明年复工了。他直接拽着人就往门外走。
这一天,两个人早上六点多就出门,回来已经夕阳西下。
苏听阑拎着一大袋子,里面都是菜荤素皆有,林陌言就很夸张,左手一袋右手一袋胳膊肘还挎着一袋,累的哼哧哼哧还满脸的傻笑。
今天是逛爽了,像是回到了以前跟外婆去打年货的日子,东西都在年货街买的,他指的路,苏听阑开车。
第二天一早,苏家客厅里鸡飞狗跳,电视上循环唱着《好运来》,在为新年预热。
苏听阑都没有起床的时间,门被敲的咚咚响。
“苏听阑,我买了窗花,拿两张贴你房间窗户上。”
少年举着红彤彤的剪纸,映的两颊也红。
苏听阑胳膊撑在门上,阻止他往里进,拒绝说,“不用,颜色粘在玻璃上擦不掉,脏死了。”
“不可能,怎么会擦不掉。”
清冷的人大多都是个洁癖怪,想他平时一板一眼的习惯,就更可能,林陌言不理他,直接从他胳膊下钻进去。
苏听阑在浴室洗漱的时间。
“苏听阑,出来帮我粘个挂钩。”
林陌言怀里抱着一个半人长的大红中国结,配着一脸傻笑,“这个挂你房门上,红红火火,最有新年味道。”
“不要,粘门上拿不下来,麻烦!”
林陌言像是听不懂,摁着他半边肩膀,稍使劲窜了点高度,一个挂钩就稳稳粘上门框,再勾上大大的中国结。
“好看!”
说完,也没看某人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他又迅速上楼依样给自己门上挂了一个。
下来时,手里又拿着几张年画小人,往客厅去。农村图热闹,又求子,家家户户过年墙上都贴娃娃,寓意子孙满堂。
餐厅,苏听阑手里拿了杯温水,见他脑袋东摇西晃,最后瞅准那面电视墙,走到墙下,展开手里的画报样了下。
苏听阑额角青筋隐隐一跳,立马喝止了他。
“林陌言,你要是敢弄脏我的墙布,甭管今天是什么日子,我都把你扔出去。”
林陌言一手扶着贴画转头看向他,不明白他怎么生气了,这两娃娃多喜庆啊?但在他黑着脸的威严下,不敢造次,最终失落的收起了手里的双胞胎画像。
冷血无情的地球人!
年尾的一场雪下的恰如其分,之后接连的暖阳天,像是老天也变得有人情味,想让忙碌一年的人们过一个晴朗的年。
晚上,两个人同桌吃饭,一道视线总是擦着苏听阑面前划过,过一会儿又似漫不经心收回。
已经明显到无法忽视。
苏听阑放下筷子,头稍抬,看着他那张藏不住心事的脸,“有话就说。”
林陌言确实有话说,酝酿了一晚上的新年祝福,趁着今天苏听阑在,想先送出去。
“那个……”
就那么巧苏听阑电话响了,他拿出手机,站起身对对面林陌言道:“等会儿说。”
林陌言抿了下嘴,话又咽了下去,看着朝客厅走的人的背影,眼神落寞了几分。
算了,他就是真想听祝福,也只会想听电话那头的人说。
虽然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在他苏听阑心中份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耳边是苏听阑缓慢又温柔的声音,落在林陌言心里闷闷的,他没再听起身上了二楼。
今天是年二十九,林陌轩依照惯例打电话邀请苏听阑明天来家吃饭,叮嘱他明天早点到。
苏听阑应着电话里的人,目光落在楼梯间那道背影上。分了神,明明每顿吃的也不少,怎么就是不见长肉?
房间里,林陌言坐在床上,手里抱着一个盒子,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的他一惊,慌忙把手上的东西塞进被子。
苏听阑推门进来,刚好看到他慌张的脸,视线落在他手边微微隆起的被子一角。
稍稍停顿,“刚刚是有什么话跟我说?”
林陌言已经收好情绪,语气变得寻常,“就是下午没找到夏威夷果,想问你放哪了。”
苏听阑不语,看着他的视线带着探究,沉默了数十秒才说,“前几天你吃完了,还没来得及买。”
“哦。”本来也是随便扯的,说完两人之间又只剩沉默。
林陌言:“……那我明天再去买点?”
苏听阑注视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说,随手又带上了门。
门合上那一下,床上的人沮丧的低下头。
明明平时能言善道的人,跟室友什么话题都能侃,怎么今天就哑火了呢?
林陌轩是林陌轩,可他林陌言送的祝福也是独一无二的。
可任凭林陌言脑袋再清醒,也只是一个行动上的懦弱者,那厚厚棉被里藏着的他的小心思,可能这辈子他都没有勇气送到苏听阑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