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一往情深》一枝春茶

7、造化弄人的命运

　　“沈菲！”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就看见程翡从她们身后的树丛中走了出来。

　　他脸上神色不悦，伸手把沈菲拽到身后，将她整个人罩在他的身影里。

　　沈菲眼皮子突突直跳，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程翡瞥了她一眼，轻声道：“那个，老张找你，快去吧。”

　　沈菲从他身后探出半个头，看着对面怅然若失的周若雪，迟疑着道：“你们……”

　　程翡伸手推了推她的肩:“我还有些事跟她说，你先去吧。”

　　“哦。”

　　她点了点头，溜了。

　　她不知道那晚程翡跟周若雪说了什么，但是从那以后，对方没有再来找过她。

　　高考前的最后一段时光从一张又一张试卷中飞逝而过。

　　当黑板上的倒计时只剩下个位数时，邱丘一脸神秘地搂着她的肩膀。

　　“菲菲，新闻里说，这个月20号有一次流星雨，要不要一起？”

　　她看了看日历，摆了摆手，支支吾吾地拒绝了。

　　邱丘一脸狐疑:“那个时候都放假了，你还有什么事儿？该不会是要背着我偷偷约会小男朋友吧？”

　　沈菲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绝对没有。

　　顶多算是暗恋对象，才不是什么小男朋友。

　　“咳咳咳……”

　　邱丘回头，狐疑地看向程翡那张涨红了的脸，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我说菲菲找小男朋友，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程翡咳得满脸通红，有些尴尬地握拳抵着唇一言不发。

　　沈菲赶紧把邱丘拉回来，心虚地转移了个话题。

　　“哎，快看，最近你家爱豆要开演唱会了。”

　　其实那天程翡的确是约了她见面，只不过邱丘不说，她还不知道那天有什么流星雨。

　　邱丘还沉浸在对于考完试的各种美好设想中，范泽林却突然开口将她拉回残酷的现实。

　　“20号，那天该出成绩了吧，要是考得不理想，哭都来不及还看什么流星雨？”

　　邱丘一记白眼飞过去:“闭嘴吧，考不好怪你。”

　　谁承想还没等到沈菲和程翡约定见面的那一天，她先见到了程翡的母亲。

　　18号那天，老张通知了家长参加学校的志愿填报指导讲座。

　　因为妈妈要上班，沈菲自己去的，然后就跟班长一起被老张叫去帮忙。

　　她走到办公室门外，正要进去，听见老张在里面跟人说话。

　　老张说：“以程翡平时的成绩来看，考这所学校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愣了愣准备转身离开，却又听得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

　　“那就太好了，这孩子从小受他爷爷的影响，立志要学医。我跟他爸爸虽然不想他那么辛苦，但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沈菲恍然大悟，难怪程翡一直在关注辽城那边的高校，那座大学的医学专业在国内是顶尖的，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老张一抬头见她杵在门外，直接把她叫进去。

　　“沈菲，你来得正好！来，帮老师把这些资料先搬到教室去，再找几个人分发下去。”

　　她点了点头，进门抱起资料准备往外走，一抬头迎上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

　　沈菲微微怔了怔，老张见状忙帮她们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程翡的妈妈，跟想象中的事业型女强人不同，程妈妈看起来很是温柔可亲。

　　讲座结束后，程妈妈主动叫住了她。

　　她后背一凉，乖巧地点了点头，脑海里却飞快地上演着“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儿子”的戏码。

　　然而那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她们只是随便聊了聊，程翡的妈妈真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关心他们学习累不累，压力大不大，学校食堂的饭吃不吃得惯。

　　最后两个人聊着天一起走到了校门口，分别前程妈妈对她笑了笑，告诉了她一个秘密。

　　“有一次我进阿翡房间收拾东西，在他那里看到过一张写着你的名字的卡片。从那以后我便很好奇，叫这臭小子惦记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20号那天，两人在约定的公园里见面。

　　程翡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摞资料，兴冲冲地跑到她面前。

　　“沈菲菲，我都看过了，以你的成绩报辽城的这所大学没什么问题。”

　　成绩是前一天出来的，她在家还没查到，程翡就先告诉了她。

　　她考得不错，甚至可以说是超常发挥了。

　　路灯下，她看着程翡那张热切的面容，忍不住玩笑道：“哼，谁说我要考去辽城了？听说那地方吃的东西偏甜口，气候又干燥，我怕我不习惯。”

　　程翡闻言皱着眉：“沈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你想吃家乡菜，学校附近有南方菜馆。气候干燥，我可以给你弄一个加湿器。怎么样？”

　　她努力憋着笑，“哦，那我再考虑考虑。”

　　他一着急抓住她的胳膊问道：“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你想报的专业是这个学校的热门专业。再说了，你这人糊里糊涂的，没个人看着，将来再遇到坏人怎么应付得了？”

　　她含笑看向他，那一刻，满天星河璀璨竟不及眼前少年光彩夺目。

　　周遭的一切都好似化作了泡影，目光所及，唯有眼前这一人。

　　她轻轻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张开双臂，主动拥抱了他。

　　“程翡，谢谢你！”

　　他僵在了原地，手里的书“哗啦”一声滑落，半晌才僵硬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

　　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耳边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不敢松手，更不敢抬头看他。

　　那一夜在流星划过天际时，在蛙声一片的湖畔，他吻了她，那是他们彼此的初吻，他小心翼翼，甚至不敢伸舌。

　　可那时的她觉得幸福的感觉几乎要令人窒息。

　　就在他们满心满意地憧憬着未来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所有的美好。

　　沈菲妈妈下夜班骑车回家的路上出了很严重的车祸，脑部受到撞击，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她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医生告诉她需要及时做手术，要求家属签字，同时也需要缴纳一笔昂贵的入院费用。

　　肇事司机逃逸了，她却怎么也打不通爸爸的电话。

　　望着病床上那张变得没有一丝生气的熟悉面孔，她含着泪打电话找舅舅借了钱，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夜，她守在手术室门口，想了许多。

　　天亮后她改了志愿，选择了离家最近的一所大学。

　　程翡来找她时，他的眼中写满了失望。

　　他将她拦在她家楼下，质问她，为什么？

　　那个下午，天空阴沉沉的，一股暑气从地面上冒出来，蒸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推开他，艰难地开口：“不为什么，我说过了，辽城离家太远，我不习惯。”

　　他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将她逼退到墙角，手捏住她的下巴，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沈菲，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你说呀，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她摇了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到他的手背上。

　　这是她自己的事，她只能自己解决。

　　程翡望向她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凉，最后他有些颓然地松开了手，身子往前倾斜，下巴抵在她肩上。

　　“那你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心乱如麻，说不出决绝的话，只默默地流着泪。

　　她要怎么告诉他，她不可能抛下妈妈跟着他一起去远在千里之外的辽城。

　　她要怎么告诉他，她的未来晦暗不明，随时可能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他可是程翡呀，是她眼中高傲热烈的少年，他应该得偿所愿，应该前途一片光明，而不是跟着她一起陷入泥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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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恋就像是一场重感冒，哪怕你当时难过得要死，熬过去了，生活还是要继续。

　　接下来的那几年，她像绝大多数同龄人一样上大学、参加社团、毕业、找工作。

　　刚开始实习的时候，她身上揣着仅有的几十块钱，赶公交，吃泡面，包揽了办公室里所有不起眼的活计。

　　生活平淡却又真实。

　　靠着日积月累的努力，她渐渐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也赚到了一笔不菲的薪水，终于能够靠自己的双手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

　　后来的她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一些相处起来觉得还不错的人，却再也没有了年少时怦然心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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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菲，那边有个帅叔叔一直在看你！”

　　那一天在市一医院的门诊大厅里，顾小宝拽着她的手指奶声奶气地道。

　　沈菲回头，蹲下身顺着他小小的手指头望过去，迎上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七年未见，程翡换了干净利落的短发，脸部线条也变得硬朗而棱角分明，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气。身上的白大褂更衬得他整个人从头到脚一丝不苟，显得冷漠而疏离。

　　她整个人呆立在了原地，僵硬地抬手，微笑。

　　他几乎是在她回过头的那一刹那就收回了目光，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病历本，大步流星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开了。

　　顾小宝摇了摇她的手臂，噘着嘴，气呼呼道：“菲菲，帅叔叔好没有礼貌！小宝不喜欢他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伸手抚了抚他的发顶。

　　顾小宝仰着头，转了转黑葡萄一般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搂着她的脖子在她的脸上留下“吧唧”一口。

　　“菲菲乖！咱们不难过了，小宝最爱你。”

　　她怔了怔，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看出她在难过的，苦笑一声将他抱了起来。

　　“走吧，邱丘还在等着咱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