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后的第九年》逸竖嘉

16、第 16 章

　　为了这件不属于她的衣服，程愫回家后把堆积的所有衣服全洗了。

　　真正对比起来，才发现他校服尺码有多大，可能是他肩宽的缘故，能把衣服撑得起来，所以衣服不显多大。平时偶尔看他穿，程愫都忍不住感慨，怎么会有把校服穿得这么好看的人。

　　晚上独自坐在小床边，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程愫把那件晾干的衣服平展地铺在棉被上。

　　她是个对气味很敏感的人，房间里各种物品的味道，在程愫记忆里都打了符号。

　　只是，如今这件被她手洗过后的衣服，明明用的和她身上一种味道的洗衣液，却还是散发着一股格格不入的清冽气息。

　　宽大的衣服就这样平铺在她的碎花棉被上，程愫脸红了半晌，才规规整整把袖子捋平、叠好。

　　想着明天该用何种方式还给他呢，最好是当面，再说一句“谢谢”

　　不知什么时候，能跟他说上一句话，已经能让她雀跃一整天。

　　…

　　结果，程愫还是选择了偷偷放回去这种方式。

　　全市物理竞赛获奖名单公示，温彦白的名字上了敏德光荣榜，不出所料的一等奖，他桌前围满了诸多祝贺的同学。

　　秦松耘从人群中出来，有些感慨：“神仙和凡人果然有壁垒啊，可悲的厚障壁！”

　　“太牛叉了，没有一个不完美的地方，真的太完美了。”

　　王乐佳嗤笑一声：“这不是会说人话么？”

　　话音刚落，秦松耘道：“那严谨到极致的作答过程，如同精密的手术刀剥开表层、深入肌理，展现出一种淋漓尽致的思维美学，天才啊！”

　　王乐佳：“……。”

　　郑诚：“高一得这个奖，江大物理系他可以闭眼进了。”

　　王乐佳：“卧槽？”

　　江城大学是全国排名前几的高校，就算是敏德尖子班的学生，每年考上江大的人数也没有多少。

　　王乐佳：“我哭了，江大是我的梦校，彦神却可以闭眼进，你这是在强调我和神的差距有多大吗？”

　　程愫在一旁安静地写卷子，听着他们的闲聊，笔尖一顿。

　　紧接着他们话题又变成文理选科，王乐佳：“我想学文，我家里让我选理，没有任何余地那种。”

　　郑诚是一定会选理的，他问秦松耘：“秦总，你打算选哪个？”

　　秦松耘政史成绩总是一骑绝尘，地理却稍显逊色，不知是不是目前学的模块他不太擅长的缘故。

　　王乐佳抢先道：“选哪个都行，保佑咱俩别再分一个班了。”

　　秦松耘不甘示弱：“彼此彼此，希望新的班级不再有你这样的乱弦杂音。”

　　“你！”

　　眼看着两人又吵起来，程愫无奈地收回注意，继续盯着眼前的试题。

　　学到这个份上，程愫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确实是天赋问题，她天天抱着书本、卷子啃，目前物理成绩到了80，看起来不错了，在尖子班里，什么都不是。

　　选文还是选理这个问题，程愫不止一次深入思考过，老邱上次找她谈话分析成绩，直接告诉她，选文更有优势。

　　程愫不擅长物理，三门大主科却非常稳定，她数学好，每次数学都在前列，文数难度甚至比理数还要低一些，老邱说，光凭数学这一门，她在文科班就能乱杀。

　　程愫很纠结，她一开始志向是偏向理科的，和他人无关，而是将来报考专业时，理科选择面更大一些。

　　可随着和外界接触增多，程愫开始动摇了，她的文科成绩也很不错，而且是在她入学后没怎么发力的情况下，按照这种势头，江大、杭大，甚至……陵大，都有戏。

　　-

　　午饭过后，就是照常的午休。

　　这几天蒋慕妍来找她的次数比较少，上次醉酒事件后，蒋慕妍也一连几天没来上课，这段时间更是断断续续的。

　　独自一人在餐厅吃完午饭，她回了教室，准备把老师布置的文言文默写做一下。

　　前脚刚踏进教室，程愫就愣住了。

　　原本该空无一人的教室，多了一个低调却又显眼的存在。

　　也许对她来说是显眼的吧，男生趴在桌子上，身上盖着她刚洗过的那件校服，用整件衣服蒙住了头，似乎不想被打扰的样子。

　　程愫下意识连呼吸都放轻，轻手轻脚经过他桌边，拉开座位。

　　椅子和地面摩擦，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轻微的噪音。她有些懊恼，教室太安静了。

　　初冬，室内不再开窗，后窗外，那棵会“哗啦啦”的树，几乎掉光了叶子，干虬的枝头缀着几片枯黄，像停栖的枯叶蝶。

　　眨眼间，几个月，季度流转，他依旧在那儿，程愫有种不真实的错觉，他会一直在那里。会一直存在于她的记忆里。

　　还差一个春天，就集齐了他们共同处于一个空间下的一年四季。

　　程愫拿起笔，开始认真做着理解性默写，笔尖在纸张上转动，发出“沙沙”声响，这一刻，她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静。

　　…

　　不知过了多久，她落下最后一个字，男生还没有醒来，程愫活动了下肩膀，悄悄拉开椅子，准备去接些热水。

　　细小声响再度发出的时候，他动了动，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摸索着，把衣服拽下来，有些困倦地直起身，打了个慵懒的呵欠。

　　程愫立刻定在原地，很明显，她发出的声音吵醒了他。

　　男生按了按太阳穴，才抬眼看向她，语调沙哑：“喂。”

　　程愫咬住下唇，等着他下一步的言行。

　　温彦白支起下巴，似是有些无聊地问道：“洗衣液，什么牌子的？”

　　程愫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老实答道：“xx牌的，哦，应该是薰衣草香型。”说实话，她也没注意过，不确定。

　　他顺着她的回答，凑近袖子轻闻，“好香。”

　　程愫心脏不规则跳动了一下，男生继续道：“香得有点睡不着。”

　　她微窘，应该是洗的时候放太多了，她主要是担心洗得不彻底，被她沾染上什么奇怪的气味，虽然不大可能。

　　好在温彦白没有深究的意图，也许就是看见教室还有人，随口跟她聊下天吧。

　　程愫悄悄摩挲着杯盖，出声：“那个，温同学……”

　　她下意识停顿，温彦白淡淡道：“直呼名字就行。”

　　程愫干巴巴道：“好，温……彦白。”听起来有点生疏，好奇怪。

　　“彦白……”

　　他回应道：“什么事？”

　　程愫：“就是选修课的小组汇报，下周该我们两个了。”

　　她只是为了找话题，突然想起这件事情。

　　温彦白“哦”了一声，问她：“你有计划吗？”

　　程愫有些羞愧地摇摇头，话说，她这个学期都没怎么认真看课上放的电影，除了上周那堂，结果还没看完。

　　温彦白略一思索：“我的想法是，就近选题。”

　　程愫有些艰难地回忆：“上周课上放的电影，好像叫……《燕尾蝶》？”

　　温彦白：“你还记得。”

　　她喜欢那部片子的镜头，所以特地记了下名字。

　　“那就选这部吗，可是我没看后半部分的剧情。”程愫说完有些后悔，找时间私下弥补嘛，明明有那么多可以再看一遍的方式。

　　温彦白手指在下巴划过，“我前面没看。”

　　“最好找个时间，看一遍完整的。”

　　程愫点头表示认同，虽然是选修课，但做presentation，还是要严肃对待的，毕竟，是他们两人的合作。

　　无论最终谁来做汇报，程愫都不想让两个人丢了脸面，她更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那……”

　　空气有一瞬的安静。

　　午休结束的铃声在此时响起，程愫忍不住扭头看向音响，心脏“砰砰”地跳。

　　她想继续，沟通好一个确切的时间。

　　长长的铃声结束，隐约可以听到楼下传来的人声。

　　温彦白道：“星期天，来一趟学校吧，有空吗？”

　　人声越来越逼近，马上就有同学进教室了。

　　她连忙回到座位坐好，侧过来一点身子回应他，“有空的。”

　　温彦白：“那，星期天见。”

　　说完，他离开了座位，打开教室后门。

　　“诶，白哥啊，你怎么来这么早？好稀奇。”进来一个男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彦白回了什么，程愫没听见。

　　世界似乎满腔欢喜，放大了同学们的笑闹。

　　她只觉得心跳声好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