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序列【无限】》萧从肆

1、欢迎回到第六序列

　　“嗨，潇，最近过得还好吗？我可真是太想念你了！”穿着常服体格健壮的男人径直推开了休息室的木门，哪怕特地换了衣服，那股兵痞子的气息却难以掩藏。
　　休息室内的巨型飘窗边，黑发黑眼的东方混血手捧着厚实的“病情记录”，眼神却发散着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似乎是被打断了神游，他颇有些没好气地合上了手头的记录本，“说吧，这次又是你手底下的哪个家伙犯病了。我亲爱的汉克士官。”
　　换来对方略带不好意思的笑容。
　　转道隔壁的治疗室，俞潇拉上了厚实的遮光窗帘隔绝外界自然光，又调整了一下台灯的光线，设置成略有些昏暗的暖色调。“请坐吧。”随口朝着门口的大头兵招呼着。
　　对方似乎有些戒备，坐在过于柔软的沙发上绷紧了手臂肌肉显得有些局促。而靠在门口的的士官似乎并没有回避的意思，俞潇也没有赶人，任由大门敞开，这个时间段没有其他预约人会上门。
　　“很高兴见到你，请问怎么称呼？”俞潇没有拿任何东西，只是坐到对方的边上，中间隔着合适的社交距离，既不会让人感到紧张或是压迫也不会让人感到疏远。
　　“本·布鲁克，先生。”出于职业素养，对方的回答就和俞潇之前接触过的汉克士官介绍来的其他士兵一样简短。
　　“我是俞潇，你可以叫我潇，我知道华国人的名字对于你们来说可能有些拗口。”他半开玩笑地说道，从一旁的茶几上递上一杯不知何时倒好的啤酒，仿佛此时此刻这两人真就是在昏暗的酒吧里搭讪。
　　本接过玻璃杯，出神地望着里面透彻的液体，随后一饮而尽，看上去放松了不少……
　　仅仅过了半个小时，这间治疗室的窗帘又被重新拉开，恢复了光亮。比来时明显放松了许多的士兵等在了楼下，俞潇和汉克士官还留在门口。
　　“这个是三个月前从境外回来的，听说另一支队伍全军覆没了。”汉克手上捏着一支烟，“你知道，我们这些人只是棋子，上头挥挥手就可以丢掉的那种，只是受点儿心理创伤的程度还算轻，能活着回来的几个已经很不错了。那支全灭的队伍里头有个家伙可是个硬茬，叫做拉法尔，当初我还见过那人单手使M1887，真不敢相信上头就这么完全放弃了，甚至连二梯队都没让出发。”
　　说完，汉克摆了摆手离去，俞潇回到飘窗前，瞧着一辆军绿色吉普从楼下驶出，汇入车流之中。
　　这所小诊室位于新约克市中心的繁华地带，是俞潇在大学攻读心理学硕士学位时的导师全额买下并创办的，在俞潇取得了医师资格证后又整个打包丢给了他，自己跑到欧洲去了。
　　繁华的新约克，却也少不了流浪汉。在几百米开外的街角处就是一个流浪汉之间也要争夺的绝佳乞讨地，这里人来人往，大多都是些收入可观的“慷慨之人”。
　　墙边蹲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尽管过长的头发和胡须让人看不出原本模样，但这确实是个看上去没什么大病的成年男人。只是由于流浪而浑身肮脏，他面前摊着一张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纸板，上面写着黑色字迹，“我曾是个士兵……我需要帮助……”。下一秒上面就被印上了一个脚印，他抬头看过去，留下脚印的人却像是遇见空气一样一眼也没有看向他。
　　不一会儿，一个少年也蹲到了边上，两人只间隔了三米，少年穿着有些许皱巴巴的T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他也有一个纸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被养父赶出了家门”。流浪汉只是偏头看了一眼少年，随后又收回了视线。
　　然而几分钟后，就有好心的女士驻足，她递给少年一张纸币附加一个拥抱。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不断有人给少年施舍，他们说着鼓励的话。
　　流浪汉试图也收获一两个硬币，却换来白眼和谩骂，“你有手有脚，你该去工作！”一个中年男人朝他吐了口水。那男人手上拿着吃了一半的炒饭，上面印着某个中餐馆的logo，紧接着他就把剩饭剩菜毫不留情地倒在低垂着脑袋的流浪汉头上。
　　成为黑户的大头兵，患有严重的战争后遗症，没有住所，没有身份证明。没有人会为这样一个流浪汉提供帮助，他们恨不得这样的家伙赶紧死光。流浪汉似乎终于忍受不住了，他站了起来从狭窄的巷子里离开，步履匆匆，他的纸板尚还留在原地。
　　下午四点三十分整，俞潇锁上了诊室的大门，将“营业中”的牌子翻到了“休息中”。正要走到街角处，手机响起，他看着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眉心撇起，在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接了起来。
　　“最近还好吗？”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透着些许疲惫，没有等来回答也不在意，他继续道，“今晚回家吃饭吧，明天去墓园看看她好么，莱万斯。”
　　被某个名字所触动，俞潇差点又一次想要挂断，但他不能不去看她，于是只得答应，“好的，父亲。”
　　他继续向前走，注意到墙边的少年乞讨者，和不远处无主的另一张纸板。他看到少年收获颇丰，收起自己的纸板把零钱塞进口袋里，然后就有另一个大一些的男孩儿走了过来，少年点了一半的纸币交给对方。俞潇敛眸，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俞潇找到个咖啡馆点了杯冰水和司康，毕竟在父亲的眼皮下很难吃的进多少晚餐。就这样磨蹭到夜色路灯亮起，俞潇这才起身叫了辆出租车，在六点刚过一分的时候抵达了富人区的一栋别墅。
　　就像是过去尝试过许多次的一样，俞潇压抑着自己，试图心平气和地和自己的父亲共度晚餐。只是桌上摆着的精致晚餐和精心布置过的餐厅都抵不过父子两相顾无言的冷漠氛围。外头渐渐下起了细雨，并且随着沉默越下越大。
　　就在两个街道外，一个流浪汉逆着加剧的雨点在街巷间快速穿梭，那矫健的身资简直不像是个许多天没吃上饭的流浪者。而后头怒号的摩托引擎宛如附骨之疽，两小时前不小心撞见这些家伙的某些交易被发现后就被追杀至此。这些疯狂的家伙可不会在乎会不会被警察抓住，毕竟能少一个流浪汉对于社区的安定也是一大助益不是么？
　　“嘿——小子，看这里！”其中一个掏出了个酒瓶子，然后用打火机点燃，趁着逃窜的流浪汉被堵住去路朝着他的面庞奋力一扔。
　　被另一辆摩托堵住去路的流浪汉回过头，发丝下的蓝灰色眼睛被爆燃的火光照亮，那自制的□□在对方左眼上炸开，引得摩托党们疯狂欢呼。
　　“快撤，警车要来了！”从另一个方向驶来的同伙大叫道，于是这帮人调转方向逃离现场。
　　流浪汉从地上爬起，艰难地一头栽到一旁的景观河里。河边警车疾驰而过。随后从流浪汉破水而出，浑身湿透，河水混杂着血液沿着杂草般的长发滴落，左边的眼睛血肉模糊。已然化为滂沱大雨的水滴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身上，耳鸣、昏暗的光线、窒息感，他像是无所觉般缓缓走上岸，走到马路的正中央。一转头，是大卡车刺眼且迫近的车灯。
　　“嘭！”
　　巨大的声响敲响了黑夜的警钟，沉默的餐厅里俞潇终究还是因为父亲对着自己所呢喃的“万尼亚”爆发了。他再也忍受不了这个男人透过自己看向母亲，哪怕成年后的莱万斯已经没有那么像自己的母亲莱万尼斯·莱卡了。
　　俞潇冒着暴雨冲出了别墅，他手脚冰凉地走到街道外。空荡荡的街道上，他瞧见一个同样没有打伞的男人径直走向自己，从裹紧了的冲锋衣内摸出一把手枪。
　　“为你的父亲偿命吧！”
　　随后是一声和某处重合了的巨响，黑夜降临了……
　　失去意识的瞬间也丧失了时间感知的能力，等到再次恢复思考能力的时候俞潇只觉得耳边充斥着吵闹声。他试图睁开眼睛，却被刺眼的白色顶灯晃了一下，只好用一只手捂着眼睛缓缓从地上坐起。
　　他晃了晃脑袋，再次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个洁白的房间，就好像是手术室或是什么实验室一样。在地上还躺倒了四个昏迷中的人，算上他自己和一男一女站在中间的年轻人一共是七个。
　　“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穿着时尚的女郎用着高分贝的音量质问她的男友。
　　“亲爱的我真的不知道啊！一醒来就在这了，门也打不开。”对方显得很无措。
　　俞潇眨了眨眼，看向墙边的一扇门，看样子这个房间里的人都暂时被困住了。
　　剩下的几个人也都陆续转醒，性别年龄服饰迥异，有东方长相的也有西方长相的。
　　尽管失去意识前俞潇眼前最后的画面是向自己开枪的陌生男人，但一转眼就能出现在这样一个完全不同的场地，并且自己居然毫发无伤，简直就是超自然现象。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病情是否已经发展到了出现幻觉的程度，不过……
　　眼下这个境况还算有趣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