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亮/阿斗相关]道亡》还魂草

7、第七章

　　严皓在左将军府中留了半天，终于走回值守之处。未料，刚一回去，便被同伴告知，适才有黄门过来找他，还盘查了不少细节。看上去来者不善，而且事情并不简单。
　　“你碰上什么事儿了？惹了什么人？也许一会儿他们还来，你……？”同伴关心地问。
　　严皓一直默然摇头，心里却猜出这多半与近三天的事有关。
　　原本，喜欢去那荒废的院子，便是因为可以远离许多是非。未曾想竟有更大的是非随之上身。他笑了笑，止于嘴角。
　　他心中一团混沌，竟又回到左将军府前。不管查他召他的人是谁，他不想见。……若真有人找他，也该是这里。可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希望还是躲避，是想敞开还是根本无法面对。

　　他径直走到别院。院中一切都没有变，潜意识里却觉得再没了记忆里的熟悉感。正巧秋风又起，一片黄叶轻飘飘地坠落，拂过指尖，仿佛要带走一季的萧索。
　　屋子门前守着两个陌生人。应该有人等在屋里。大概不是阿斗，是陛下了。
　　严皓走进屋去，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也许欠的只是一个了结。事情发展到这里，早已不是他想要的。
　　午间的日光洒进屋里，慵懒的轻尘漫不经心地漂浮，恍若淡漠的留恋。他看到书案边立着一个修长的侧影，把玩着烛台，似乎浸泡在某种旁人不知的回忆里。看上去四十多岁光景，身影的轮廓被阳光模糊，却依然有一种静穆清和的气质。
　　这不是陛下……严皓停在门口，无所适从。
　　那个身影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平静问道：“严侍卫？”
　　严皓一时无措，反问：“阁下是……？”
　　那人微微一笑：“十年前，我住在这个院子里。”

　　刘禅已在寝殿木然坐了许久。之前下朝离开大殿时，他忽然记起对严皓说漏了嘴，说自己是来“上朝”。意识到这一点，就像一盆冷水浇到了头上。他不知严皓是否会注意到他的话——多半注意到了。
　　那么，撕下了这张皮，全然陌生的关系，又当如何相处？年轻的帝王茫然无计。
　　一个太后宫的黄门却在这时求见，悄悄透露了今早发生在太后宫殿里的事情。也许有皇宫的地方就会有这样的投机者，冀图日后可能的丰厚回报。“左将军府”四字从黄门口中一出，刘禅就已慌了神色，待听到太后请丞相商议时，他蓦地站起身来：“那相父人呢？”
　　“回陛下，丞相已经离开半个多时辰了……”宦官低声答道。
　　“去哪儿了？”
　　“不、不知……”
　　刘禅一僵，而后二话不说走出寝殿。他知道严皓值守的地方，三天来顾及身份从未亲自去过，如今却管不了这么多……
　　其他值守的侍卫见身着龙袍的皇帝前来，俱是大惊，而后如实回禀。
　　先前有人来找阿皓，刘禅默想，却不知是什么人……“那严侍卫现在去哪里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然后给出了和刚才黄门同样的答案——不知。
　　先前的刘禅总是厌烦需要知晓太多东西，如今却恨透了一头雾水的感觉。相父和阿皓都不知在哪里，更不知解下来会发生什么。某种不祥的预感像黑压压的影子堆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该去丞相府吗？他一边折返一边胡乱想着。
　　不能让相父也认定阿皓是佞幸。当然不能。若如此，以丞相的风格，会如何处理阿皓？而自己，又当如何面对丞相？
　　如果跟丞相说，关于他和严皓的事可能有点误会？可是，和丞相已经很久……没有谈过朝堂以外的事了，这次，又当如何开口？
　　不，不……还有个地方，左将军府，阿皓可能在那里。

　　刘禅走进别院时，正巧赶上严皓从屋里走出。一人穿着龙袍，一人侍卫的装扮。迎面相对，第一次以原本的身份相见，好像某种坦诚的、珍贵的情感，就从这次相见里流失。
　　严皓快步走到他面前，而后一丝不苟地跪下。“微臣拜见陛下。”他伏地言道：“先前不知陛下身份，冒犯龙颜，微臣死罪。”
　　“阿……”刘禅听到“冒犯龙颜”和“死罪”的字眼后，忽然止住，意兴阑珊。“卿，平身。”
　　他看向严皓的眸子，恭敬，躲避，没有其它的内容。这双眼睛，曾经让他回忆起军师再难寻觅的温情，如今却空无一物。
　　“微臣，已经请辞，明日就去绵竹族人处。”严皓低头说道。
　　“有人逼你？”半晌后，刘禅艰难地说出几个字。
　　“回陛下……并无。”
　　“那为何？”
　　“微臣一直想离开皇宫，和族人在一起。”严皓答道，话语更流利而决绝：“对小民而言，就算在宫中，不过为了生计。”
　　“锦屏山之约？”刘禅的声音微微颤抖。
　　“一时戏言，望请陛下恕罪。”
　　刘禅看着他，木然不语。什么东西在流逝，点滴殆尽，他却无法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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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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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影从视野里消失之后，刘禅方才意识到，今天若自己不来，或晚来一点，也许此生，再也不能见到这个人。这个人……用三天，给自己带回了三年来未曾重温的，最值得珍藏的记忆。

　　刘禅挥斥开身后的随从，颓然走进屋去，想要最后一次忘记身份，伏在昨晚睡过的榻上大哭一场。
　　进得屋后，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面色一如既往的沉静，眼神却罕见的略带忧伤。
　　“丞相……”刘禅嗓音有些沙哑，“是丞相……赶他走的？” 一股莫名的潮水在他心里翻滚起来，他一个箭步上前，便扶住要跪下的相父双臂，带着醉酒般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他靠过去问道：“接下来，朕的桐宫……可曾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