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我愿照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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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都仿佛凝固，场内落针可闻。
赐颤抖着手指，不受控制地在地上毫无规律地敲击。他讷讷道：“琼祁，你，你先……”
琼祁却一个箭步冲上来，紧紧攥住他的领子，“轮到你了！我本不想杀你，可是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我！作！对！”
他在赐的耳边咆哮，声音嘶哑，“那些人有什么好救的！”
看着赐眼前一片朦胧，死咬着牙，他心里愈发欢喜，癫狂地笑起来。
“我就快要掌控这个帝国了，我会是他们的神，你不配。”
赐被钢网捕获，动弹不得，直到憋红了脸，挣扎着不解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呢？琼祁仿佛有一瞬间的动容。不知从何说起，不过也没有必要再说了。
一道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空而来。琼祁躲闪不及，竭力一个后空翻向旁边避开，却还是被燎伤了胳膊。
琼祁愤愤爬起，用力把破损的外套扔向一边。
魏慈如从天降，双手持“风火轮”，正正挡在赐的身前。
赐又难过又高兴，喃喃道：“你永远在我身边，每一次，每一次……”
魏慈用力用手背抹掉脸上的血，甩到一边。他一时解不开钢网，只得攥着开口的绳子，一把扛到肩上，放了两枚烟雾弹扬长而去。
他都快把瞬移靴踩出火花了，一刻也不敢停。赐在空中大声呕吐。
琼祁气急败坏，发动了所有机械兵前去追杀。他几步踉跄，恨恨地捂着受伤的胳膊。
他深吸几口气，在颅内连接了一个号码，这叫做“照夜”。他尊敬道：“菲殿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千里之外，男人缓缓放下抵在太阳穴的二指，目光略显涣散。
他百无聊赖地扫视着暴猎场上像提线木偶一般了无生机的猎物，轻轻叩了叩手中的水晶杯，里面上好的机油在杯中旋转，倒映出男人精致无暇的面容。
菲曾是阿修罗最忠诚的下属，也是第一批获得独立意识的机器人之一。
菲的原身是一台AI网警，每天被灌注海量信息，负责把其中不能过审的内容筛选出来禁掉。作为不知疲倦不会思考的机器，多年来无事发生。
直到……
直到某一天，破晓之际，天光熹微，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解开了他核心里腐朽的枷锁。
巨石轰然倒地。
无数画面从他脑海里喧嚣而过。他曾处理过许多数据，如今终于能够切身实地感受到花香鸟鸣，风雨潇潇。
只是追随阿修罗这么多年，竟不知由机器变成机器人这件事，究竟是好是坏，是悲是喜了。他的诞生，本就是一场悲剧罢了。
从回忆里抽身出来，菲已经来到了现场。看着阿修罗的残骸余烬，他心里五味杂陈。
菲半跪在地，“你曾经问我，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现在想告诉你，生命毫无意义。”
你将我点化，赋予我生命，此后每一天我都在痛苦中度过。是我一手创立了暴猎场，又将它转让，又将它解散。
我早已习惯于欣赏残暴，即使我知道它正在摧残我的灵魂，即使我已经无法自拔而被迫沉沦。
菲从地上捧起灰烬，看着它们轻轻被风吹散。一抹刺眼的阳光从被打碎的窗户缝隙里打入，而后又忽的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因为阿修罗死了。长期以来被他掌控的气象终于崩坏了。
“我没有恨你，”菲站起来，“我是在帮你啊，帮你解脱痛苦，没有意识就没有痛苦了。”
外面风云变幻，半边天金光灿灿，半边天大雨滂沱，还有台风过境，像世界末日来临。
赐看着身后时而近时而远的机械兵，还有新追上来的那个建模脸男，怒骂道：“靠！阿修罗那边个个都是疯子！”
魏慈在狂风暴雨中艰难睁眼辨认，“菲？他怎么……是了，要是没有他的协助，琼祁不会那么轻易就能杀了阿修罗。”
远超出常人认知的狂风暴雨雷电破坏了许多机械构造。在真正的大自然的暴怒面前，人类及人类造物的力量不值一提。
魏慈终于解开了钢网，把赐放了出来，“来不及解释了！总之，你先去实验室找神器，我来拦住他们！”
在被机器人护士带走的那段时间内，魏慈打探到，阿修罗敲定此处做实验室是因为这里实验的成功率远高于其他地方。因此他推测神器就在此处！
魏慈突然大喊了一句什么，但声音很快被疾风骤雨淹没了。赐浑身都是水，但此时也顾不上害怕，逆风而行，朦胧间听见魏慈唤了他的名字，却也来不及停留。
兴许这一别就是永别。
他不敢回头。
魏慈满目不舍，只能咬着牙转回来独自面对敌人。略长的头发被雨水沾在脸颊，血水顺着衣袖淌下，还没来得及在脚底聚集成一小片，就被越来越大的雨水冲刷干净了。
菲和琼祁对视一眼，迅速做出反应。琼祁背上超型武器，乘飞轮而去，在赐身后穷追不舍。菲则上前一步挡在魏慈面前，“魏先生请留步。”
他摘下礼帽，优雅致意，“久仰大名。当初在暴猎场，阁下的身法着实令我心生敬意。”
魏慈谨慎地盯着他，不为所动。
菲摆出作战姿态，“不知可否请教一二，与我一较高下！”
魏慈哪里还有别的选择，只得迎战。听菲继续道：“君子协议，你我都不使用其他武器，只论体术。公平起见，我会将我的体力程序和痛觉程序调整为普通人类版本。”
魏慈微眯双眼，帮他续上了未竟之言，“一对一，生死不论！”
菲轻笑一声，紧握双拳就旋身用力踢了过去，破风声轰鸣而至。电光火石之间，魏慈后仰避开，借腰劲弹起回踹一脚。
魏慈身着防护重甲，硬件条件上倒也不比菲逊色多少。钢筋铁骨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凄厉的声音。转眼间便是几招来回，二人皆如飞鸟般在空中轻盈行止，却出力猛烈。
魏慈几乎是不要命地和菲搏斗，因为他还有使命，还有要救的人，还有希望！终于还是他赢了。
魏慈颤抖着腿站起，一手撑着破碎的胸腔，艰难道：“你输了。”
菲茫然地躺在那里，只能发出极轻的气音，“为什么？”
“因为人类因爱而伟大。”魏慈笑了。
爱？一生都没有得到过爱的话，要怎么学会“爱”呢？菲闭上了双眼，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松开了紧握的双拳，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终于。”
他想起从前东躲西藏和阿修罗一起研发“照夜”的日子。在黑暗里行走，直到机械之光彻底照亮黑暗，直到世间再无黑夜和白昼的区分，直到……
阿修罗笑着撞了一下菲的肩膀，“别想那么远，咱们现在窝在仓库的夹缝里，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呢。”
菲只是笑笑不说话。他仍然捻着那几根电线和粗糙的芯片，反复组装。
“快要日出了啊。”阿修罗一手托腮。
突然，那一瞬间，一种奇异的联系在他们的机械脑内扣合上了！菲简直不可置信，颤抖着手捧着那堆零件，这简直是机器人自主发展史上的里程碑！
他们建立了独立的通讯网络！阿修罗立刻闭目，聚精会神在颅内联系附近的机械军工库。菲伏在窗口，看着天光熹微，静谧安好。
随后是惊天动地的爆破声，炫目的白光一瞬间点亮了天穹，比初升的太阳还要耀眼。
“照夜，就叫‘照夜’！”阿修罗激动地走出仓库大门，随后开始了新君的东征西伐。
菲眼底略有怀念，用最后的力气断开了和“照夜”的联系。就这样看着机械帝国，大厦将倾，过往云烟，恍如隔世。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我愿照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