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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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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些生气,但席巴说的确实是实话。
他看着块头大,可活动起来却像猫一样迅速敏捷。
爱丽儿用念能力又是控雪又是挖坑,把周围的雪地弄得一团糟,却连席巴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反倒是她,被席巴引着自己控制的雪,连着砸了自己好几次。
简直是大失败。
爱丽儿卧倒在雪地里不愿意再起来。
席巴落到了她的身旁催促:“再练练就好了。”
爱丽儿举手表示投降,并残忍的戳破了这块大饼:“就算我练到离开揍敌客,也不知道能不能碰到你的衣角。”
她在雪地里翻了个身,控制念能力把其他的积雪推到她的斗篷下,然后有气无力道:“先暂时让我休息一下吧。”
席巴摇了摇头:“练习念能力可不能这么懒散。”
爱丽儿悄悄把头挪了挪假装听不见他的话,但看着像要债一样站在自己面前始终不愿走开的少年,最终还是忍不住直起身子拍了拍旁边的空地仰头看他道。
“不是懒散啦,只是暂时休息,你也坐下来,我们一起聊天怎么样?”
席巴看起来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在爱丽儿催促的目光里坐了下来:“聊什么?”
爱丽儿也不知道能聊些什么,只好看着自己头顶那颗巨大的花树道。
“那我们来聊一聊这棵树吧,你母亲这么喜爱这棵树,为什么离开的时候没有把它带走呢?”
席巴也跟着看向绽放的花朵道:“因为流星街比这里更不适合它,那里没有海拔所带来的低温环境,把它移植到流星街就只有死。”
爱丽儿点了点头然后天真的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把这棵树移植回去呢?”
席巴看了她一眼:“当然没有,移植回去要花费很多的精力和金钱。”
经他提醒,爱丽儿才想起这个时代科技落后所带来的局限性,她歉意道:“对不起,是我想当然了。”
席巴摇了摇头:“这没什么可道歉的,而且就算能够很简单的移植回去,我也不会这样做,因为我也挺喜欢这棵树的。”
爱丽儿眨了眨眼,缓了一会话里的意思后,才偏头看他疑惑道。
“喜欢它不是应该把它放到她适合的地方,让它自己健康的成长吗?”
“当然不。”席巴淡淡道:“我喜欢它是要能看到它。”
“以前哪怕它能开放很久,但却不是我拥有的,更无法随时看到。”
“可它在我家时,哪怕只能开一个月,但那一个月里,只要我想看,就能随时在家里看到。”
爱丽儿被他的逻辑震惊了一下:“所以,这就是席巴之前跟我说的掠夺式的喜欢吗?”
席巴回忆自己之前的话语,沉吟一会道:“差不多吧。”
他将视线调转回爱丽儿身上意有所指道:“所以你才需要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否则万一芙蕾雅那里出了什么变故,你就会和这棵树一样。”
“听起来好可怕,我是人又不是树。”爱丽儿悄悄吐槽。
席巴平静道:“但事实是,在一些人眼里,人与树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这倒是无可辩驳的实话,爱丽儿沉默了一会忽然小声道。
“你知道吗,我们小时候上的情绪平衡课,第一节学习的不是如何克制自己的愤怒和嫉恨,而是克制自己的喜爱与欲望。”
席巴看了看似乎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少女没有出声。
他知道爱丽儿此刻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而非对话人。
因此他挪开了视线安静的倾听着,而耳边少女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们那里普遍认为喜爱与欲望的杀伤力远比愤怒或嫉恨要强。”
这倒是个很新鲜的说法,席巴微微挑了下眉毛转头看着她。
“因为愤怒和嫉恨伤害人时是有迹可循,终会截止的,但喜爱和欲望则不是如此。”
“喜爱与欲望很少会被彻底满足,反而只会随着不断达成的目标而越发庞大,为了满足这些涨大的欲望,人就会自然而然的开始掠夺彼此。”
“但我其实并不能理解。”
少女翻了个身,将斗篷盖到了脸上,遮住了自己的表情。
“其实我最开始到……出来时,以为这里如此糟糕,大家脾气都不好是因为人太多,但资源太少了。”
“但后来我发现并不是这样。”
哪怕这里的科技落后,可也已经经历了两次科技革命,第三次革命也已经在路途上。
如今社会所生产的物资,已经足够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一起生存。
“真正糟糕的原因其实是大家的欲望都难以平定。”
“人们彼此间相互争夺,少部分得到了大部分的资源,而剩余下来的根本不够维持其余多数人的生活,所以想要活下来就要产生更激烈的争夺。”
“可是我不理解。”
“不理解为什么人有钱后还想要更多的钱。”
“不理解物品明明已经足够,却还需要更多的完全用不上的物品。”
“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觉得自己同类的手或眼睛漂亮,就将他们砍掉挖走。”
“也不理解,为什么人与人相处时,总要为了优越感而制定出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标准与规则,然后将其他人推下去,嘲笑排挤他们以彰显自身的厉害。”
“就像……”少女偏头给出了一个尽可能贴切的比喻:“就像被欲望所驱使的动物一样。”
爱丽儿把斗篷掀开一条小缝,露出眼睛困惑看向旁边的少年,向他寻求着答案。
“席巴,满足自己的喜好与欲望就这么重要吗?”
席巴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爱丽儿的很多观念与常人都并不相同。
她很少有欲望。
好吃的食物能吃,不好吃的食物也会乖乖吃掉。
好看的衣服能穿,不好看的衣服也能穿,衣服可以搭配就搭配,不能搭配就不搭配。
不管是吃饭还是其他,永远只取自己需要的部分,不够就再取,没有就算了。
永远都没有争夺的意识。
因此最后他只能说:“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你不能因为自己的欲望单薄,就把这种想法套到别人的身上。”
爱丽儿思索片刻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席巴看着她不解的样子反问道:“难道你从来没有非要得到过的东西吗?”
爱丽儿回忆了一会后摇头诚恳道:“没有。”
然后她好奇的问席巴:“你呢?席巴有没有很想要的东西?”
席巴回忆了一下,也摇头:“没有,因为我想要的东西一般家里都有。”
爱丽儿感慨:“那样很好啊。”
少年静静的凝视了她一会又忽然道:“不过或许现在可以加一样。”
“是吗?”爱丽儿偏头想了想,弯起眼睛对自己的朋友送上了真挚的祝福。
“那希望你能成功!”
席巴看着她不置可否地笑笑。
***
抛开会尊重爱丽儿想法,纵容爱丽儿偷懒这些不谈,席巴确实是一位很好的老师。
至少在他的训练下,爱丽儿的念能力已经掌握的十分不错。
以至于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几乎让爱丽儿忘记了她还有一位老师桀诺,也忘记了席巴他们是杀手世家,解禁后对方也需要出任务。
于是当某一天席巴忽然又变成了桀诺后,爱丽儿只是稍微恍然大悟了一会,随即就很快接受了席巴离家的事实。
桀诺这次是去处理一个连续的任务,完全处理下来后,几乎花掉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当然,结果也是令人欣喜的,除去极为丰厚的报酬外,他还为揍敌客家收获了一个新的固定客户。
桀诺是在一个晴天回来的。
那时的雪都已经融化,春天的气息已经在枯枯戮山上蠢蠢欲动。
那棵蓝色的花树也已有了凋零的迹象。
回来后的桀诺先检查了爱丽儿的进程,然后点头夸赞了她两句,紧接着就将席巴叫到了书房。
席巴进来时,桀诺正坐在桌前整理着报表。
席巴站在桌前没有说话,桀诺也同样没有说话。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桀诺才叹息一声放下了表格,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从小到大一直不曾让他操心过的儿子。
“席巴。”桀诺并没有绕圈子,而是直接挑明道:“那孩子是芙蕾雅的人,以后相处时还是注意一些好。”
席巴在桀诺找他时就已经有所准备,他知道就算离开这个家,桀诺也不可能对家里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对此他早已做好了被问话的准备。
他淡淡道:“不,她和芙蕾雅确实是正常的师徒关系,而且爱丽儿的资质也足够好。”
桀诺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凝视着席巴一会摇了摇头。
“虽然她的资质很好,念能力资质很优秀,但她并不适合我们揍敌客,她的观念还有性格都与我们不同。”
席巴陈述着自己的想法:“观念和性格都可以改变,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桀诺起身看着窗外背着手道:“曾经我也以为是这样的,可你的母亲用事实证明,人再改变,有些刻入骨髓的东西也无法动摇。”
“哪怕是她的朋友,家人或是更亲密的人。”
这一次席巴没有说话。
桀诺回头看着他继续道:“将那孩子拉到我们家,和你母亲喜欢的那棵树有什么区别呢?”
“对她,对我们都不好。”
“更何况揍敌客的主母需要承担的东西并不少。”桀诺摸了摸胡子意有所指道。
“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选择。”
席巴依旧沉默。
桀诺也不再说话。
外面天气晴朗,有风吹来。
风吹过他的那瞬间,席巴微微摩挲了下手掌。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次在医疗室里,用掌心拢住的溺水蝴蝶,还有少女羔羊般软和无害的眼。
良久后,他平静道。
“我知道了父亲。”
于是在某天,爱丽儿就发现自己的老师又换回桀诺,而席巴也出门做任务了。
这一出门似乎就是很久,直到爱丽儿跟着前来接她的芙蕾雅离开时,都再没有见过席巴。
“桀诺先生,十分感谢您对我的照顾,也请您帮我对席巴转告一声谢谢,方便的话能帮我把这个教给他吗?”
爱丽儿递过去一本厚厚的笔记。
在少女忐忑的视线下,桀诺笑呵呵地接了过来。
“当然可以,不过回去后不要忘记多练习念能力。”
他像一个和蔼的老师对待自己满意的学生那样叮嘱道。
茶发少女闻言转头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
“谢谢您的叮嘱,我会的,再见!”
然后转身开开心心的跟着芙蕾雅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