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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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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菁坐在自家餐桌前,看着餐桌上卖相讲究的三菜一汤,再看了看在厨房做着收尾工作的由淳,有些愕然,几次三番激活唇齿,最后还是选择放弃表达。
傍晚他临下班的时候给蒲菁发来消息,询问她晚上吃什么?
蒲菁答他:“随便吃点吧,我下午跟一个阿姨去吃了下午茶,还不是很饿。”
他说:“那可不行,饭得好好吃。”
然后就提着从菜市场新鲜采购来的战利品出现在蒲菁家里。
蒲菁对此有些茫然,但很快就转换成喜悦,毕竟这怎么看都是她挣到了。
就像在公园里偶遇了一群蝴蝶,其中最漂亮的那只不仅心甘情愿跟她回家,还会摇身一变变成大厨给她做饭。
蒲菁眼神跟随着那只蝴蝶,啊呸,跟随着由淳的身影出了厨房,他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出来时有些纳闷:“怎么还不吃?”
蒲菁给他递过去一张纸巾:“我等你一起吃。”
由淳擦着手,在蒲菁对面坐下,弯起唇角道:“那咱们开吃吧。”
“好~”
饭吃到一半,客厅里蒲菁的手机突然叮叮响,不时有微信消息提示,她并不是太想理会。
但那声音实在是太破坏氛围了!
由淳的眼睛频频看向声音的方向,又看了看蒲菁,欲言又止。
叮叮叮地响了差不多十几下,间隔半分钟就来一条,蒲菁便有些疑惑是谁会给她发这么多消息。
由淳提醒她:“是不是有什么重要消息呀。”
蒲菁放下碗筷,简扼道:“我去看看。”
发消息的人是沈念南,他一连发了十几条语音。
蒲菁顿时有些汗流浃背了,划到最顶端的消息,将语音换成文字。
屏幕上跳动出许多的字,那些字像凭空冒出来的地鼠,让蒲菁有些手足无措。
“姐妹,你写的小说怎么都那么凄凉啊?最后怎么都是你死我活的?”
蒲菁被他的称呼给雷了一下,还以为是翻译出现失误,正按下播放想捂到耳边确认一下,不料那个声音在半空中就响了起来:“姐妹,你写的……”
多么明亮清晰的声音啊,如同一枚炸弹投掷在她的客厅里。
匆匆翻完后面转换成的文字,大致内容都是对她以往写的小说的情节表示不满。蒲菁轻叹口气,将手机放回茶几上。
重新回到餐桌,由淳关切地问她:“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蒲菁哑然失笑,“没什么事,就是一个弟弟在捣乱。”
由淳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
饭快吃完的时候,蒲菁一直在想要是由淳再提出他要洗碗,自己要回以什么有力的说辞。
结果由淳什么都没说,收起碗筷就进了厨房。
蒲菁赶紧跟着进了厨房:“还是我来吧,你上一天班了,又做了饭,辛苦一天了,还是我来洗吧。”
由淳将碗轻轻搁进洗碗池,回头浅弯起唇角:“没关系,你去回消息吧。”
“啊?”蒲菁微微皱眉头。
“不是有弟弟找你吗?”
他话说得平淡无奇,蒲菁无从猜想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胡思乱想的滋味并不好受,时而是柔水又时而是雕刀,她无从揣测。
她此刻宁愿一鼓作气彻底将它剥开,就算里面空无一物也好。
于是她听到自己轻声说道:“由淳,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头也不回:“朋友啊。”
蒲菁将头低了下去:“所以你是会去女性朋友家里给人做饭的那种人是吗?”
话音一落,水龙头的声音停下了,整间厨房陷入静默。
他们两人此刻如同失去操控的提线人偶,在原地一动不动。
僵持时间过久,蒲菁微微偏了一下脑袋,还好,没真的变成提线人偶。
然后她看到由淳的膝盖朝向微微转变了,声音近了,却变得渺茫飘忽,仿佛触不可及。
“不是。但是我……蒲菁,我不确定我是否具备爱人的能力。”
蒲菁伸手抚了抚自己并不凌乱的衣摆,抬起头笑道:“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小心一点。”
*
蒲菁将灯关掉,屈膝坐在沙发上,任由眼泪流淌。
她一早就知道由淳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他说不定就是看在瑄瑄的面子上,也有可能他根本就是看她可怜,生了恻隐之心,才会消耗那么多时间来请她吃饭。
她凭借什么来确保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呢?
仔细一思索,好像真的没有。
指尖摸索到手机,给美臻打去电话,简明扼要道:“美臻,出来陪我。”
按照地址找到美臻家楼下的时候,美臻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但察觉到蒲菁的情绪,便收敛了不少。
听蒲菁陈述完,美臻在车上骂了一路。
直到蒲菁将车停下,她还意犹未尽,扭头看了看周边陈设,疑惑道:“你要我陪你喝酒?”
“嗯,”蒲菁点头,“我要去叛逆一次。”
美臻啼笑皆非:“你当你还在青春期啊?”
说归说,美臻还是二话不说就陪她进了那家清吧。
蒲菁在网上看过评分还不错的,墨绿色的灯光,映在地上是斑驳的竹影,显得有些僻静幽深。
大厅已经满座,吧台刚好有一对情侣离开,侍从引着蒲菁上了座。
翻开酒单随机点了两杯不同的酒,跟美臻互相分享。
美臻实在是一个完美的倾述对象,她不仅能够不发一言地安静倾听,也很能提供建议。
两杯酒都尝试过后,她对蒲菁道:“你要实在喜欢他,要不直接把他扑倒好了。”
蒲菁失笑,摇头道:“我不适合那种路线的。”
兴许是美臻出言太过彪悍,引来面前的男酒保朝她们投来似惊奇又似惊骇的一瞥。
兴许是羞愧,也兴许是酒的作用,蒲菁感觉自己脸颊变得有些火辣。
美臻浑然不觉,发言还在继续:“那你去追他咯,这是你之前就想做的,不是吗?”
蒲菁闻言低声答道:“我怕他觉得烦,你不知道晚上的那种氛围……我真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他,要是我晚上没说那些话就好了。”
美臻一口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砸吧着嘴说道:“说都说了,你现在该想的是怎么力挽狂澜。”
“我就是不知道……”
“你想开点,说不定他真的是喜欢你的,等他自己想明白了就回来找你了。”
蒲菁皱着脸望向她:“会吗?”
“会会会。”她拍了拍蒲菁的肩膀。
蒲菁感觉自己好受多了,低头看到美臻杯底已经空了,又请酒保再调来两杯酒。
酒保弯着腰分两次将酒递到蒲菁面前,到第二次时,手在杯子停留的时间超乎正常的时间。
蒲菁诧异地与他对上视线,有些犹豫他是不是在向自己要小费,毕竟自己没来过这种地方,规矩不是太懂。
于是她直截了当问出口了,结果那个酒保笑了一声,偏过头嘱咐她:“女孩子一个人还是别喝太醉了,不安全。”
蒲菁对于陌生人的关心,有些感激,但想了想还是决定有必要纠正他:“我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清吧里的驻唱歌手开始上台了,周围的人纷纷响起掌声,蒲菁条件反射般往台上看了一眼,又迅速沉浸到自己的心事中去。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
台上男歌手唱的粤语歌是蒲菁所熟识的,便不自觉轻声跟着哼。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她忽然记起她第一次听见这首歌,还是许多年前通过家里那个蓝色收音机听的,磁带在收音机里面一圈圈地翻转、缠绕,最终的停顿使它酷似年轮。
王乃霞那时听这首歌,会不会也像蒲菁如今这般被击中眉心?
当年的王乃霞可谓是风光无限,职业体面、收入可观、家庭和睦、两个孩子又异常聪颖懂事,尤其是大儿子蒲颂,年年考试都拿第一名,品性外貌无可挑剔。那时候,邻里都说王乃霞以后只有享不尽的福气,谁知没多久,蒲颂忽然就离世了。
那时候的王乃霞听到这首歌,想的是什么?会不会偷偷在夜里浸湿枕头。
这一切蒲菁都无从得知,也无处求证。
*
蒲菁察觉到身旁站了人,扭头对上那人的视线。
结果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沈念南环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可以嘛,这次认出我了。”他边挖苦边在美臻刚刚的位置坐下。
蒲菁这才发现美臻不见了,环视四周也没看到她人。
蒲菁为自己解释:“我并没有健忘症,谢谢。”
“看出来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边?”
“我跟我朋友来的,她这会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那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打工,”他指着台上的话筒,“我在这边当驻唱歌手。”
蒲菁瞬间觉得他的形象高大了不少:“那你会的还挺多的,又会剪头发又会摄影,还会唱歌。刚刚那首《暗涌》也是你唱的吗?”
他颇有些自豪:“是啊。”
“唱得真好。”
他往台上看了一眼,语气有些着急:“哎,不说了,我又要去工作了。”
蒲菁目送他上了台,很快,他唱了两支歌,又跑下台来找蒲菁。
蒲菁有些目瞪口呆:“你这样的工作态度是可以的吗?”
他不以为意:“放心,我有后台的,老板是我好哥们。”
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垮下脸问蒲菁:“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蒲菁双手食指轻轻擦过吧台边缘,讪讪道:“忘了。”
沈念南顿时有些失笑。
蒲菁想了想,认真解释:“不是有句话嘛,‘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莱特’,有人不理解我也可以接受,不理解就不要看了,不用勉强你自己。”
“我不是这个意思……”台上有人在唤他,他应了一声,又跑开了。
他小跑着上了台,在身后乐手的伴奏声中闭上双眼,身体随节奏轻轻摆动,他在台上时相当有魅力,台下的人频频举起手机对他进行拍摄。
蒲菁眯起眼,台上那个人跟蒲菁平日里所一知半解的,简直判若两人。
可能她看到的每个人也都只是片面的。
她低头的瞬间,记起那天在由敏家楼上,烟圈弥漫在她们中间,由敏看着蒲菁说了句什么,当时的蒲菁没有听清,她以为那句话消失在烟雾中了,其实并没有。
那句话被储存进一个盒子,到现如今,那句话成功逃了出来,在蒲菁耳边清晰地回荡。
她说:“蒲菁,不要喜欢由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