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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缓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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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古装修的咖啡厅里,丛也一身all black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头发侧分做了大卷,猫眼形状的窄墨镜显得原本就小的脸更窄,状态要多帅有多帅。
温早还没进去就一直盯着她看,推开沉重的门后,发现不止是她,店里的坐着的其他顾客都在向她的方向瞟。有的更是明目张胆地直勾勾看着挪不开眼。
丛也仿佛隔绝了这些目光,纤细的手指举着咖啡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
她不是装腔作势的人,可今天这一套还是格外奇怪,让温早浑身起鸡皮疙瘩,悻悻地坐下后接过了她递来的餐单。
还有点尴尬的温早无所适从,丛也首先发话了。
“想喝什么就点吧。”
她声音特别小,仔细听能听出生病的沙哑。
“你感冒了?”
温早翻开单子,注意力全在对面的人身上。
“没,就是喉咙有点疼。”说完她挡着嘴咳嗽了两声,“咖啡太烫了,喝不下去……”
所以才要小口小口抿。
温早被她的样子逗笑了两声,但想起新闻上的事又立刻收敛了笑容,对她投去了关切的眼神。她知道丛也多少会因为丛代平的离开难受,即便再恨,那也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亲生父亲。
她说不出安慰话,也觉得不安慰反而更尊重,遂若无其事招手示意服务员点单。
“给我来一杯热拿铁,然后……给这个小姐再来杯美式,凉的,不要冰。”
服务员用笔记下后笑着拿走了餐单,温早才调整到一种舒服的姿势松了口气。
面前的丛也正看着窗外的风景,一条普通马路,偶尔有汽车和行人经过。
再平常不过的光景。
地面的雪都已经被扫开或者被阳光融化,这一段时间以来天气最明朗的一天。
温早这才注意到她身上除了墨镜没戴任何配饰,里外都是素黑色,长风衣下搭了一双高筒皮靴,她最爱的尖头小高跟。
不知道是不是家人离世的原因,她特意在明媚的天气里,避开了鲜亮的颜色。
“温早,你盯的我发毛……”
丛也虽然侧着头但还是感受到了她的灼灼目光,实在忍不住调侃了她一句。
“看看你不行啊,看你还收费啊?”
两人都轻笑起来,光影打在桌子上来回移动,太阳被云遮的一阵亮一阵暗。
一时无话也默契地没有刻意找话题。
一直到服务员端上新点的两杯,两人才在拿取咖啡杯的过程中有了手指的触碰,话题又被挑起。
丛也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勾勾手指让温早靠近,感觉是要说什么秘密。
温早一脸狐疑,因为她的眼睛被墨镜挡的严实,难以察觉是什么表情。
靠近后,丛也快速把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抬起到额头的位置,短短停了几秒钟,足够看到她因为昨晚哭太久发肿的眼睛。
边缘的位置稍稍泛红。
墨镜落下,温早捂着嘴:“所以你是因为眼睛肿才在室内戴墨镜是嘛,我以为你是咖位大了装明星。”
“你滚啊……”
丛也假模假式给了她肩膀一击,两人像以前厮混在一起时一样,鲜活又自在。
温早愣住盯着她,她的笑从不骗人。
玻璃般清透的笑掺不进杂质,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正因如此,透过她的表情温早只看到了疲惫的温柔,并没有外表装扮那么酷。
“丛也,”她试图透过墨镜注视她的眼睛,“对不起……昨天的事我真的很难受。”
温早不想装作不知道一切,因为事情会发生其实是因她而起,虽然丛代平的激进做法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但她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初初的病对丛也和段弈响都是不小的打击,现在又闹出这种事她心里都惊魂未定。
丛也摇摇头看着手里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被搅拌棒旋出水涡。
“是他自己作孽,和我们都没关系,之前不愿意告诉你完全是出于面子……和那种禽兽待在一起一秒我都安不下心。”
她把温早当自己人敞开心扉,多年的刺也在说出口这刻渐渐拔出来,效果不说显著,也让呼吸通畅了许多。
温早触着她手背的皮肤迟迟没握上去。
她有和丛也差不多的父亲,才对她说的话感同身受。高中事发后,她把家里的失衡全部怪罪在段弈响和丛也身上,却擅自抹去了她爸对她长达数十年的伤害。
这全部都归根于过分期待完美家庭的想法,让一切都失了真。
丛也释然一笑,粉唇没涂任何颜色都艳得要命。
她单手托腮侧头看着温早,像猫一般缠人。
“别说我了,你最近过的还好吗?上次都没来得及问。”
“还行吧……自己出来住了几年了,头两年在出版社做翻译,现在准备转行当老师了。”
看到温早侃侃而谈,丛也惊讶地嘴巴微张。只听说她大学念了一半就辍学了,没想到是有自己的计划。
“真假的,高中生吗?有没有看好的学校?”
温早转身从身侧的皮包里翻找着什么,没一会儿掏出一个带挂绳的胸牌。
她停了一下,然后缓缓推到了丛也面前。
一张她干净的证件照片下,方方正正印着几个字。
京成国际高中。
丛也不可置信地拿起来正反观看:“靠,你要回京成做老师?”
她点点头,用手捂住嘴,好像攒了很久的恶作剧终于整到了丛也。
只不过这个恶作剧是真凭实据。
阳光又变的明烈,照在工作证上看的一清二楚,丛也突然出神,把证压在手底下。
“温早,毕业之后,你联系过黄毛吗?”
两人的动作被极速缓停。
段弈响的手伤虽是黄毛所为,可事后都没再追究便让几人断了联系。当初派对上黄毛喝多,伤的也不轻,那副样子不像是给朋友讨说法。
倒像是给心上人讨说法。
温早被警察带走后他也没再去京成上过课,不知道现在过的怎么样。
“他啊……毕业后给我发了很多短信,当时忙家里的事没心情回,等好不容易有空了就收到他和段弈响打架的消息了。见过一面,他没说什么特别的,听说用家里的钱环球旅行去了。”
丛也惘然。
黄毛能在京成读书想必也是家里有底,只是他和段弈响的梁子算是暂时解不开了。
温早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想到段弈响前些日子让她帮忙选的戒指款式。
低眸看了眼她的手指,上面空空如也。
看来段弈响还没行动。
“哎!响子状态怎么样,初初那边他忙得过来吗?”
丛也没好意思说,段弈响的骨髓捐赠手术就在今天,成功概率百分之五十。就在两人坐在这喝咖啡的这刻,他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
这个点约温早出来也是为了转移注意,缓解紧张。
段弈响耍帅,不让任何人在手术室外面等,丛也觉得他是单纯怕推出来之后蓬头垢面,在自己面前跌份儿。
偶像包袱重的要死。
思来想去,丛也不想骗温早,况且手术结束后的恢复期大家也早晚会知道。索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温早讲了一遍。
温早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也是异常难看。
“所以今天就会出结果吗?”
丛也点点头。
想到段弈响可能是怕手术有风险才没把戒指戴在丛也手上温早就揪心的要死,如果初初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更是雪上加霜。
她深深叹了口气,瘫在椅背上,样子比丛也还担心。
丛也喝了口美式再次望向窗外的暖阳,未来发生的事终究是未知,过好这刻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温早的手指有规律地在桌面上敲击,其中的焦虑缓不过来,两人杯里的咖啡被全部喝光撤走她才想开了些。
手机响起,是医院那边打来的。
两人同时看向闪烁的屏幕好久,丛也才拿起来接听。
“是丛小姐吗……”
丛也没开免提,手机里的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见。温早在对面伸着脖子凑近,差点打翻桌上用来装饰的水培花。
“嗯是。”
丛也就应了这一句。
之后长达七分钟的对话从温早的角度就像默片,只能通过她的表情来判断电话的内容。
丛也难得配合,特意把墨镜卡在头顶,方便她看到自己的全部表情。
可是偏偏这次,她表情特别多,多到温早从认识她开始就没见过她这么多表情。
一会轻啃着手指焦虑不安,一会抚着额头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一会摸耳垂一会咳嗽。温早的心情像坐过山车,来回变换着角度分析她脸上的表情。
待丛也挂断电话那秒,她立马一个问句抛出去。
“怎么样?手术顺利吗?医生怎么说?”
丛也低着头没说话。
“是不太好吗……那我们现在过去还是……”
等她心情沉到谷底,丛也眉头微动,睫毛眨巴起来,从齿缝里发出一连串笑声。
“很顺利,段弈响住一周就能出院了。”
“丛也!!!”
温早意识到刚刚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表情都是表演,上当受骗的感觉越来越重,一口气提起来趴到了桌上。
她被丛也逗哭了。
丛也嫌她哭声太大,默默把墨镜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