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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甘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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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被端了。
三人驱车离开之后几个警察就上了楼,手握“非法强迫女学生做luo体模特”的证据,把温早的爸爸逮捕了。
在里面的女学生都是通过熟人引荐或介绍来画室学习的,姓温的靠自己的名权帮她们拿到国外名校的通知书,但这些女孩会□□的沦为他“艺术创作”的模特。
试图透露内幕的人也会收到照片威胁,所以不可能是里面的学生,也不可能是无关的人。
丛也有种预感。
是段弈响。
首先是上车时他在后视镜里的脸特别镇定,其次是他没好奇画室里的任何事,连基本的情况都没问丛也。
第二天到京成。
原本上早读的时间变得特别混乱,暴风雨的前兆。
铃声没打,人也都没回到座位,只剩几个不认识的老师勉强维持着秩序。
事情闹的特别不体面,温早似乎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还照常来上学,结果被警察堵了正着。
温早家里的人都面临包庇罪调查。
1班门口,温早神情恍惚,目光在周身的几个穿着警察制服和京成校服的人里寻找身影。她知道昨天新去画室的人只有丛也和段弈响。
她眼里透着渴求望向丛也,求助的意思不言而喻。
丛也低头隐进人群。
她紧接着回头望向班里的段弈响,他就那样坐在座位上,波澜不惊地翻着书页。
一切都有答案了。
温早笑里含泪,对警察说:“我可以接受调查。”
她说话的样子平静如死水,其实她心里知道这几年家里的钱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疯长,她也清楚她爸的品行禁不起推敲。
但她没想到最后是自己的朋友朝自己伸了手。
她最后看了眼丛也,可惜没有得到对视的目光。
温早走了,可能不会再来学校。
人群散去,逼仄的走廊空间变得明朗,流动的空气带着异样的清新。
许伊白侧身倚在走廊窗边看戏,一脸玩味的表情目送着温早被包围着离开。她手里举着盒装果汁,咬着吸管笑的不行。
“哟,小姐妹分道扬镳了?”
她皮肤透着惊人的白,在阳光下更明显。
丛也也笑了,自嘲的笑。
似乎她选哪条路都会通向死胡同。
段弈响会为求保她,把自己这么多年的朋友推下深渊,他的可怕和心狠已经超远了她的想象。
她也高估了自己的绝情,曾经她以为自己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会把身边的人都当成跳板,但看到温早被带走她还是心如刀绞。
“许伊白,你的手段总踩着人性的低劣,你就不怕有一天把自己玩进去吗?”
丛也面无表情地说,一侧的发丝遮住了小部分的脸。
许伊白只当她是垂死挣扎,把饮料盒立在窗沿上不紧不慢:“真希望自己像你一样,死到临头还能嘴硬。”
丛也没再理会,猫一样的眼睛盯着她直到转身进了自己班。
温早的离开像砍断了她一侧的臂膀,谁都不能如数体会。
这天夜里,天降秋雨,明显感觉周围的一切变得寒冷,冬在酝酿一场盛大的降临。
丛也到公寓后就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一条腿弯曲登在坐垫上,头发随意在脑后盘成一个团,散落的几根垂在脖颈周围。
段弈响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感受到她的落魄,好像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她所剩无几的力气。
放在桌上的温水她迟迟没喝,温度已经有点凉了。
“帮你做个热的吧,热巧还是热牛奶?”
段弈响收走杯子,刺满纹身的手上是凸起的青筋,和丛也买的hellokitty水杯形成反差。
丛也想怪他,想问清楚为什么要把温早拉下水,但这一刻也有了些动摇。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又比谁高尚多少。
“不用麻烦,就热水吧。”
她换了个姿势坐着,扯了条毛毯盖在腿上。
段弈响眼底的缠眷抹不去,丛也越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他心里就越别扭。
倒完水,他并没有送过来,而是保持着距离和丛也说话。似乎这样让两个人都好受。
“小也,你怪我吗,昨天的事。”
安静了一会,坐在暗处的女孩才缓缓开口。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跟警察举报画室的事。”
他坦诚地说出口,让两人的对话多了一丝紧迫。
丛也苦笑了一下,声音从嗓子里发出。接着她抄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由于没找到火机只能叼在嘴里走到段弈响跟前。
就几步距离,她走的无比辛苦,盘着的头发此刻也有点散乱。
杯子里的热气升腾在两人之间。
丛也烦了,两根手指夹住烟丢进了水杯里,烟草被水浸透变得越来越沉,水中漂出被污染的棕褐色。
“响,我之前恨丛代平,恨他自私、贪婪,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女儿都不放过,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发现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我跟他不是一般的像……”
她眼睛低垂,睫毛轻直,样子素得很。她从段弈响手里接过杯子,看水慢慢变成别的颜色。
“我猜到你会报警,猜到许伊白不会放过我,但我还是任由事情发生,任由我自己的利益不受到伤害,我毁了我朋友。”
房间里很静,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都听的清楚。
段弈响和她看着同一个杯子,半晌后张口:“也,我在公司附近给你租好了房,你先搬去住吧。”
丛也抬头,漆黑的瞳孔微微震颤。
“什么意思?”
段弈响从身后的抽屉里掏出一张卡,摆在了丛也手边。
“卡里有一百万,是我车行攒的流水,你拿去弄个工作室,以后公司大小的决定都不用看人脸色,还有……如果你的作品集需要托关系才能申名校,我也不会再帮你了。”
随后又补了一句。
“丛也,咱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丛也鼻酸,她知道段弈响做的一切都是在帮她铺路,现在自己不想斗了,他也能收拾烂摊子给她买单。
她恨自己这一刻才感受到他极其不稳定的因子里稳定的那一面,他永远给自己留后手,永远让她付出的一切看起来有尊严。
她手指停在银行卡上几秒。
“这钱,你可不能再要回去了,算自愿赠予。”
丛也举着卡,没来由的笑了起来,但眼睛却连着心脏留着眼泪。
段弈响勾唇笑出一个梨涡,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吻,扶着她头发迟迟没有放开,他贪婪地嗅着她发丝的香味。
这是感觉离她最近的一次,不是她脱光衣服能比得上的。
“以后见面,就当不认识。”
他最后拍板两人的关系,拥抱的手臂不声不响地松开。
直到后来很久,丛也才知道他那天其实也哭了。原来人可以哭的那么安静,可以忍到那种程度。
段弈响期待她能像寻常女生一样留恋他片刻,但他心里明知道自己最开始喜欢她,也是因为她的不一样。
她很有魅力,超出规训的那种。
两人的社交账号很快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丛也发美照,段弈响晒车,没有彼此的交集。
后来听说,丛也拍的巨幅广告照片挂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一秒万计,段弈响的自媒体账号才又有了点波动,亲自点赞了品牌官方的宣传。
海报里,丛也戴着缎感的澳白珍珠,难掩美貌和灵气,下面是一排双文广告语。
“Time flowing again is my gift to you.(再次流动的时间,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
北京的冬天降临之前,季蔓赶着天气没完全变冷买了回南方老家的火车。
季蔓爸爸说不治了,只想趁着自己还没走回自己扎根的地方。他说的感天动地,丝毫不记得季蔓在北京求学的这些年付出了多少。
办完退学,就算结束了。
她拼命走出来,拼命遇到丛也,拼命得到原谅,最后拼命忘记。
她走的那天很意外是北京的暖秋,把所有行李都搬进出租车后备箱后,她用力扣上了车盖,尘土飞扬呛得她直咳嗽。
“小姑娘,用不用我帮你啊!”司机坐在主驾驶,等她搬完了才客套了一句。
“不用,谢谢。”
季蔓理了下围巾,匆匆钻进了车里,车子启动的那一刻她才对离开有了实感。高楼林立的都市里,到走都没有她一个家。
出租车一路上了立交桥,堵车严重,半天也不动一下。司机爆了粗口,季蔓也心烦,看了眼在副驾驶睡觉的父亲便打开了车窗。
离她最近的一栋大厦上,挂着丛也的海报,她璀璨像星星,就如同她第一次见她时的感觉一样。
季蔓发自内心笑了起来,是释然,被风吹红的鼻尖蹭着围巾,一直到嘴角尝到咸味才抽了下鼻子。
酸涩又苦楚。
这样美好的人,已经不会再和她有半点联系。
“小姑娘,开窗户不冷啊?”司机突然在前面搭话。
她没有转头,极力控制着声音不发颤,咬着嘴唇半天才说出一句:“还行。”
手机上,和丛也的聊天框里,季蔓把欠她的钱都一并转给了她,她说明了自己要离开北京,祝她们都有更好的生活。
丛也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她,先是把钱原路退还了回去,又过了十分钟,发了她们之间的最后一条信息。
【一路顺风,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