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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裴壹可以不死 ...

  •   马车渐行渐近,停在了齐同晏的面前。他看到马夫朝帘中人说了些什么,而后那帘便被掀起,有人从上面下来。

      “大皇兄?”齐同晏倒是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遇见齐珺,“你回来了?”

      “嗯,怎么在这杵着?”齐珺抬手,帮齐同晏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

      齐同晏突然想到什么,握住齐珺的双手,说:“皇兄,你是来找父皇复命的对吧?我能跟你一起进去吗?”

      齐珺怔愣一秒,视线瞥向宫门前的守卫,旋即说道:“好啊。”他上前,与守卫们交谈几句,最终守卫把二人都放了进去。

      二人走在路上,齐珺说道:“虽说皇子无召不得入宫,但知道你是六皇子,那些人平日也不当拦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齐同晏心里焦急,说:“皇兄你刚刚回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皇兄你要找父皇复命,但臣弟有要事要先求见父皇,皇兄可以让我先去吗?”

      “嗯?自然,晏儿若是有急事,便先去吧,皇兄稍候便是。”

      “多谢!”得到回应,齐同晏急匆匆地就向秦昭帝的御书房奔去。齐珺随手点来一人,问道:“近日宫中有什么大事发生吗?”能让他那不事朝政的六皇弟神色匆忙地求见父皇,想来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大、大殿下……”被拦下的宫女言语含糊,不敢抬头。

      “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齐珺平日在人前本就是温和的形象,宫女太监对他大都有好感,少见会对他如此吞吞吐吐。他尽量把言语放得柔和,不刺激到这位宫女。

      “是……圣上、圣上在查裴家、通敌……”即便如此,光是说出这几个字,还是耗尽了这位宫女的力气。她匆匆行过问安礼,朝着远处奔去。

      “裴家?那个裴家?通敌?”齐珺刚从国寺祈福回京,得到的信息很少。但就是这两个关键字,他也能摸出些门道。

      御书房外,齐同晏再一次遭到了阻拦。“父皇为什么不见我?”

      “六殿下,您还是回去吧,皇上现在可忙着哪。”侍奉在皇帝身边的赵公公低眉顺眼地劝道。

      “你是父皇跟前的红人,你知道的吧,父皇在忙什么?”齐同晏并不放过,步步紧逼,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六殿下说笑了,我们做奴才的,只是一心侍奉主子,听主子的话而已,可不敢妄加揣测。”又是这种毫无营养的场面话,齐同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用和我打官腔,去告诉父皇,我要说的就是裴家的事。”齐同晏道。

      “这……真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实在是皇上吩咐过了,谁也不见哪……”赵公公一脸为难。

      齐同晏沉默几秒,说:“好。”他退后几步,转身下了台阶,来到御书房前的空地上,一撩衣袍便跪下。

      守在殿门外的赵公公一下看傻了眼,连走几步就要下来扶,被齐同晏抬手制止。“告诉父皇,他若不见我,今日我便在这长跪不起。”字字铿锵,落地有声。

      若是花重锦在旁,或许会笑自己竟好像那些不得圣宠的妃子吧。齐同晏忍不住自嘲。

      赵公公手上拂尘一甩,颇为懊恼的样子:“哎……六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是不相干的人。”齐同晏打断他的话,“你只要这么跟父皇说就好了,其他没你的事,我也不会为难你。”

      “六殿下,你……唉!”赵公公再一次进到御书房里,这一回没过多久,他便出来了。一出来,便先下台阶扶起齐同晏:“六殿下,快别跪着了,当心伤了身子,皇上让您进去呢。”

      “多谢。”齐同晏起身,好在也没跪多久,双腿尚能活动自如。他进到御书房里,来到皇帝的案前,二话不说便先跪下。

      秦昭帝低头批着奏折,并没抬头看他,说:“怎么一进来就跪着,起来吧。”他的言语淡漠,让齐同晏的心先凉了半截。

      齐同晏不起,只直起半边身子,道:“父皇,您既然现在愿意见儿臣,就一定知道儿臣是为什么来的。”

      秦昭帝手上朱笔不停,说:“父皇不是国师,怎么能做到未卜先知。”

      国师?这又跟国师有什么关系?难道裴家的事,也有国师的参与?但无论事实如何,此刻能收回成命的,仍然只有皇帝一人。

      “儿臣斗胆,请父皇念在裴氏一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当派人细细查过,再做决定。”

      “同晏认为,朕没派人查过?”

      “儿臣不敢。只是裴家向来忠心,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齐同晏的眼看着地,手捏出了汗。要知道,他现在可是在为一个已经定下通敌叛国的罪名的家族申冤。

      秦昭帝合上奏本,居高临下看着齐同晏,说:“那你的意思,是说朕错怪他们了?”他将奏本放到一边,从座椅上起身,缓步来到齐同晏身前,又走到他的身后,“可惜,皇帝是不会错的。”

      寒意瞬间遍布齐同晏的周身。

      秦昭帝转回身子,弯腰伸手搭在齐同晏的肩上,“同晏,你不必思考这些,安心待在燕王府吧。”

      死刑宣判。

      在齐同晏的记忆里,他与秦昭帝总是没什么话的。小时候不知道要说什么,长大后没什么好说的。也是因此他并不了解秦昭帝,不知道自己的父皇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父皇……!”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还是你想,让朕当一个出尔反尔的君主?”秦昭帝收回手,声音带了点不容拒绝的意味,“再忠心的人,也有可能因为各种缘由背叛主子。裴家犯的,可是通敌叛国的死罪,同晏,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

      秦昭帝三两句话就把话头堵死,齐同晏知道他意已决,绝无更改的可能。

      齐同晏的脑中混沌一片,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下意识地俯首道:“儿臣自知裴氏死罪难逃,也知为死囚求情,亦是天地不容。儿臣只求、只求、能留下裴壹的性命……父皇是知道的,儿臣与裴壹的交情自幼匪浅,袖手旁观,儿臣实在是做不到!”他的眼看着地,不敢抬头。在秦昭帝定下的罪名中,裴壹,可是主犯。

      秦昭帝回到椅子上坐着,安静了很久,久到低着头的齐同晏甚至恍惚以为秦昭帝已经离去。

      “你与他的交情是不浅。”良久,秦昭帝幽幽吐出一句。“他已是罪人,作为朕的儿子,怎么能包庇罪人?”

      “但,朕也可以给你机会。”秦昭帝又补上一句。

      即便如此,齐同晏也不敢放心。他不知道秦昭帝的下一句会是什么。

      “裴氏现在能用的,也就只有裴壹一个人,斩了他,确实有点可惜。”秦昭帝摊开一纸,提起笔开始书写,“念在他为昭国付出了这么多的份上,我可以留下他的性命。不过,只有性命,你确定吗?”

      这是……什么意思?“请父皇明示。”

      又是长久的静默。唯有毛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不断。

      “人,若是失了地位和身份,徒有性命,又有什么用呢?”秦昭帝似是喃喃自语,独自慨叹。他停下手中的笔,将桌上的纸拿到空中晾了晾。“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裴家,终是要面对这一切。”

      “裴壹可以不死。但,罪臣之子,不死的话,就只能是苟活于世。”秦昭帝放下手中的纸,说:“你既然念着要保下他,朕就把他赐给燕王府,充作奴籍,如何?”

      奴……籍?

      齐同晏猛地抬起头,对上的是秦昭帝平淡如水的眼眸。那眼中无甚情绪起伏,就好像他只是在讲一件十分无关紧要的事。

      在齐同晏开口前,秦昭帝继续道:“同晏,你要明白,现在是朕在大发慈悲。朕意已决,生或死,你只能替他二选一。”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置裴家于死地?齐同晏并不觉得近年的裴家,有碍到秦昭帝什么。

      “很多时候,是非真假并不重要,尤其是当你坐在这个位置上。”

      “同晏,你没有称帝的野心,也没有成为储君的资质,你的未来与这个位置没有关系,所以你不必去了解这些。”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而是他也不会允许,齐同晏坐上这个位置。

      “你只要,继续当你那游手好闲的六皇子,这就够了。”

      “那么,最后问一次,生,还是死?”

      秦昭帝每说一句话,便离齐同晏更进一步。等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已经是从齐同晏的头顶上方发出来的了。

      齐同晏咬紧牙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暗中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发出声音:“生……”豆大的汗珠在夏日滚落在地,很快便蒸发不见。

      “很好。父皇会如你所愿的,现在你可以退下了。”

      齐同晏从未觉得,便连“父皇”二字,都可以染上惊悚。他浑浑噩噩地退了出去,后背衣裳已经被汗液染湿,只是因为深色衣服的掩盖,所以还不甚明显。

      等在殿门外的,除了赵公公,还有齐珺。齐同晏下了台阶,来到齐珺面前,勉强扯起嘴角,道:“皇兄,你来了啊。父皇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齐珺拉住说完就要越过他离开的齐同晏的袖子,说:“你的脸色很不好,去太医院瞧瞧吧?”

      “不……”齐同晏没怎么用力,轻轻一拽把自己的袖子拉了回来,“没事,不用瞧太医,我回去休息下就好。”他尽力对齐珺扯出个无碍的笑脸。

      “你……那你,好生休养。”齐珺猜,齐同晏大抵是为了裴家求情来的,只是看起来,结果不尽人意。

      “嗯,皇兄也是。”与齐珺道过别,齐同晏往宫门外的方向走去。就在快要接近宫门时,齐同晏脚步一转,又朝反方向快步走去。

      他得去天牢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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