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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

  •   今年的冬季比往年要冷,从前两天开始甚至下起了小雪。洁白的雪花窸窸窣窣落到人间,不间断地给建筑和树木披上质地松软的外裳,最后甚至积起了一层几厘米厚的积雪。
      南方人少见雪,雪刚停的时候许多人拿着各种拍摄仪器,对着难得一见的雪景拍得热火朝天,这其中就包括裴清源。
      岑林站在婚礼现场的大落地窗前,看着在外面积雪庭院中举着手机不停转悠的裴清源,头摇得颇得电风扇真传:“不就是下个雪,至于吗?”
      “很至于啊。”程飞鹏穿着成套的西装,和岑林一同站在窗前,手里总是觉得空荡荡的,因为没有烟,“你在北方读过书见多了雪景,这家伙可是从小到大都是在这儿生活的,一辈子都没见过几次这么多的雪。”
      说完,程飞鹏停顿了一会,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四周:“小夕不在这儿吧?”
      岑林说:“她应该在锦心姐那边帮忙穿婚纱什么的,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抽烟了,上外边抽也不行,她会闻出来。”
      “唉——”程飞鹏十分惆怅地长叹一声,四十五度望天。
      场馆内部有空调,可是外面还是天寒地冻的。裴清源出门着急没披外套,穿着单薄的正装就出去了,手和鼻子冻得通红,这会实在受不住,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搓着手又回来了,一边跺脚一边感叹:“啊啊啊好冷啊。”
      程飞鹏插着兜在一边幸灾乐祸:“该,这么冷还非得出去,不上晟哥那帮忙就算了,还跑去偷懒。”
      “不是我不帮,是晟哥那边实在没什么好忙的,他都准备好了。”裴清源身体一点点回暖,四肢重新伸展开,瞥见旁边的岑林,一把勾过人家的脖子,“小子,小夕夕她哥大局已定,你什么时候给小夕夕求婚啊?”
      岑林在裴清源的臂弯里挣扎着。他很不喜欢这个姿势,感觉裴清源这么揽着他跟揽着他店里的二哈似的,闻言一边脸涨得通红,手上的劲也消了:“不知道呢,小夕她没提过这些事。”
      “嗨呀,她不提和你不说是两码事,你俩都不张嘴巴,能成就怪了。”程飞鹏把岑林从裴清源手里解救出来,用老大哥语重心长的语气苦口婆心地教导岑林。
      岑林没有说话,他是真不知道怎么提。前段时间谢子夕借了个公益案,是个福利院的案子,也不知道是打开了哪里的开关,回来就跟岑林说她要做个为人民造福的好律师。
      岑林问她:“你之前不就干得挺好,难道还不算好律师?”
      谢子夕一边看着电脑一边摆手:“不算,之前基本都是看钱多不多,光顾着挣钱了。这次有个很厉害的前辈带我一起做的,我突然觉得,做个那样的律师好像也不错。”
      “哦?什么样的?”
      谢子夕动作停了一下,半仰着头思考了一下:“就是……有能力,有正义感,有……温情?不过这几个词好像都和我没什么关系,我离这个标准还太远了,而且正义感这种东西,在律师这个行业有的时候还真是理不清的复杂问题。”
      岑林对于谢子夕的话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坐过去给谢子夕按了按因为久坐酸痛的肩膀:“没事,慢慢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就迈出了第一步,总比脑袋空空要好。”
      有了岑林的支持谢子夕似乎工作得更来劲了,虽然并没有怎么冷落岑林,但岑林总觉得自己在谢子夕心里的地位摇摇欲坠,这段时间以来总是惴惴不安,哪里有信心去求婚。
      想起这些心酸的事,岑林发出了一声饱含沧桑的叹息。
      看着岑林忧愁的样子,裴清源和程飞鹏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散发光和热的时刻到了!
      两人一边一个把岑林夹在中间,给他出谋划策。
      “我看你们感情挺好的,这事十拿九稳啊。”
      “对啊,而且小夕夕并不像是很抗拒这事的样子,锦心的婚纱还是她一直跟着挑的呢,忙前忙后的。”
      “你别是放不开吧?没事儿,小夕她吃软不吃硬,你摆个可怜相给她看,哪会不依你?”
      “哎,不过小夕夕这一代的小孩好像都不是很愿意结婚。”
      “说得也是,虽说这也不是必须的吧,晟哥那边后面可能会催得紧啊。”
      “那他们还要不要结呢?小夕夕不高兴的话,其实不结也可以的。”
      “那岑林小子怎么办?他俩是要一起过日子的。”
      “是啊,真愁人……”
      “……”岑林越听越是心情悲凉,趁着两人讨论激烈没注意到他,蛄蛹着从两人之间的缝隙里钻出来,跑到走廊上透气。
      “尽出馊主意。”岑林小声嘀咕了一句。
      “谁出馊主意了?”谢子夕的声音冷不防从后边传过来,吓了岑林一跳。
      岑林转过身,看见谢子夕拎着裙摆往这边走了两步。室内空调开得足,谢子夕只穿了一条简约的烟粉色缎面抹胸长裙,被打理过的鬈发披散下来,柔顺地垂到腰际上方,露出的脖颈和手臂在灯光下泛着白瓷般的光泽,锁骨间坠了一颗圆润的珍珠。裙子腰侧的褶皱设计勾勒出腰线,和挺直的肩背轮廓相得益彰,既不纤弱,也不刚硬,是恰到好处的一种韧性。
      岑林从没见过谢子夕穿这种颜色的衣服,更别提还是礼服。他终于明白了舒锦心为什么说喜欢在小时候的谢子夕身上玩换装游戏,把一个漂亮的惹人喜欢的孩子装扮一新,真的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谢子夕不太习惯这样的穿着,不过舒锦心特意挑了面料和版型都相对舒适的衣服,穿着没那么难受,穿了一会身体也就没那么僵硬了。这会看见岑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觉得自己的脊背又被定住了:“怎么了,不好看吗?”
      岑林这才醒过神,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不是,很好看。”
      见他露出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谢子夕又想逗他了。她拎起裙摆朝着岑丽走近两步,身上的花香调香水若隐若现地散发出勾人的气息,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偏头看着岑林,低声问:“真的?”
      “真的。”
      “那你为什么都不敢看我?”
      岑林把落在地毯上的目光慢慢移到谢子夕身上,对上了谢子夕含笑的一双杏眼。很奇怪,明明是一双容易显得乖巧的眼睛,却让人觉得那眼角微微挑起的弧度使得这双眼睛总是藏了小勾子,不经意间就被勾住了。
      岑林喉间一紧,一只手暗暗握紧,另一只手抬起来把谢子夕的眼睛遮住了:“别这样看着我。”
      谢子夕觉得岑林搭在她脸上的手有些烫,这个人像是被烧着了一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哈,这么不经撩啊?”
      岑林北谢子夕笑话了,恼羞成怒地低头在谢子夕唇上咬了一口:“不许笑。”
      谢子夕逗够了就适可而止,她可不想明天起不来。
      但是当她想往后退开时,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岑林紧紧箍住了她的腰,把她揽进怀里,俯首在她耳边低声道:“后悔也没用了,你先勾我的。”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谢子夕瑟缩了一下,拍了拍岑林的后背:“别闹,我腰要是断了还怎么去上班?”
      听见“上班”两个字,岑林气不打一处来,轻轻掐了一把谢子夕的腰:“上班上班,你就不能看看我?!”
      谢子夕被他掐得“哎呦”一声,闻言退开一些打量了一下岑林。
      乌黑柔软的头发被妥帖地梳理好,较高的眉骨和鼻梁在光洁的脸上投下小片的阴影,半垂的眼眸在光照下泛出一点琥珀色。岑林身上的正装是定制的,已经有些年头,但是并不显得陈旧,谢子夕可以感受厚实布料下紧贴着的温热,知道衬衫下是怎样一副紧实而精悍的躯体,她一直觉得岑林的身材是她见过的男人中最戳中她喜好的那一类,尤其是裹在必听的西装裤里的长腿,谢子夕闭上眼就能想象出岑林骑跨在摩托上、伸直一只腿撑在地上时那紧绷起来的力量感。
      “我看得少了?这不挺帅一小伙子么?”谢子夕被自己想象中的画面弄得耳朵有些红,推了推岑林紧贴着她的胸膛,“松一松,婚礼快开始了,我得去锦心姐那边。”
      岑林本来不想放手,可时间确实是由不得他,不得不放开谢子夕。因为裴清源和程飞鹏已经从大厅里出来准备去找谢子晟了,要去谢子晟那间房得经过走廊,打眼就能看将搂在一起的两个小情侣,路过的时候两人默契地冲着岑林和谢子夕翻了个白眼,对于他们秀恩爱的行为给予无声的谴责。
      谢子夕如蒙大赦,整理了一下裙子,给岑林顺了顺毛,答应了这周末不加没必要的班、和他出去约会的要求后终于把人哄好了,安心去找舒锦心。
      婚礼正式开始了,大厅里座无虚席,中间让出一条通道。四周的灯光都暗了下来,布景用的各种花团和帷幔被冰蓝色的微光镀上一层泛光的边,注入了不曾有过的生命力。只有前面的高台上打出一束光,让众人一眼就能看见新郎所在的位置。
      谢子晟身姿挺拔地站在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隔着长长的通道盯着通道尽头的那扇门,手在微微发抖,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在极具感染力的抒情歌曲中,那扇门缓缓打开了。身着洁白婚纱的舒锦心微低着头出现在干冰制造的袅袅烟雾中,眉目舒展,唇角含笑,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百合花,一只手搭在身旁父亲的手上,在迈开第一步的时候缓缓抬眼,直视长路尽头的谢子晟。
      她和这个人相伴十余载,光是看他一动不动的身影,舒锦心就知道他肯定是紧张了。
      其实舒锦心也是紧张的,只是在看见谢子晟的那一瞬间,那些紧张就堵在了喉咙口,催得她鼻子发酸,在一步步走向谢子晟、最后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她的眼睛只能透过泪水看见谢子晟变得模糊的脸。
      当父亲把她的手放在谢子晟手中的那一刻,第一滴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滑落,七年来的等待终于开花结果。
      谢子晟抬手轻轻擦干舒锦心脸上的泪痕,温柔笑道:“等久了吧?对不起,以后不会让你等了。”
      舒锦心摇摇头,她不需要谢子晟的道歉。
      谢子晟低头在舒锦心额头上落下一吻,清晰而坚定地说出了舒锦心最想听的那句话:“我爱你。”
      舒锦心含泪而笑,伸出双手搂住他。
      两人交换戒指的时候,岑林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情侣对戒,思索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准备一个求婚戒指。他抬头看向对面亲友席上的谢子夕,她满脸洋溢着轻松的笑,抬头注视着台上的一对璧人,在昏暗的光线里像一尊隐于暮色中的女神像。察觉到岑林的目光,她转过头来,冲着岑林用带着戒指的那只手朝他挥了挥,戒指反射出一点细碎的微光。
      流程走完后,大家都各自用席,年轻人们聚在一起玩游戏,新娘背对众人站在台上,伴娘们都聚在台下,屏息等待舒锦心抛出捧花。
      谢子夕坐在左边的椅子上,早就饿了的她眼里除了吃的装不下别的,用叉子挖了一块奶油送进嘴里,随即皱起了眉:“啊,齁甜。”
      “齁甜你也得吃,这是你哥的结婚蛋糕。”谢子晟拿了一杯饮料放在谢子夕手边,不容拒绝地说,“这一小盘必须吃完!”
      谢子夕瞅着她哥人模狗样的打扮,看在今天是对方的大喜日子,而且这身确实养眼的份上,很是勉强地吃了第二口。
      “嗯,乖。哥还要去敬酒,你自己先玩着哈。”谢子晟不管谢子夕的头发是不是精心整理过,上手就揉,随后无视了谢子夕嫌弃的眼神,拂袖而去。
      谢子夕正想松口气,把蛋糕放下,裴清源又揽着岑林过来了:“小夕夕,不可以浪费食物哦。”
      谢子夕:“……”
      一群活爹。
      裴清源看了一眼高台那边,舒锦心还没开始抛捧花,转头问谢子夕:“小夕夕,你怎么不去接捧花?”
      岑林看了看人头攒动的台子边缘,心下了然:“人太多了吧,她也不喜欢凑热闹。”
      “可是那个捧花寓意很棒诶,真的不要吗?”裴新源颇为可惜,用手肘拐了拐谢子夕,“去抢一个嘛。岑林小子,你也希望小夕夕得到那个捧花对不对?”
      岑林看了看那边的一堆伴娘,又看了看谢子夕。诚然他也觉得谢子夕能得到象征幸福和祝福的捧花是件不错的事,但是谢子夕今天穿的裙子有点长,他怕谢子夕在人群里被人踩到裙摆摔跤,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你让她吃点吧,看给孩子饿成什么样了。”
      谢子夕看见了岑林眼里一闪而过的期待,脚尖碰了碰裙摆的边缘,觉得也不是那么碍事,遂放下蛋糕,活动了一下手腕,朝着台下的人群走去:“您二位瞧好了。”
      谢子夕走到人群边缘的一瞬间,正好舒锦心用力抛出了捧花。那白里透粉的一束百合被高高抛起,在人们头顶上划出一个弧度,束缚其上的蓝色飘带在涌动的气流中欢快地抖动着。人群顿时蠕动起来,数十只眼睛盯着在空中移动的花束,伸出手来迎接快要落下的百合花。
      花束擦过几个人的手指,被横空伸出的一只匀称修长的手稳稳接住,没人看清谢子夕是怎么做到踩着小高跟穿着抹胸裙、不失仪态地从人群的缝隙里挤到前面接住捧花的。
      岑林只觉得在一片人潮涌动下,谢子夕就像是长出了一对轻巧敏捷的翅膀,带着她穿梭在人群中,像一只自由的飞鸟,越过人潮衔住那一捧鲜花,盘旋于万里长风。
      然后这只飞鸟再一次飞越人海,将那束百合花轻轻放在他的手中,抖一抖翅膀,落在他身旁。
      “看,我抢到了。”谢子夕拉住岑林的手,“拿好,可别丢了。”
      “嗯,”岑林握紧谢子夕的手,含笑应答,“这辈子都不会丢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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