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乱》柒拾弋

2、【卷一】化名墨九

　　江南一个名为永宁镇的小村落里，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村落前，两道影子格外引人注意。拉近了看去，不过都才十八九岁的模样，妥妥的少年儿郎。
　　一人身着墨绿色衣衫，头发被高高束起，在阳光折射下藏着金黄色的瑰彩。另一人身着黑色衣衫，左肩挂着一个行囊，右手握着一把似乎已经生了锈的铜剑，脸上正洋溢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两人眼前还有两人。
　　不过那两人很明显只是来送别的，眼里满是依依不舍。
　　“小九。”年长的男人先开口，到了嘴边的话还想继续便被墨绿色衣衫的少年抢了去。
　　“师父，我没事。”少年双目还残留着昨晚没有消散的血丝，看起来多少有些无精打采。
　　许是因为当下正值二月俏寒，虽然有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明亮照人，却照不亮少年那颗沉默的心。
　　男人见劝说不过，只得把注意力放在另一道影子身上，脸上多了几分威严，“要是小九有事，我唯你是问！”
　　黑色衣衫的少年原本还洋溢着笑，这会儿却是一点儿不敢有丝毫开心了，忙不停息点头，还伸出右手抬了抬那把铜剑，“爹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小九有丝毫损伤的！”
　　他说得信誓旦旦，但那被唤作小九的少年却只觉得心头涌起阵阵无奈。
　　他就不明白了，他要出门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传到这小子耳里的。一大早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已经收拾好行囊只等他招呼一声便跟着开溜的麻烦，他的心情别提有多绝望。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眼前来送他那两人竟没有一个阻止这事儿……
　　他的心情啊，拔凉拔凉的。
　　在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位约莫有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一件朴实无华的白色衣衫穿在他身上却莫名多了几分高贵，不染世间尘埃。
　　此刻他没去听那父子俩的对话，他的目光全都在少年身上，一刻也不想挪开。
　　少年似有所感。他抬头望来，看见青年双眼通红，也看见他双手紧握。少年沉默半晌，终是抬脚向青年走去，最后停在他眼前，缓缓伸手，抱向那个浑身颤抖一言不发的人。
　　“大哥，我……”
　　“小九！”
　　青年出声打断，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他怕极了。
　　昨晚他才见了怀中人儿发疯的样子，现在却要放任他出门游历，他怎能放心？
　　“小九……”青年双手缓缓抬起，将少年环抱，“大哥只给你半年时间，八月之前必须回来！”
　　罢了，终是他软了心。
　　他一直都知道，面对怀里这个人，他从来都狠不起心肠。
　　少年双目血丝又多了几分。
　　背对着众人，他远远望着眼前这个他生活了五年之久的村落，眼睛酸涩无比。
　　他也想一直留在这里不出去，他也想每天都和他们待在一起。可是那些曾经过往如同蛀虫一样扎根在他心底，没日没夜地折磨他，他真的快要魔怔了。
　　九年，到昨日为止，整整九年。
　　他不知道这九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但是他知道，那些人肯定过得肆意潇洒。而他绝不允许他们过得如此顺意！
　　“好。”
　　少年轻声应下，然后带着身后那个不知何时已收起满脸玩世不恭的少年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村落尽头。
　　村落前，两人还没走，谁都想往那尽头再多看一眼，兴许就能看见两道回心转意返途归来的影子。
　　日落西下，两人就这样从早上站到傍晚，站得腿都麻木了也没见归来的影子。
　　最后还是男人先开口，打断这持续整整一日的沉默，“回去吧。”
　　“师父……”青年开口，声音沙哑。
　　男人望着青年，心情无比沉重。他抬手拍了拍青年肩膀，却也只落下一句无奈的安慰。
　　“小九不会有事。”
　　男人转身回村落去了。青年站在原地，想着早上那个分别的拥抱，双手握得紧紧的。
　　他的目光透过晚霞，穿过林间，跨过山海，一眼想要望到远方那抹瘦弱的身影。
　　小九，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晚霞另一头，同样是林间，两个少年围坐在刚升起的火堆旁，望着彼此，久久相顾无言。
　　玩世不恭的少年此刻一点儿都不敢乱动，那把铜剑被他握得死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防眼前那人。
　　“小，小九……”他提着一口气，紧张兮兮地开口，心里却绝望得想要骂娘。
　　鬼知道凌晨他是怎么从睡梦中醒来的！直至被推到他家小九房门前，他人都是懵的。
　　面对少年的死亡凝视，他害怕地咽了咽口水，默默往后退步三分，“我错了。”
　　算了，他认命。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家子人里就数他最好欺负。比他老的欺负他，比他大的欺负他，还有两个比他小的也欺负他。
　　他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林间的火光一摇一曳，配合寒冷的空气总让人怀疑那火苗很快就会熄灭。
　　“跟着吧。”少年终于开口，虽然语气并不算太好，但总归是赦了恩，林间气氛都在瞬间暖和了许多。
　　“听着，见了人，你叫墨楚。”少年又一道旨意下下来，吓得那被迫临时改名的黑衣少年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绝对没问题。”点完头，他忽又想起一个事儿，“小九你呢？”
　　少年看着眼前火光，视线有些许模糊，恰在此时林间一股寒风袭来，凭添了不少冷意。
　　“墨九。”
　　就这样，一个自称墨九，一个被唤作墨楚，两人结伴出门，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江湖旅行。

作者有话说

　　墨九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少年，大家多多担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