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烟（中部）》袁子弋

2、第二章

　　孀居
　　公谨羽和童丘洛并肩快步走着，身后是两人的亲卫，一队兵戈戎装的人在这样幽静的庭院，这样步履匆匆实在是打扰了这里的宁静，但没有办法，西魏又大举进兵了，这次恐怕是这四年间的一次大战，也就是说需要大将的时刻到了。
　　“你们是谁？”一声童稚的声音响起在他们身侧，“走得这么快，这么响，母亲是要生气的。”
　　两人停下脚步往旁边一望，一个孩子怀里抱着一只小狗远远地站着，头上扎着紫色缎带，身穿浅紫外袍下穿白色的袴褶，慢慢地走过来，近了，又把怀里快要滑下去的小狗颠着抱起来，露出了小狗白白的肚皮，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们，怯怯地说：“你们是谁啊？走路这么响，母亲会生气的。”
　　公谨羽蹲下身，童邱洛也弯下腰，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孩子——稚嫩的面容，雪白的皮肤，红润的嘴唇，略有些不安的神色，真是漂亮，倘若不是他梳的头发和穿的衣服，单凭那幼稚的童声，真是千万也看不出是个男孩子——真是秀气漂亮得比得上一个小姑娘，
　　“你——你是不是主公的儿子？”公谨羽轻轻扶住他小小的肩膀。
　　“谁是主公？”
　　“你叫什么？”童邱洛见他不解于是问道。
　　“浥晨，宇文浥晨。”
　　“啊，是宇文将军的儿子！”
　　“是大将军的儿子。”公谨羽的亲卫立刻高兴地叫了出来。
　　“小主——”公谨羽和部下立刻跪了下来，小孩一吓，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别怕，公谨将军是你父亲的部下，我是——我该算是你的舅舅呢！”童邱洛一脸欣喜地扶住浥晨的背。
　　浥晨不解地抬起小脑袋，望着这些欣喜的军人，很是不明白。这也不能怪他，他连父亲宇文闵成也没有见过，又怎么能弄明白什么部下、舅舅的事呢？
　　“浥晨，你不要抱小狗，弄脏了衣服怎么办？”花影间人影一闪，柔雪从树林后小步追上来，一看到那一队兵将，心里一惊竟站在原地呆了：“公谨偏将？童候爷？”
　　“柔雪，别来无恙吧？”童邱洛笑着站直身，公谨羽也站了起来：“柔雪姑娘。”
　　“啊，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西魏要和我们开战了，这次战事极其重大，我们奉王爷之命来请将军回去，主持大战。”
　　“哦。”柔雪神色一暗，目光垂了下去。
　　“奶母，为什么不让我抱狗狗？它跑累了，好可怜，我不疼惜衣服，疼惜它，让我抱它回去吧。”
　　“不行，这么好的衣服都让这狗给弄脏了。快把它放下，让它自己走。”
　　“不要。”浥晨用下巴轻轻地蹭蹭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很是舍不得的样子。
　　“你管它做什么？一只狗儿，再说你这样抱法也不对呀，耷拉着两条腿，你想抻死它啊？”
　　“啊？”浥晨一下子紧张起来，“这样抱着会死吗？”
　　“是啊，快放下来。”
　　“那，奶母，你帮我抱它好不好？我知道你会抱的。”
　　“哎呀，你又来了，快放下，让它自己走，再和我执拗，我就要向你母亲说你不听我的话了！”
　　“好嘛——”浥晨急不情愿地松开手，小狗跳到地上，终于“重获自由”。
　　“两位，我先送小少爷回去换件衣服，收拾一下。郡主现在正在午睡，两位可以等等吗？怕一会儿也该醒了。”
　　“好。”童邱洛点点头。
　　公谨羽则没说什么，心里却结起一个疙瘩：等冰臣郡主醒来？怎么不提宇文将军呢？
　　“郡主正在后园的花榭，两位请随我来。”
　　“是。”
　　两人跟着柔雪，将带来的士兵都留在原地。浥晨被柔雪拉着，不时地回头偷看几眼，童邱洛看他回头便笑着招手逗他，可浥晨一看就马上回头，显得害怕似的，童邱洛不禁笑笑：这孩子未免有点孤僻，胆小了。
　　到了花榭，不待柔雪拉着，浥晨和小狗就小跑了进去，公谨羽两人则由柔雪引着走进了院子。正是樱花飞舞的时节，里面出忽意料的很小，干干净净地只有几棵樱花树，花瓣如同粉雪，纷纷扬扬，飘飘落落，已经落了一地的粉红。简单却又温暖，这样别致的花榭反倒比之百花灿烂更加幽雅沉静，倒是别有一番独特的韵味。抬眼看，赏花的无栏晨台上，身着素衣的离烟腿上正躺着浥晨的小脑袋，大大的眼睛看到他们便垂下看地上的小狗扑花瓣，安安静静地依偎着母亲。离烟依旧是那样安静而冰冷的样子，好象时光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淡然得仿佛一个冰人，世上的尘嚣都与她毫不粘连。
　　离烟看他们进来只点点头，算作打过招呼，两位将军跪下来：
　　“参见郡主。”
　　“参见主母。”
　　“不必多礼，请起吧。”
　　“郡主——”童邱洛等不及把来意说了，来龙去脉很是仔细，并且加上了兰陵的问候和思念。
　　离烟垂下眼睫：“我知道了，战事待发，我马上派人去通知将军。柔雪快去安排快马吧！”
　　“是。”
　　“大将军不在这里吗？”
　　“……他在三年前就离开别苑回家乡隋洲修养身体去了，所以还要二位等待几日。”
　　公谨羽皱起眉。
　　童邱洛有些发怔：“那，那这几年，您，您是——”
　　“是的，我回来后就一直和晨儿单独住在这里——应该算做独居。”
　　童邱洛哑然，公谨羽的眉头却舒展开了：“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待主公，夫人请保重，我们告退了。”
　　“好的，多谢了。送两位将军去休息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