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关无限流后成为星际调查员》永生蜉蝣

79、最后一场演说

　　身体疲惫是困顿，精神疲惫则是厌烦。

　　兔子到底没再给她创造美梦，可能是明白了——莫迟终于脱离主神空间，回到现实，并没有大舒一口气，像牢犯出狱或高考生考完最后一门，私书、大喊大叫，而是很长一段时间坐着，像长梦刚醒，恍恍惚惚，感知不出冷热，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敏感神经回归死水一片的现实，并不会立刻变得精神奕奕，人群嘈杂像透过一层玻璃传来，听不真切。

　　蘑菇是第一个跟她搭话的地球人。
　　莫迟甚至无法从脑袋里搜出合适表情与词汇，慢两拍才提起嘴角笑了下，用“是嘛”、“这样啊”、“谢谢”敷衍。

　　某种程度上，兔子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虫族死了，联邦会恢复平静，她完成了柳青青的任务。于是兔子给她——长眠，比在后勤部机械劳作还要安静，没有一丝一毫精力需要消耗，没有任何人类或生物需要应付，永生永世的宁静。

　　从恐惧死亡、恐惧任务，到恐惧责任、恐惧一睁眼就要奋斗，最终恐惧杀了兔子后的迷茫。
　　直至一种不可抑制的厌烦。

　　“该死的。莫迟！你非得现在给我找事是吧！”柳青青累得骂都骂不动，把心一横，飞船极速转弯，朝一个方向飞去，“既然如此，我也豁出去了！”

　　身后沈间机甲飞来，砰砰两声碰撞，两个前线队员就往地面坠去。
　　他们已经死了够多队友，不能在虫族大战胜利后，再失去谁。于是队列开始混乱，有人放弃柳青青，下去救人。

　　“你去哪儿？”沈间问。
　　柳青青说，“别管我！巨人呢？”

　　巨人受伤了。
　　沈间说，“你管我！去哪？要我帮忙吗？”
　　“哼。”柳青青冷笑，速度推至极致，“怕你没这个胆量！”

　　沈间穿梭在前线队列里，他发现这群人也不是铁了心要抓住他们，便也只装模作样反击，一边回嘴道，“你倒是说！”

　　柳青青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连沈间都愣了一秒——她开着小型飞船，径直朝统领办事处飞去，没有减速，没有转向的意图。
　　就这么一往无前地撞了进去！

　　轰！
　　尘土飞扬，统领办事处倾斜着倒塌下来。
　　伴随建筑轰隆隆解体声，所有联邦人手内光脑都弹出了一条公屏消息。

　　——【候选人柳青青向统领·白发起质询】
　　——【您有30分钟演讲时间，结束后，将进行全体投票，时长30分钟。如您票数高于现任统领，将即可上任成功】
　　——【如失败，您将需要进行10000小时公共服务，且永生不得参选】

　　提早撤离的白发女人站在百米外，看见这条讯息，望向废墟中从飞船内钻出来的柳青青。她把莫迟从里面拽出来，似乎也察觉到，看了过来。自然风吹拂起女人满头银发，掌控联邦20年，这个女人第一次感受到心脏在急速跳动，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旁辛姐看向她，忍不住堵住耳朵，翻了个白眼。
　　俩疯子可真配。

　　·

　　光脑提示每个人都能看见。
　　沈间想不明白，“现在吗？”他盯着同样呆愣的前线队员，“现在这个时候吗？”

　　柳青青看向面容温柔的‘莫迟’，希望他不要坏事。
　　他表情沉思一秒，仰颚淡笑，“倒是聪明。”
　　柳青青忍不住，“用不着你说。”

　　前线队员纷纷停止动作，等待巨人命令。
　　巨人机甲落地，十分平静，“都先回来。我需要确认命令。”

　　半空的阴影逐渐散去，‘莫迟’看戏般问，“柳青青，你说说看，接下来你准备怎么赢得那群人的心？恐慌尚未散去，无能愤怒四起，违背统领命令抢走了我这个昏迷怪物，还想让大家如何相信，你能带领联邦恢复生机？”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统领带着她们走过最艰难的日子，至少让众人每四年都收获一段时间的平静，虚假的屏幕已经植入了每个人的脑海中。他们想最快恢复平静的日子，一个消灭虫族的英雄虽然令人激动，但突破科技的强大也让这群人感到不安.....与无力的愤怒。

　　柳青青他们认识，是个值得相信的人，但那毕竟是统领，她第一句话会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终于，公屏出现了声音。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不是柳青青，一个发干发涩发抖的声音。

　　“你们好...可以，咳，听到吗？”

　　沈间一愣，蘑菇？
　　柳青青，你在想什么？

　　“好。我说。”蘑菇说，“我是半年前因研究处前「虫族被焚烧殆尽」被调查处审问。”说到这里，她变得镇定，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往外吐，“后续调查中我才知道，那是「寄生虫族」，如果没有那把火，联邦会在半年前就陷入内部虫潮。而那把火，是莫迟放的，就是今天大家看到的天空中的火。她本可以置身事外，但为了还我清白，被1号以我们这些人的命相要挟，被迫加入调查处。”

　　‘莫迟’点点头，问柳青青，“重点明确，利害清晰。你帮她改过吧？”
　　柳青青笑笑不答。

　　一部分人尚未听懂这番话与柳青青竞选有何关系。
　　而白发女人和辛姐则心领神会，神色各异。
　　王亮面无表情，切了一声。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
　　调查处的人抬起头。

　　“宿舍区爆炸的幕后真凶是阿尔努斯人·黔北，他当时身有违规附甲，向我们开枪。且999号因此失去了一条胳膊。”998号抵在话筒旁，清晰陈述传入了联邦每一个人的耳朵，巨人的下属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王亮也是，“他用「氢」弹向我们开炮，我本以为自己会死。但莫迟用她的能力保护了我们，就像今天哪怕是消灭虫族，她都把保护周围联邦人放在前面。在这个圈之外，没有人会受伤。”

　　‘莫迟’对柳青青说，“你要不要跟我做事，我保证-”他的意识恍惚了一下，“我保证，我们-”他用力眨了眨眼。
　　柳青青懒得回应。

　　王亮冷笑一声，“我在看守医疗部时，可没见到这位救世主。”
　　旁边开始有人小声说，“我记得当时.....她是不是被调查处带走了啊.....”
　　有人对着王亮冷笑，“我可没见过这种被人救了，还反过来诬陷别人的白眼狼。”

　　“她平时很温和的。”
　　“一把火烧光了虫族，这也太强了吧！我要拜她为师！”
　　“听上去她很在意身边人。她是个好人。”
　　有人刻意补充说，“她能控制自己的能力，说不定还能提升联邦的科技水平。”

　　也有人反驳，“虫族没打过来之前，我们可也是想着要和它们和平相处。弱就是罪，谁知道她会不会转头像虫族那样控制我们。”
　　“我不想再失去身边人了。”

　　时间过去了9分钟，第三位发言者上场了。

　　白发女人淡淡道，“如果你真的大公无私全为了替她人辩驳，柳青青，我会对你失望。”

　　第三位，是陈琳。

　　“莫迟在庇护所找到了我快20年没见的父亲。我知道，这是一件违背联邦守则的事，可我除了是后勤部部长，我想，我也想成为父母的女儿，在保卫自己的性命之后，我也想保卫我的家人、兄妹、爱人、孩子。他们是普通人，或许没有天赋，可我们的梦想，不就是爱的人在身边吗？莫迟，我想再跟你说一次，谢谢。”

　　当陈琳的演讲尾音落地之时，许多人已经泪流满面。
　　连王亮都忘记了嘲讽，他想起自己70岁的老父亲，被送出联邦时安抚的笑脸。

　　辛姐笑了，站在白发女人身边说，“我支持她哦～”

　　无名女人举起手，在人群中，掷地有声，“我支持她。”
　　身边，但凡被柳青青带来联邦的庇护所人，纷纷举起右手，“我支持她！”

　　莫迟眨了眨眼，她好像听见了陈琳的声音。

　　紧接着严九讲到自己因一点小事被逐出联邦，在庇护所朝不保夕的日子，是莫迟给了他希望与安定。终于等到支援躺在担架上动弹不得的瑞安，诉说自己为难过莫迟，对方却顶着压力和被质疑的风险，替他清除了寄生虫卵，还为研究处贡献了珍贵信息。

　　“她叫莫迟啊。”
　　“她救了那么多人，我们却一点都不知道。”
　　“我想起来了，她特别喜欢喝「一碗地球」的胡辣汤！”
　　“对了！她跟瑞安比赛赢了！那个记录连沈间都没办法打破！”

　　吵嚷的人群，沉默的王亮，神色复杂的夏天。

　　沈间开口了，“莫迟和我聊到，她在另一个地方，为了活下去挣扎求生的日子。你们觉得她厉害，可也怕会不会下一秒就死了。虫族的主脑，兔子，曾杀了她的队长，催眠她为他干活。她说，她的梦想就是能快快乐乐吃饭、睡觉、发呆，平平安安的就好。我爱她，大家，我的梦想，是能和她在联邦一起无聊地生活。”

　　只有沈间的稿子，柳青青没有过问。
　　但她知道，她们赢定了！

　　如果上一秒，莫迟在众人眼里是一个强大的守护者、善良可爱的女性。
　　那现在，在沈间口中，她终于落地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

　　人类只会恐惧怪物，或被潜意识异化成其他物种的人。

　　兔子慌乱地四处张望，但他对身体的控制在逐渐减少。

　　“怎么回事！我给了你平静！你不要太贪心-”

　　开合的嘴突然变了一个腔调，挣扎着，嘴巴不受控制地说，“你....去....死....我....要....活着....”

　　最后，柳青青终于开口。

　　“莫迟也救过我的命。站在联邦土地上的所有活着的人，听着！我们赢了！没有谁还会来，还敢来进犯联邦！因为莫迟救了我们所有人！因为她也想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争的绿色草坪上！呼吸真正的新鲜空气！如果你不支持我，没关系，但现在，为了祝贺我们未来百年、下一个百年、无数个百年的平静生活，喊出来！莫迟！莫迟！莫迟！”

　　白发女人没有发表任何演说，她只是笑着站在自然风的吹拂下，听着人声逐渐合拍，声量逐渐变大，而过去彻底翻篇。

　　自此，莫迟名震星际联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