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谣》笑冷人

1、第 1 章

　　“小河流水哗啦啦，两口子吵架要分家，小红小红你跟谁，我跟爸，爸打我，我跟妈，妈骂我，小红小红你别哭，前面就是你大姑，你大姑……”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邵小红吓得浑身冷汗直冒，蜷缩着躲在一棵大树下，周围漆黑一片，耳边一直传来那首熟悉的童谣，说是童谣，其实是她们编出来欺负她的话，她们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脆的笑声，婉转动听，此刻却是说不出的毛骨悚然，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们在哪里？她们是谁？
　　脑中一片混乱，她跌跌撞撞的朝外跑，茂密的林深处突然飞出一只红色蝴蝶，有手掌大小，在她上空飞了一圈后朝更深处飞去。
　　“等等、等等我！”
　　邵小红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朝红蝶飞走的方向追去，她边跑边喊，反而不再恐惧，周围景色不断变化，春夏秋冬，昼夜交替，重重林影后突然走出一个娇弱的小女孩，女孩穿着一件洗得褪色的桃红色连衣裙，有些脏，她停下脚步，因为她发现小女孩也再看她，眼神怯怯。
　　“你是谁？”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了一下，邵小红发现小女孩一直抱着胳膊，她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小女孩觉察到了她的目光，向后缩了缩，邵小红不知道怎么突然想去抱抱小女孩，一步又一步，小女孩眼中溢满恐惧，慢慢向后退。
　　“我不会伤害你。”邵小红轻声说。
　　“你会！”小女孩回答的异常坚定。
　　就在邵小红即将摸到小女孩时，突然脚下一空，脑中翁的一声摔到了一个大坑里。
　　哗啦！
　　一大片红蝶破坑而出，妖艳而诡异。邵小红看呆了，身下有些温软，她低头看去，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邵小红条件反射般腾地站了起来，讲台上，语文老师脸都气绿了，使劲将书摔在桌子上，厉声道：“邵小红，你给我站到后面听讲，下课后来我办公室！”
　　同桌捂着嘴窃笑，邵小红慢慢离开位置走到最后一排，想起刚才的梦，依旧心有余悸。
　　“小河流水哗啦啦……”
　　邵小红使劲的摇头，想忘记那首歌，谁知越想忘记反而记得越清楚，那首歌就像一场噩梦，一直缠着她，她们也都一直缠着她，她没有杀人，也没有害人，那些都不是她做的，都是那群鬼蝴蝶，对，那群鬼蝴蝶。
　　手捧着课本的邵小红此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额上冷汗直冒，惊恐不已，她试图说服自己没什么可怕，她本来就没有做错，她什么错都没有，手在颤抖，老师说什么她也不知道，一瞬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从她记事起就没有妈妈，听爸爸说妈妈是难产死的，爷爷奶奶嫌弃她是女孩，所以直到满月才来看了她一眼，爸爸原本很爱她，可是经不住爷爷奶奶的催促又娶了二妈，后来、后来……
　　邵小红闭眼使劲去回忆，可那部分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爷爷奶奶经常打她，有时候她会一瞬间忘记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然后再靠一些零碎的记忆去拼凑完整。爸爸和二妈一起去县城打工，他们又有了孩子，是个男孩，后来他们很少回来，爷爷奶奶会经常去城里看他们，但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弟弟。
　　“邵小红？邵小红？”
　　一阵急切的呼喊将她拉回现实，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宿舍，明明刚才还在上课，她被罚站在了最后一排，她茫然的看着三个好友，黎云、杨凤、周玉伊，两个坐在她身边，一个蹲在她身前，杨凤拍着她的肩膀，关心的问：“你怎么了？”
　　“喂！你可别吓人啊，跟鬼附了身似的。”周玉伊见她目光恢复清明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邵小红浑身一颤，脸色煞白的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三人一听都是一颤，蹲在面前的黎云差点跳开，复而又小声问：“老师喊你去办公室说了什么？你不记得了？”
　　邵小红再度陷入回忆，继而无力的摇了摇头，反问：“我去了办公室？”
　　“喂喂喂！你可别吓我们。”周玉伊第一个跳开，退到一步外，神色严肃的问：“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下课后你跟老师去了办公室。”
　　“我想不起来。”邵小红摇了摇头，三人面面相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杨凤勉强笑了笑，安慰道：“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帮你去跟老师请假，你回去看看病？”
　　“请假？回家……”
　　邵小红又是一个哆嗦，她几乎可以想象出大姑姑见她的厌恶表情，以及他们家院中的大狼狗，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胳膊上刚好的伤口，就是被那只狗咬伤，姑姑没有打狗，反而狠狠打了她一顿，将她赶出了门。
　　她在村子里四处游荡，不知怎么就迷路到了一片陌生的小树林，她记得几年前她也来过这里，那时她只有十岁，跟着村里另外三个小伙伴，她们唱着歌，一路玩耍，发现了一只很好看很好看的蝴蝶，她们说：“小红小红，你帮我们把蝴蝶抓回来，我们就一直跟你玩。”
　　“真的？”她天真的问。
　　三个小伙伴相视一笑各自点头，催促道：“快去快去，蝴蝶跑了。”
　　“好。”
　　她追蝴蝶飞奔而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脚下一滑滚下了山坡，她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耳边隐隐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她吃力的往上爬，抬头看到三个小伙伴拍这手站在高处朝她做鬼脸，边笑边唱：“小河流水哗啦啦，两口子吵架要分家……”
　　“邵小红？”杨凤见她出神小声喊了句，邵小红喃喃道：“小河流水哗啦啦……”
　　“这不会真中邪了吧。”周玉伊询问两人，又退了一步，说：“不行，这事儿还是报告班主任吧。”
　　“也对。”黎云点头，杨凤又问：“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放着她不管吧！”
　　“你能怎么办？你又不是医生。”周玉伊反问，继而看她双目呆滞，又小声的对两人说：“你们没听说吗？她当初要来上学学校本来不要，最后因为她姑姑闹得不行才收了，让她住校。”
　　“为什么不要？知道她有病还让她来上学啊！”杨凤插嘴道。
　　周玉伊冷笑，挥手道：“我那天偷偷经过老师办公室才听说，她这里有问题。”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声说：“是个神经病。”
　　“不会吧，她平常看起来也挺正常的啊！”杨凤有些不敢相信，但放在邵小红身上的手慢慢缩了回来，也侧立于她身旁。
　　“那你看她今天正常吗？上课睡觉还乱喊乱叫，被老师喊进办公室回来啥都不知道，要么就真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在装傻。”周玉伊说的有理有据，全班同学都有看见，她的表现实在太不正常了。
　　“不行，我要换宿舍，要么过两天我也得变成神经病。”黎云忽然冒出一句转身就走，周玉伊见状忙追上去，喊道：“等等我啊，我也要换。”
　　杨凤同情的看着邵小红，此时邵小红竟然也抬头看着她，杨凤毫无准备被她这么一盯，霎时浑身寒毛倒立，立马跳开一步，“邵小红？”
　　“怎么了？”邵小红开口，声音冷清，杨凤心底更怕，也不知道她们三人刚才说的话被她听见了没，不过看她神色，怎么能没听见，杨凤心里打着鼓，尴尬的笑了笑，说：“你没事就好，我、我去买个东西。”说完，不等邵小红回答便撒腿就跑。
　　“小河流水哗啦啦，两口吵架要分家，小红小红你跟谁，我跟爸，爸打我，我跟妈，妈骂我，小红小红你别哭，你别哭、别哭……”
　　邵小红唱着唱着忽然泪如雨下，山坡上的三个小伙伴笑得前俯后仰，她在山坡下哭的不知所措，身上被树枝瓦砾划的伤痕累累，连最心爱的裙子也刮破了，如果回去让奶奶看见她一定会打她，她不想回去，但又不知道去哪里。
　　“妈妈、妈妈……”
　　小小的她呜咽着叫着妈妈，她从未见过的一个女人，不过所有的孩子都有妈妈疼爱，如果她的妈妈还活着一定也会很疼爱她。
　　“哈哈哈哈哈，野孩子怎么会有妈妈？”
　　“你应该叫奶奶才对啊。”
　　山坡上的三个孩子听到她的哭喊笑得更开心，就听有一个又说：“野孩子，没人要的野孩子，死了去找你妈妈吧！哈哈哈……”
　　“死？死是什么？为什么死了就能找到她妈妈了？”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小女孩似乎不懂他在说什么。
　　那个孩子抓了抓头发，皱着眉头小声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听她奶奶说的，说让她死了去找她妈妈。”
　　死……死了能找到妈妈？
　　年纪小小的她，脑中突然冒出这个问题，正打算开口去问，一抬头，忽然见一大片红蝴蝶，就在三个孩子的身后，如火如荼。
　　“蝴蝶、蝴蝶！”
　　邵小红连哭都忘了，也顾不上受伤的腿，急忙往上爬，三个孩子抬头望去，欣喜若狂，大声喊着：“蝴蝶、好多蝴蝶。”
　　“好漂亮、好漂亮。”
　　“快，我们抓住它！”
　　三个孩子你追我赶去抓蝴蝶，蝴蝶却像是有意识的将他们引向更深处，背后的邵小红一瘸一拐的追着蝴蝶，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蝴蝶。
　　“蝴蝶、等等我、蝴蝶……”
　　她追啊追，不知道追了多久，三个小孩突然不见了，似乎就在眨眼睛，他们的声音消失了，人也消失了，那一片蝴蝶还在不远处盘旋飞舞，邵小红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还是追了过去，直到走到那片蝴蝶中，才发现下面有个大坑，坑不深，三个小孩躺在坑中，张着嘴巴开心的笑了。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邵小红奇怪的问，身体在发抖。
　　三个孩子的笑容非常诡异，只见一只蝴蝶停在一个孩子的嘴里，接着飞走了又来一只，一群蝴蝶围着三个孩子的上空飞舞，妖艳又美丽，邵小红看呆了，她伸手去抓，一只蝴蝶停在了她的手中，两只小小的爪子，好像人的双手一样。
　　和平时看到的蝴蝶不太一样呢？邵小红歪着头想，忽然，一大群蝴蝶飞出了坑，在邵小红头顶盘旋，邵小红下意识低头看去。
　　“不要！不要看！”
　　邵小红猛地抬头，见班主任惊讶的看着她，还有她姑姑，面色铁青，伸手啪啪给了她两个耳光，骂道：“死丫头，不好好读书还装病，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老师、姑姑……”邵小红低着头，紧咬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班主任有些看不过去，说：“我看她上课老是走神不像是装病，你最好还是带她去医院看看。”
　　“这死丫头，从小就喜欢偷懒，能有什么病！”中年妇女厉声吼道，班主任脸色微变，走上前低声说：“她脑子似乎真的有点问题，很多东西都记不住，这样也没办法读书啊！”
　　“死丫头，不识好歹！行了，领回去就领回去，回头你们把学费都给我退回来！”中年妇女吼了句，带着邵小红离开了，班主任也颇为无奈，说起学费，似乎是邵小红的父亲背着妻子来偷偷交的。
　　姑姑一路上骂骂咧咧，邵小红低着头跟在后面，沉默不语。冷风呼呼的吹，她缩了缩脖子，感觉脸上有些凉，几点小雪花落了下来，临近除夕，差不多还有一个月的样子，马上要放假了呢。
　　好像也是一个快要过年的日子，连着下了三天的雪，她被奶奶赶出去捡柴火，路很滑，她有几次差点摔倒，晚上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捡到多少柴，反而被冻得连话也说不清，爷爷看不过眼，给了她碗热汤。
　　晚上睡觉的时候，爷爷奶奶睡热炕，给她在屋子里的一角铺了一块地方，就像姑姑家的大狼狗睡得地方一样，小小的她蜷缩成一团，炉子里的火烧的很旺，但她不敢靠近，奶奶会打她，直到半夜，月亮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她冷得睡不着，空气中传来爷爷奶奶均匀的呼吸声，睡得很安稳。
　　她蹑手蹑脚的跑到炉子边，小心的加出一块烧的通红的煤炭，然后慢慢回道自己的地方，将烧红的煤炭放在了床上，她只想暖和暖和，实在太冷了。
　　火苗嗖的燃起一小撮，她眼睛一亮，开心的差点笑出声来，她将手靠近火苗，感受着微弱的温度，接着火苗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样慢慢变大，又变大，竟和她一般高，她开始慌了，火焰迅速爬上窗帘，然后墙上的挂画，接着沙发以及桌子上爷爷的烟，还有……
　　她吓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屋子，只是等她回过神来时，身后已经燃成一片火海。
　　“死丫头，我跟你在说话！”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邵小红摸着滚烫的脸，还没回过神来，姑姑提起扫帚一下子朝她的后背抽来，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脑袋重重的撞在了门口的台阶上，霎时头破血流。
　　“妈，她都傻了，你再打，打成白痴了还是个大麻烦。”屋内走出一个比她年纪稍小的男孩子，一脸厌恶的扫了她一眼，那是她表弟，表姐在外面读书，姑父还在上班，表弟请了假暂时呆在家中。
　　“你就是个祸害！”中年妇女大吼，见邵小红还趴在地上一个劲的颤，不禁又是恼羞成怒，举起扫帚就往她身上抽，“你还趴上瘾了？还不快给我滚起来，起来！听到没有！起来！”
　　她一边打一边骂，邵小红疼的眼泪直流，动也不敢动，男孩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管了，回屋继续看电视，屋外邵小红小声抽咽，中年妇女见她还是不动，兴许是打累了，这才气喘吁吁的停手，吼道：“还不起来，去把屋子给我收拾干净，还有后院的鸡笼打扫打扫，要么今晚你别想吃饭！”
　　邵小红慢慢的爬了起来，擦掉头上的血，背火辣辣的疼，她听见姑姑边进厨房边说：“害人精，就知道害人，我这是做的什么孽，遇见你这么一个瘟神！”
　　“我没有害人……”邵小红在她身后小声说，眼泪扑簌簌的流。
　　“嗯？你说什么？”妇女猛地转身，狠狠地瞪向邵小红，邵小红退了一步，摇头说：“我没有害人！”虽然声音还是很小，但是语气明显比之前要坚定，妇女一听一下子火了，举起扫帚就朝她的脸抽去。
　　邵小红连忙转身就跑，妇女更是惊讶，气的暴跳：“反了反了，这死丫头竟然敢跟我顶嘴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怒气冲冲的就冲进屋去，扬起扫帚就在她头上一顿乱抽。
　　“死丫头，我打死你，你个害人精，害得人还不够吗？怎么还不死，害人精害人精！”
　　“我没有害人！”
　　慌乱中，邵小红忽然摸到一个东西，用力朝面前女人刺了下去。
　　“我没有害人！我没有害人！”
　　她边刺边喊，温热的液体溅了她一脸，她感觉满脸的疼痛，却从未体会过如此快感，姑姑软软的倒了下去，她看到她浑身的血，她的手中还紧紧捏着剪刀，忍不住颤抖。
　　“你、你杀我妈？”
　　邵小红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我杀了你！”
　　愤怒的咆哮，邵小红转身瞬间表弟提着板凳朝她砸来，她连忙躲开，扬起剪刀猛地朝他脸刺了进去。
　　“啊——”
　　身后是铺天盖地的大火，火舌冲上整个天际，将月亮染得通红，她站在院中看着头顶的月亮，忽然感觉到身体不再那么冷了，她开心的笑了，第一次笑的如此满足，火焰中传出爷爷奶奶的哀嚎声，她笑得更开心，从小到大都没有如此开心过。
　　然后来了很多人，很多人，大家都很关心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感觉不到悲伤，那一刻她哭的很难过，大家都以为她在为爷爷奶奶哭，不停的安慰她，将她送到了大姑家。
　　至于爸爸……
　　邵小红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冷笑，突然变得非常平静，从衣柜里抱出一堆衣服，然后点了一把火，火焰迅速包裹了两具尸体，火苗高窜，就好像回到了那一夜，她清晰的看见每一件物品都被火焰一丝不剩的吞噬，连同爷爷奶奶。
　　她慢慢的退出屋子，站在院中看着滚滚浓烟向外冒出，喃喃自语：“我没有害人、我没有害人、我没有害人……”
　　“哈哈哈哈哈哈……”
　　耳边忽然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熟悉又刺耳。
　　“小河流水哗啦啦，两口子吵架要分家，小红小红你跟谁，我跟爸，爸打我，我跟妈，妈骂我，小红小红你别哭，前面就是你大姑，你大姑脖子粗，粗的像头老母猪。”
　　“哈哈哈哈……你也是头猪，笨得像头猪……”
　　“我不是、我不是！”
　　邵小红捂着耳朵一路狂奔，“不要再唱了，不要再唱了！”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拼命的跑，一直跑，好像只要不停地跑就能甩到那些声音，那些她看不见的声音。
　　“不要、不要再跟着我，不要！”
　　邵小红捂着耳朵一路哭喊，突然眼前闪过一条身影，她猛地停下脚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从她眼前跑了过去，追向一只鲜艳的红色蝴蝶。
　　“蝴蝶……”
　　雪花纷纷扬扬，邵小红抬头看着天，又看着不远处的蝴蝶，小女孩追着它，又像是在跟它玩耍，小蝴蝶忽低忽高，一会儿停在小女孩肩膀，一会儿落在她头顶，非常调皮。
　　“小蝴蝶、等等我。”
　　“这是哪里？”邵小红发现自己又到了那片陌生的林子，但双脚却不自觉地朝小女孩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有蝴蝶从头顶飞过。
　　一只、两只、三只、越来越多。
　　那些蝴蝶好像在欢迎她的到来不停的在她头顶盘旋，又或者停在她身上，她渐渐不再恐惧，反而心情愉悦。
　　小女孩似乎感觉到她的到来慢慢回过身来，两人面对面，一大一小，一高一矮，非常熟悉，又说不出为什么熟悉。
　　“你是谁？”小女孩问。
　　邵小红摇头，说：“我叫邵小红，你又是谁？”
　　“我也叫邵小红。”小女孩回答，脚下突然塌陷，小女孩一下子掉了下去，邵小红大惊连忙跑上前去。
　　“啊！”
　　一声惨叫，邵小红吓得瘫坐在地上，倒吸一口凉气，坑中，没有刚才的小女孩，反而是她，她躺在里面，开心的笑了，嘴巴里全是蝴蝶产下的白色小卵，密密麻麻几乎溢了出来，她身上爬满白色的毛毛虫在啃食她的身体，胳膊、腿、胸口、她甚至看到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但周围的肉已经被毛毛虫啃的面目全非，接着又有些毛毛虫开始在她身体上结茧，一个连着一个，除了脸，她几乎认不住自己。
　　记忆瞬间回到那一天，她趴在坑外，看着三个小伙伴的嘴里慢慢被蝴蝶产满了卵，她们却毫不知觉，白色的卵多的令人作呕，很快，那些卵便孵化出幼虫，幼虫吃她们的身体，只留下心脏，然后结茧孵化，她看的目瞪口呆，不觉害怕反而觉得好玩。
　　“我？怎么会是我？”
　　坑中就好像放着一面镜子，她看到里面的自己眼神惊恐，却无能为力，她想抬手去摸，什么也做不了，蝴蝶越来越多，视线越来越红艳，蝴蝶中缓缓走出一名身材高挑，黑衣黑发的靓丽女人，眼神空洞。
　　“啊、啊……”
　　她想喊，但发不出声音，女子的目光逐渐恢复神采，伸手让她停在自己掌中，问：“你想说什么？”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女子说完后，她真的可以开口说话。
　　“为什么会是我？”
　　“为什么不会是你？”
　　女子反问，她呆呆的望着女子的眼睛，女子的眼睛中，映出一只红色翅膀的蝴蝶，停留在她的手心，她吓了一跳，试着挥动翅膀，果然女子眼中的蝴蝶也在挥动翅膀，她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自己的身体，自己的……
　　“你梦到了什么？”女子忽然问她。
　　她愣了一下，回头看着坑中的自己，反问：“这是……梦？”
　　“你当它是梦，它便是梦。”女子回道，她不解，指着坑中的人，问：“那她又是谁？”
　　“你。”女子说，她更加困惑，“我为什么会变成蝴蝶？”
　　“你本身就是蝴蝶。”女子淡淡地说。
　　她摇头：“我不明白，我有过去为什么又会变成蝴蝶，是不是我死了？”
　　“不，你醒了。”女子回答。
　　她无言以对，飞到上空，仔细端详里面的人，头上还有熟悉的伤痕，瞪大的眼睛，溢满恐惧。
　　“好了，梦醒了，我们走吧。”女子招手，一大片蝴蝶都随她而去。
　　“去哪里？”她大喊，女子回道：“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她喃喃，见女子越走越远，蝴蝶越来越少，也忙不迭追了上去，高喊着问：“你是谁？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女子闻声止步，回头浅笑，“我名十指蝴蝶。”
　　“十指蝴蝶……”
　　林子里似乎又传来一阵熟悉的歌谣，清脆悦耳。
　　“小河流水哗啦啦，我和姐姐采棉花。姐姐采了二斤半，妹妹采了一朵花。姐姐得了大红花，我只得了布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