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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 18 ...


  •   陆明隐觉得,他和梁少谦之间,一定是有一个人疯了。

      不是梁少谦疯了,就是他昨晚没睡好,以至于现在眼前出现了荒谬的幻觉。

      在梁少谦毫不留情地把粥扣在宋皓天的嘴里,又足足过了半分钟之后,保姆阿姨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旋即惊呼出声。

      宋皓天则哗啦一声,将嘴里的粥呈喷洒状呕出来。

      他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口,就猛烈咳嗽起来。

      看表情应该是相当痛苦。

      几个保姆阿姨手忙脚乱地给他拍背、顺气、擦嘴,只有一个脑子转得快的立即跑去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发生这一切的时候,梁少谦就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冷眼旁观。

      仔细看,还能看到他唇角夹杂着一丝嘲讽的笑。

      陆明隐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书,悉达多。

      作者赫尔曼·黑塞在其中写到,意义和本质绝非隐藏在事物背后,它们就在事物当中,在一切事物当中。

      可现在,陆明隐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闹成这样。

      他无论如何从头到尾解构从梁少谦进门后所发生的一切事,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都主动替梁少谦应下这个差事了,梁少谦为什么突然这样。

      梁少谦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倒是不关心宋皓天伤得有多重。

      他只是在想,梁少谦知不知道这么做会给他自己惹上大麻烦。

      等方曼桢回来,梁少谦要怎么办?

      等宋皓天回过神来,梁少谦又要怎么办?

      梁少谦是打算直接撕破脸了吗?

      他带着迷茫不解的神色望着梁少谦。

      梁少谦也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不过那带着嘲讽的笑意却消失,只余下满目冰冷。

      陆明隐一怔。

      因为他好像从梁少谦的眼中捕捉到一丝不甘的意味。

      *

      那名姓王的家庭医生还是相当尽责的。

      尽管现在是他的午休时间。

      可他还是因着每月都会拿方曼桢支付的高额雇用小时费,套了件黑色羽绒服就匆匆赶来。

      进行完局部消毒,医生才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有条不紊地捏住宋皓天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进行检查。

      几秒后,医生扭头看向几名战战兢兢保姆阿姨,问,“烫伤面积不算太深,这粥应该不是刚出锅的吧?”

      先前喂宋皓天喝鳕鱼汤的那名保姆很快回道,“是的医生,这粥从出锅到现在,起码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医生点点头,没多问,放开呲牙咧嘴的宋皓天,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

      “还好吐出来的及时。”

      “但虽说烫伤面积不大,可口腔里还是起了几个泡,我先给宋少把泡液吸出来。”

      说罢,便拿出一支无菌注射器,怼进宋皓天的嘴中。

      往外抽泡液的过程中,宋皓天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疼得直掐自己的大腿。

      本就不算端正的五官,此时此刻更显得狰狞狼狈。

      经验丰富的医生连手都没抖一下。

      完事后,医生才娓娓解释说,“现在将泡液吸出,泡壁贴敷在泡底的软组织上,水泡就可以慢慢愈合了。”

      他将无菌注射器装起来,嘱咐说,“我再给你开点口服抗生素,以防止感染。”

      “接下来几天好好刷牙,保持口腔卫生,很快就可以痊愈了。”

      末了,又谨慎地补上一句,“当然,要是不放心的话,现在马上去医院检查一下也来得及。”

      几个保姆阿姨连连点头,像在捣蒜。

      医生走后,在宋家工作时间最久的一名保姆阿姨忙劝宋皓天,“少爷,虽然已经处理过了,但咱们还是去趟医院吧,保险。”

      “你、你、给我、滚开!”

      因为口腔烫伤说话明显有点不利索的宋皓天猛地将保姆推开。

      魂魄归位的他终于想起令他差点呛死的罪魁祸首来。

      他难以置信梁少谦这个狗杂种竟敢这么对待他。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气急败坏又恼羞成怒的他抄起桌上刚才陆明隐没喝完的半碗粥,直冲梁少谦的面门砸去。

      “狗、狗杂种!反了、你了!你、他妈的、竟敢这么、对、老、老子!”

      陆明隐见状,心脏猝然一滞,下意识就拽住梁少谦的衣角,往后拉了一把。

      果然,梁少谦顺利避开,那碗粥‘啪嗒’一声,碎在地板上。

      黏腻的饭汤流得四处都是,众人齐齐后退了几步。

      宋皓天险些气晕。

      但因为刚才陆明隐是站在梁少谦的身后,所以他根本没看见陆明隐的小动作,还以为是自己手劲不够大。

      宋皓天腾地一下站起来,刚欲发作,就见他那个平日里绝不多说一句话的家教老师陆明隐走到他跟前,截断他看向梁少谦的视线。

      第二次了。

      这是今天陆明隐第二次多管闲事了。

      宋皓天看向陆明隐的眼神里透着丝古怪。

      “宋少最好还是去趟医院。”

      陆明隐板着脸,难得煞有介事地说,“万一粥里的米粒进了气管,可就不妙了。”

      “我之前看过一则新闻,说是有个人喝粥时呛到嗓子,当时没当回事,结果第二天就因为米粒进了气管没及时救治死了。”

      此话一出,宋皓天的脸登时绿了。

      哪里还顾得上出气,忙冲着保姆大喊,“那、那他妈、还等什么!!快!快!给我叫司机!”

      保姆们也被面容正经的陆明隐的话吓到,忙去联系司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们个个心里门清,这位少爷没了事小,夫人对她们的追责才是头等大事。

      ......

      一阵兵荒马乱后,别墅回归安静。

      载着宋皓天的轿车轰鸣声逐渐远去,陆明隐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梁少谦深深看他一眼,然后便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

      陆明隐盯着梁少谦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向外走去。

      等他再回来时,手中就多了一管烫伤膏和一包棉签。

      虽然刚才那碗粥没泼到梁少谦的脸上,但他有注意到梁少谦的脖子上溅上了些许饭汤。

      显然,作为一个今生要讨好梁少谦保命的人,他现在无法对梁少谦置之不理。

      即使两个人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非常不愉快的对话。

      他下巴上的指痕到现在甚至都还未完全消失。

      来到梁少谦的门前,陆明隐异常冷静地推开了门。

      上辈子他就知道在宋家的梁少谦白天不会锁门。

      果然,房门轻而易举往后弹去。

      门打开,梁少谦正坐在床上回消息,听见声响,才抬头看了一眼陆明隐。

      男人的神色如常,一点意外的表情也没有,仿佛早就预料到陆明隐会进来似的。

      陆明隐反锁房门,深呼了一口气,单刀直入,“我来给你擦药。”

      “给我擦药?”

      梁少谦冷不丁嗤笑一声,把手机随手扔在一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陆老师这么爱管闲事?”

      陆明隐总感觉梁少谦对‘以前’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他当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眨了眨眼,答非所问,“要不然会留疤。”

      梁少谦不搭腔,只是盯着他看,似乎要将他脸上盯出一个洞。

      气氛凝固许久,梁少谦才低声说,“行啊,你来。”

      这房间没有多余的椅子,于是,陆明隐就这么被梁少谦拉扯到床上。

      陆明隐看着眼前比他高一头的梁少谦,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扯开梁少谦的衣领才显得自然。

      他偏移视线,去看梁少谦的下巴,语气透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僵硬,“你,靠我近一点,我够不到。”

      闻言,梁少谦竟然真的俯下身离他近了些。

      ——梁少谦此刻的心情貌似又好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

      虽然还是挂着那张冷漠的脸,但他就是能感觉出现在的梁少谦与刚才暴怒的梁少谦有着细微的差别。

      还真是喜怒无常。

      陆明隐腹诽完,很快敛神,小心翼翼地将梁少谦的衣领扒开。

      他捏着棉签沾取适量的药膏,轻轻涂抹在梁少谦皮肤的红肿处。

      他的手又细又长,玉敲出来似的,曲起的骨节都泛着粉红色。

      看得人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梁少谦的视线扫过陆明隐的脸和手,倏然握住陆明隐纤细的手腕,声音暗哑,“痛吗?”

      陆明隐一愣,不明所以地抬眼,“你指什么?”

      下一秒,梁少谦便轻轻托起他的下颌,眼神晦涩难明,“这里。”

      陆明隐的心跳蓦然加快了几分,但还是语气很平淡地说,“没事了。”

      梁少谦很快松开了手。

      之后,一直到他涂完药,梁少谦也没再说一句话,只是盯着房间的别处,神色莫辨,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听的话没有,难听的话也没有。

      很难得,跟梁少谦的关系姑且算是进步了。

      陆明隐这么宽慰自己。

      “方曼桢回来你要怎么说?”

      涂完之后,陆明隐把药膏的盖子拧好,从床上起来,问梁少谦。

      梁少谦转过头来看他,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单看字眼像是在怼人,但其实梁少谦的语气是没有丝毫波澜的,也没有不客气。

      这是一句情绪很稳定的陈述句。

      许是别墅的温度有些高了,陆明隐有点呼吸不畅。

      他想,梁少谦还不如像昨天那样冲他发疯,至少他还能确定梁少谦有情绪波动。

      但此时此刻的梁少谦,总是能令他记起上辈子的一些他不愿意、或者说不敢去回想的事。

      委屈这种东西就像积压已久且蛰伏深处的隐疾,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突然爆发出来。

      也许就是现在。

      “梁少谦,我...”

      他突然呼吸急促地撑住床头柜,刚叫出梁少谦的名字,眼泪就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夺眶而出。

      随着眼泪一起出来的还有他近期发作愈发频繁的幻觉痛。

      那种从骨头缝里发出来的疼,还有眼前的梁少谦,都在时时刻刻提醒他是一个有心理和精神有问题的人,也时时刻刻提醒他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成年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导致他并不想以这种狼狈的模样示人,但他以往保持的冷静形象在此时显然是坍塌殆尽了。

      他现在没办法在恨他的梁少谦面前保持体面,就像他根本没办法利落答应老朋友介绍的工作。

      其实这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但疼痛难耐的陆明隐就是把这两件事混在了一起,杂糅成致使他委屈流泪的罪魁因子。

      泪水模糊视线,景象天旋地转,但他能感觉到梁少谦把他拦腰抱了起来。

      两具肢体毫无阻碍的相接,梁少谦身上的温度烫得陆明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所以,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笃定,重生第一天送他去医院的人,绝对是梁少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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