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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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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英告诉我,我们都会死,我们这些女弟子。
等陆言凑够七七四十九个水灵根,教授我们学完各自该修的功法之后,就会用我们组成一个阵法,一个祭献的阵法。
他要祭献我们所有人,为他打开一条通天路。
“每个女弟子上岛之后,他都会亲自教授功法,名义上是说怕别人代传不尽心,实际上是因为传给我们每个人的功法,都不尽相同。”
我心中惊疑不定,一时不知该不该信她。可我心里又清楚,不管我信还是不信,惊疑之心既生,就已然是对陆言产生了隔阂与怀疑。
没错,我是喜欢陆言,甚至因为喜欢他,疯狂妒忌那些对我很好的姐姐们。
可是,比起喜欢陆言,我更在乎自己的性命。
我永远也忘不了,我是为了什么敢冒风险从家里跑出来,又是为了什么对陆言越陷越深。
——是陆言告诉我,只要跟着他修行,我有朝一日也能成仙。神仙在我心里,就是长生不老的,能活很久很久。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如今云英告诉我,说什么成仙,都是陆言骗我的。他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祭献的贡品,为他自己打开一条通天路。
到那个时候,能成仙的只有他一个,而我们都要死……
我,要死。
不,我不要死。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我恶狠狠地盯着云英,却又不可自控地流露出几分惶然。
比起并不怎么相熟的云英,我自然更不愿意相信床笫间亲密无间的陆言会害我。
云英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信,若非我亲耳听到,我也不会信的。”
“听到什么?在哪里听到的?以你的修为,若是能听到师傅说话,他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
我一声又一声地追问,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质问云英,还是在说服我自己。
“藏书阁。”云英正色道,“藏书阁深处有个阵法,能够隔绝一切法术。很多年前……那时候十三妹还没来,我藏在里面躲清闲,一时困倦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听见师傅和另一个人说话。”
她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又是愤怒又是庆幸,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这么多姐妹里,你的性格最像我。我猜你应该和我一样,生在一个父母不把女儿当人的家里,好不容易逃了一条性命。
像我们这样的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当我意识到危险时,身体已经本能做出了最佳的伪装。
没有人发现我,直到他们说完了话,在与我隔着一个书架的地方翻云覆雨完毕,又调了一阵情先后离去,始终都没有发现我。”
我从她话里听出了些什么,忙问道:“那个人是谁?也是咱们姐妹里的吗?”
云英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是大姐。”
“大姐?她就不怕死吗?”我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云英说的完全属实,等到祭献之时,大姐也会成为祭品。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为了别人,心甘情愿牺牲自己?
“你也觉得难以置信吧?”云英与我有同样的疑惑,脸上带着奇怪的嘲讽的表情,“我当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呢。可事实就是如此,大姐爱师傅,爱到甘愿化身踏脚石,助师傅羽化登仙。”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英冷笑道:“你来的时日短,或许还不知道。虽然咱们都是名义上的女弟子,实际上的姬妾炉鼎。可在大姐心里,她和我们不一样,她把自己当师傅的道侣呢。”
好半天,我才说出一句话来,“即便我真有了道侣,也不会为了他牺牲我自己。”
云英看我的眼神,顿时就充满了欣赏。
再没有这一刻让我深刻意识到:云英和我,实实在在是一类人。
我相信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可她说出来的话,我也不敢全信。
只因我了解我自己,为了我自己的性命,我可以牺牲其他所有人。
我见青山,青山见我。
想来云英为了自己的性命,也是不介意哄骗我,拿我去探路,或者关键时刻做她逃命的踏脚石的。
所以,我说:“孤证不能立。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一面之词,叫我怎么相信?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因为妒忌我要陷害我?”
云英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指着门扉道:“爱信信,不信滚!”
我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大姐那里我自己会试探,其他姐妹那里我也会旁敲侧击。
这世上的事,只要做过就会有痕迹。若云英所言是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第二天一早,我提着花篮去采冰莲蕊,准备以莲蕊入药,炼一味凝神入定的丹药。
但前脚才走到莲池边,后脚便碰上了三姐怜依。
因为昨天和云英说的那些话,我的心神正是最警惕的时候,怜依的出现又太过巧合,我不由心中一动,意识到自己在尧山之上看似无忧无虑,实则很可能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三姐,你也来采冰莲蕊吗?”我面上若无其事、一派坦然,提着花篮蹦蹦跳跳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亲昵地问。
怜依笑着捏了捏我日渐丰盈的脸颊,笑道:“是呀,要制一品香料,缺几瓣莲蕊。怎么,你也要制香吗?”
“不,我炼药。”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自然选择实话实说。
两人一起荡着扁舟,在莲池中来回穿梭,各自采好了自己需要的莲蕊数量。等到回程时,怜依才不经意般问我,“昨天晚上我出门看星星,看见你去了七妹的屋子,找她有事?”
我撅着嘴哼了一声,满脸都是不耐烦,“三姐快别提她了,她不是个好人。”
“怎么了我的小齐光?可是你柒姐惹你了?来,跟我说说,改明儿我替你说说她。”
我冷笑道:“三姐倒是好心,只怕人家不领情呢。原是她说有好东西给我看,叫我晚上去找她。
哪知见了之后根本没什么好东西,尽拉着我说些疯话。说什么师傅最宠爱的应该是我和她,你们这些人都不该存在。”
说到这里,我满脸都是晦气,依偎在怜依身上抱怨道:“她自己不合群也就算了,干嘛非要拉着我一起?”
怜依脸上闪过了然之色,抱着我哄了好一会儿,又亲自把我送回屋,才告辞离去了。
我隔着窗棂望着她珊珊远去的背影,神情逐渐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