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年上男友在世时》觉冰簪沙

4、第 4 章

　　淡淡的消毒水味儿有种令人安心的感觉，洛游醒来的时候，嗅着鼻端还残留的气味，没忍住耸了耸鼻，发出两声很低的吸气声，这样的动静不算大，可却立即被身边的青年发现。

　　“醒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少年慢慢转过头来，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底下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顾宴君，虽然没出声，但眼底的情绪明明白白写着：

　　你怎么在这里？

　　看他一派警觉，一改先前沉睡时那副安静乖巧的模样，顾宴君心下微沉，反思是否对这少年太过严厉，以至于少年一见到他就这么紧张。当下便眼神变得更加和缓，放低声音道：“抱歉，我刚才没有了解情况，就对你横加指责。”

　　本以为还要被这个家伙莫名其妙指责、已经做好准备唇枪舌战的洛游没料到顾宴君开口就是道歉，就好像是目标明确的一拳落进空气里，原先还像个小刺猬一样竖起全身尖刺的少年眼底流露出落空的茫然来。

　　他几缕乌发垂在额前，散在乌溜溜的双眼前，衬得一张巴掌大的脸更显得苍白羸弱。

　　联系到先前医生说的话，顾宴君心间放软，态度越发温和：“抱歉，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之后我会资助你上学，所有的学费都不用你来负责，这次住院的所有费用也由我来处理。”

　　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洛游一定会觉得对方是在用钱砸人，可偏偏面前的青年眼神真挚，话语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傲气，他本想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出眼前少年的窘迫，顾宴君轻轻笑了起来：“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如果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

　　说完，顾宴君转身想要离开，身后却传来少年闷闷的声音：“你现在就要走？”

　　这下换顾宴君疑惑了：“你还有别的问题？”

　　少年被噎了一下，闷不做声地低下头，见他没再说话，顾宴君微微颔首：“你安心休息。”

　　回到家，顾宴君推开门就被整个屋子里堆满的马卡龙色玩偶逼得无奈叹气：“佑佑，你能不能把你的玩偶放到房间里。”

　　沙发上，圆脸小姑娘从一堆玩偶里钻出来，怀里还抱着个湖绿色的小恐龙，她是一点儿也不怕顾宴君，笑嘻嘻举起玩偶恐龙撒娇：“不好看吗？表哥，你这里成天闷得要命，整个屋子都是黑白灰，不嫌无聊吗？我这是给你的生命多添点色彩！”

　　小姑娘说话振振有词，顾宴君也好脾气地笑笑：“随你吧。”

　　他想回自己房间，但小姑娘却奔过来拦住他去路：“表哥，洛学长一个人住院吗？他那么抓紧时间的人，怎么愿意自己住院呢？要不你也给他办出院吧！”

　　顾宴君脚步一顿，瞥一眼脸颊红润又饱满的小姑娘：“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装病逃避学习？他身体不好，既然在医院就住院休息。”

　　小姑娘嘟起嘴，一看就不大乐意，想辩驳几句却被顾宴君打断：“至于你，如果不能安心学习，我就送你回家去，省得你在我这里无法无天的。”

　　小姑娘瞬间就老实了，她不愿回家，但在顾宴君这里同样也待不住，玩了一会儿手机之后，无聊到回房间睡觉。

　　客厅的感应灯熄灭，顾宴君也换了身居家服准备洗漱，正在此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陡然间亮起。

　　“……好，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顾宴君匆匆换了件衬衫下楼，哪知还没打开大门，感应灯亮起，小姑娘飞快跑下楼，表情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表哥你去哪？我也去！叶枫说了，要我看着你，免得你被什么人勾走了！”

　　看她一副把这事当成重要任务的模样，本就被一个电话惹得心烦意乱的顾宴君横生几分烦躁，心里给发小记了一笔，但眼下没时间计较这些，顾宴君带着小姑娘出门，大晚上不愿再麻烦已经休息的司机，选择自己开车直奔医院。

　　车上小姑娘本来还一个劲儿按着手机，可看清目的地后就惊讶地张大嘴巴：“表哥，来医院干嘛？”

　　她转瞬间就紧张起来：“不会是洛学长病危吧？”

　　顾宴君停好车，眉头一顿：“少胡说八道。”

　　他一路直奔办公室，夜间的医院依旧人来人往，但办公室里还算安静，随着医生焦急的话语，沈佑好奇地盯着顾宴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一声笑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顾宴君瞥她一眼，对医生抱歉：“小孩子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放心吧，人我会找回来，这边我们先办理出院，要签字的我来签。”

　　一堆文件快速签完，顾宴君头也不回离开医院，憋了好一会儿的小姑娘没忍住嘻嘻哈哈地笑，一面看稀奇一样盯着顾宴君：“表哥，这应该是你最憋屈的时候吧？我可从来没见过谁敢这么训你，连我妈跟你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太好玩了！”

　　顾宴君没理会嘻嘻哈哈的小姑娘，只看了她两眼：“你跟洛游关系很好？”

　　“是啊！”小姑娘用力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警觉地看着顾宴君，“表哥你问这个干嘛？”

　　片刻之后，顾宴君视线从小姑娘手机屏幕上收回：“回去吧。”
　　小姑娘一边回复信息，一边嘀咕：“表哥你不是有洛学长的联系方式吗？怎么不自己问他？还要我做中间人……现在知道人已经回学校了，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顾宴君没说话，他手机同样响起来，看到是发小电话才不自觉松口气：“喂。”

　　“宴君你跟佑佑大晚上出来找那小子？要我说这小子招数也太多了，还没哪跟哪呢就把你折腾得团团转！我听说你还包了所有的治疗费，这小子该不会是故意装晕讹你的吧？我真服了，你可千万别去找人，去了就上当了！你等着，我现在就过来找你！”

　　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来发小那担忧又生气的声音，顾宴君哭笑不得：“不用，人已经回学校了，我现在要带佑佑回家。”

　　“那就行那就行，宴君你可千万要听我的，这小子不简单，你……”

　　后面喋喋不休的话被顾宴君干脆利落挂断。
　　他这个发小一片好心不假，可却太喜欢把他当成个谁都能骗到的傻子。

　　顾宴君眼底滑过若有所思，这个洛游，身上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但这和他并无关系。

　　第二日顾宴君就将不愿上学的沈佑送去学校，后者无论如何软磨硬泡，顾宴君都不为所动，放了一堆狠话之后心不甘情不愿离开家门。

　　家里总算得以片刻宁静。

　　但也只有片刻。

　　司机再次把不常出门的顾宴君送到学校时，依旧没忍住从后视镜里打量老板的脸色，只见青年生得一副凌厉五官，可气质温润柔和，很好地中和了这份凌厉感，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展馆里看到的黄玉卧虎。

　　看似温和无害，却不怒自威。

　　然而在下属面前不怒自威的顾宴君此刻在办公室里，一反常态被老师训话。

　　“……这已经是这个学期第几次请家长了？希望沈佑同学的家长也能上点心，重视一下对于沈佑同学的教育问题！之前是逃课违纪，现在好了，沈佑同学还公然违反校规，和同学谈恋爱！我实在是很怀疑你们家长对她的管教！”

　　训话到最后一句，短发老师的语气已经不只是严厉，逼得原本还装乖扮老实的沈佑气得抬起头来，怒目而视：“你——”

　　“李老师是吗？我希望您即便作为老师，也要尊重学生的人格尊严。”

　　温和的声线打断了这即将被点燃的对话，所有人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青年身上，但见青年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包裹着他颀长身形，锋利五官下，一双眼睛似乎能够看破一切，此刻被他这么盯着，先前还气势汹汹的李老师顿时底气不足：“我们也是为了沈佑同学好，她马上就要升入高三，不好好学习，在这个时期谈恋爱，这不是耽误人家洛游吗？他可是清北苗子，万一要是被……”

　　洛游？

　　“如果老师不能够平等对待学生，我会请专业人士前来与老师接洽，”顾宴君不动声色打断李老师的话，站起身，彬彬有礼却不容置疑地开口，“至于沈佑是否违反校规，我也会调查清楚，不会冤枉任何一方。”
　　*

　　“……表哥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还以为你跟我妈一样来了只会顺着李老头的话一个劲儿骂我，想不到你居然这么酷！李老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哈哈哈，看他吃瘪我真开心！”从办公室里出来没走两步，沈佑就压抑不住心里的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顾宴君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沈佑，后者先前还满脸的笑，渐渐地，在顾宴君的眼神下也笑不出来，收敛了表情：“我错了还不行吗……”

　　顾宴君这才继续往前走，语气温和地问：“错哪儿了？”

　　沈佑作为问题学生，被请家长的次数不少，可对这个表哥是真的怕，此刻绞尽脑汁一想：“我错了……错在不该跟那个白莲花吵架，早知道我就应该把她打一顿！”

　　这都是哪里学来的土匪做派？

　　顾宴君的眉头皱得更紧，刚要训斥，就听旁边小姑娘叫了一声：“洛学长！”

　　她拔腿就跑，顾宴君也快步跟上，拐过弯就进了教学楼后的小树林，这下不必沈佑提醒，顾宴君一眼就看到树荫下那道单薄的身影。

　　从后面看，只能看到少年身上宽大的白色校服被风鼓起来，勾勒出瘦削身形，黑发也被风吹动，露出颈后一截苍白皮肤。

　　那皮肤上，一块青紫瘀痕格外瞩目。

　　而他对面是几个同样身穿校服的学生，一个个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为首的那个看起来差不多有少年两个宽，抬手就要冲着少年一拳打来。

　　如此凶险，看得沈佑没忍住惊叫起来：“别打学长！”

　　但女孩的声音遥远又飘忽，单薄得根本拦不住扑到脸上的拳风，洛游下意识提起手臂要挡，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发生，洛游惊愕睁眼，就看到自己身前站着的青年。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