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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上将老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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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列卡星一向黑得很早。
魏邈六点下班的时候,明黄色的灯已经从高大的中央大厦顶层垂落下来,照得这栋将近千米高的大楼如同一座巍峨的佛龛,藏匿着密密麻麻的虫群。
他摘掉眼镜,刷了下光脑,等待晚归的摆渡车驶来,挺括修长的身型被包裹在藏蓝色的西装套装下,一楼这会儿的人并不多,这里几乎是一个巨大的下沉式的会客厅,摆放着各种糕点、甜品,以及精致的奶茶和香槟,只有雄虫可以使用。
有科学的调查报告显示,雌虫的味蕾数量相较于雄虫,有明显的差距,两者间差距在百分之四十左右,因此他们不嗜好甜品,更何况在如今的社会,新鲜食物是一种稀缺资源,只有上层贵族可以使用。
一路上,不少下班的雄虫结伴路过,商量着周末去哪个行星度假,见到魏邈,都热情而恭敬地打招呼。
魏邈面带微笑地一一点头回应,等了五分钟之后,才看见一个白胖的机器人飞驶而来,停驻在上空,降下安全舱。
说是“安全舱”,实际一应俱全,甚至还准备了一张软床,刚走进去,他便接到了伴侣奥兰德·柏布斯上将的电话。
“雄主,您下班了吗?”电话那边,奥兰德轻轻地问。
魏邈不喜欢全景的视频通话,因此,结婚这些年来,他和奥兰德的通话大多以语音为主,摆渡车飞快地上升,钢铁洪流般的首都如同一座严丝合缝的堡垒,在视野里逐渐下沉,魏邈“嗯”了一声,他淡淡地弯了弯眼睛,嘴角却没有多少真实的笑意:“下班了。”
“您今天打算吃什么?”对方道,“我准备了新鲜的牛肉和西蓝花,想给您准备奶油香菇浓汤。”
“太费心了。”魏邈道,他握住了安全舱里的栏杆,穿越到虫族七年以来,即使熟知这里的科技,但这样极速的上升和失重状态,依然让他有些无法适应,比在游乐场玩三十遍跳楼机更让人惊魂甫定。
魏邈有些失神,食指焦躁地在栏杆上敲击,心绪不断地压抑起伏,远没有面上所表现出的悠闲自若。
他难得不想再和名义上的爱人闲聊,过了一会儿,才道:“……抱歉,今天我可能会晚回来一会儿,你和维恩先吃饭吧,不用等我。”
电话那边静了一瞬,光脑的通信质量太好,他甚至隐约间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一秒钟之后,奥兰德才慢慢地问:“您今天要在公司加班吗?”
听筒里的男声娓娓,仿若不断流淌的静谧湖面,微风不皱,甚至少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魏邈静静地听着,解释了一句:“嗯,有点事情要处理。”
奥兰德说:“好的,恭候您回家。”
挂掉电话之后,魏邈闭了闭眼睛,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才发现短短的半分钟时间,他的手几乎没有离开过栏杆,在这样全然寂静和狭小的空间内部,他终于延迟地感受到一种缓慢的、迟滞的痛意,不断侵占他的心脏。
从下层贫民窟里没有身份的黑户雄虫,到如今任职于地质勘察研究所,看上去人模人样的高级研究员,魏邈花了七年时间。
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心怀着一种巨大的恐惧,在这个性别、等级森严的星际世界,一具高阶雌虫的骨翼不小心扫下来,风刃都能切割掉一大片的尸体,底层是你死我活的擂台,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泥腿子,没有财产,指纹不被采集,没有固定的住所,随时随地会被攻击,魏邈花了一周时间,才在暗无天光的环境里,发现自己没有骨翼,应该是个低等级的雄虫。
在贫民窟,这显然不是个什么好事儿,因为除了紧迫要解决的吃喝拉撒之外,他还得严防死守着被别人睡了。
魏邈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语言体系,没有基本的常识,不懂得如何使用一系列的科技成果,无法和别人沟通,甚至因为身在贫民的居住区,没有向外界求救的渠道。
他已经不记得他是如何从这里面爬上来的,如果时间倒流,他觉得自己绝对没有同样的意志力重来一遍。
在摆脱了黑户的出身,拥有首都正式的身份之后,身为稀少的雄虫,相对就轻松多了,魏邈也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宏大和精密,宛若一架畸形的、完美的、不容置疑的机器,周全而永不停息地运转,他曾为此深深着迷,甚至庆幸过他能够穿越到此方截然不同的天地。
这种庆幸维持了很久,一直到他和奥兰德·柏布斯结婚,有了虫蛋之后,在他快要完全融入这个世界时,脑海中多了一本书。
——世界总是比想象中更为幽默。
魏邈想,他甚至莫名自得其乐地笑了一下。
这本书的书名起得很情趣,叫《星际第一雄主》,主要讲主角和他的雌虫后宫们的幸福生活,而书里的最终反派,是他如今的雌君。
结婚五年以来,魏邈很少能见到奥兰德失态的样子,对方保守、镇定、持衡拥璇,宛若一个冰冷严酷的政治机器,只为权力折腰,是标准的政客和顶阶军雌,怎么着也看不出来书中那种阴鸷、卑微和极端,因为得不到主角的爱而黑化,最终拉着所有虫同归于尽的惨烈模样。
而作为大反派的炮灰雄主,书里甚至没有明确交代“魏邈”的结局,只隐晦地提了一句,因为他一直纠缠着不愿意离婚,奥兰德私下里把他折磨死了。
这件事儿也成为奥兰德最后倒台的最后一根草。
“……”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还有雄权吗。
脑袋上骤然多了一顶即将扣上去的绿帽,说心情有多好,那显然是有些高看他狭小的心胸,这五年来,虽然这桩婚姻从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幌子,奥兰德只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雄主来保障他的诸多工作,而他恰好无权无势、易于掌控,于是一桩各取所需的婚姻成立。
但再虚情假意,在外界演得多了,就容易当真。
……尤其是,对方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魏邈漫无目的地敲击着栏杆,手突然攥紧,又怔松地松开。
他从来不是个一个好的演员。
属于虫族的寿命足够漫长,但五年依然不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他也一度认为,接下来的一生都将和奥兰德携手渡过,把维恩养大,他理所应当地不能够再拥有第二名雌虫伴侣,毕竟这是平民雄虫能够高攀上柏布斯家族的条件。
对方从没有提议过离婚,而一名二婚或离异的雌虫显然没有家庭美满、和睦的雌虫更让大众和下属信服。
他以为……
他一直有很多以为。
魏邈的肩膀逐渐放松,他掏出光脑的屏幕,审视了一下自己如今的神情和装潢。
摄像机里,他表情颓丧,即使在微笑着,也看不出半点真实的笑意,像是画皮,皮肉和神色难以精确地贴合。
魏邈收起了无意义的社交笑容,兴致缺缺,觉得演戏果然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像奥兰德,他平时就笑得很流畅,不像他总是会莫名卡壳。
·
摆渡车比平时慢了接近半个小时,等到天幕彻底黑透,魏邈才终于从安全舱上下来。
空气里隐约传来馥郁的月季花香。
这里是奥兰德·柏布斯家族的私人庄园,位于首都的上层山脉中,周围都种植了珍稀繁茂的植被,夜风拂动下,甚至没有冗杂的喧嚣,远看如同一座传统的、漂亮的木建古宅。
虫族也讲究“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美学,而因为虫群人数众多,空间、植被、乃至新鲜的空气,是上层的专利。
魏邈在这里兀自站了一会儿,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迈着碎步跑了过来,扎扎实实地扑到他怀中,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蹭了一会儿,似乎在轻嗅着什么。
亚雌的触觉一向很灵敏,体型相较于一般雌虫更娇小,身段更柔软,长相也更精致一些。
魏邈将他抱在怀里。
“雄父。”维恩抬起头,控诉道,“你今天回来好晚,维恩在院子里等得好累。”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蓝眼睛,睫毛纤长,显然是继承了他的雌君的,肉嘟嘟的脸颊很适合rua一把,嘴角撇起,表情愤怒,似乎要把他的雄父吃掉。
魏邈握住他冰冷的手,扬了扬眉梢,道:“我记得我没有让你等。”
维恩如幼兽巡逻自己的领地般嗅了一遍雄父的西装,没有察觉出可疑的气味:“你是不是去找别的雌虫去了?”
“嗯。”魏邈低低笑了一下,捏了捏他的脸颊,“维恩好聪明。”
维恩瞪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
维恩舒适地呆在魏邈怀里,感受到雄父的熟悉的气息,理所当然地道:“雌父等了你好久,你不能去别的地方吃饭。”
魏邈顿了一下,从纷乱的思绪中抽身,才意识到什么。
他转过脸。
在这栋别墅的玄关处,奥兰德静静地站在这里,对方穿着一件居家的长袖外套,就连喉结都被仔细地包裹起来,宽肩窄腰,胸口处被薄薄一层胸肌撑起,银制的项链在深色的柔软面料里勒出一点凹陷的弧度,一双和维恩如出一辙的蓝眸如雪羽般轻轻地落在他身上,过了一秒钟之后,嘴角勾勒出一个微微的弧度:“雄主,欢迎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