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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沉冤昭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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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离开慈宁宫后,齐临渊便能感觉到扶渡的疏远。
这份疏远里带着三分苦涩、七分愧疚,齐临渊知道,扶渡这是觉得齐临渊对费太后的忍让一大半原因是因为自己。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齐临渊不怪扶渡,可扶渡没法不怪自己。
齐临渊本安排好了一切,甚至留了后手,若不是顾及自己,那么费氏一族该被他打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爬到了皇帝的头上,害得齐临渊还要被费家所牵制。
而费家牵制他的方法,就是要将自己的女儿放在齐临渊的枕边。太后姓费,宰相姓费,现在皇后也要姓费,费家这是要在前朝和后宫都将齐临渊握在手里。
如果齐临渊不早些反击,那么久而久之,就会像是被锁链困住的小象,哪怕日后有了能挣开锁链的力气,也没有了挣开锁链的胆量。
若是从前,扶渡并不知晓齐临渊的心思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没有发现自己对齐临渊的感情,曾说过要看着齐临渊立后生子、长命百岁。
可是现在,扶渡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心平气和地看着齐临渊去迎娶别的女子。明明两人是两情相悦的,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相守,旁观者看了都会觉得惋惜,当事人又怎么能不难过。
扶渡其实也不是没有料想过这一天,毕竟齐临渊是皇帝,而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宦官,齐临渊终有一天会广纳后宫,自己也永远都会是无名无分。只不过扶渡从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在他还没有一丁点儿的准备的时候。
其实不只是扶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齐临渊,齐临渊同样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齐临渊。
上一次扶渡疏远自己,是因为自己强迫了扶渡,虽然有些抱歉,但死缠烂打地连哄带哄了数日后,倒也能将人哄回来。可是这次,齐临渊连怎么开口都不知道。
立皇后、开后宫,不管个中缘由,终归是自己背叛了誓言,又怎么好意思去乞求扶渡的原谅。
齐临渊为了麻痹自己,整天讲自己泡在各种大小事务里,每天批折子批到下半夜,上完早朝还要召朝臣到御书房问话,也会找来太傅来博弈,把自己的时间排的满满的,骗自己是因为自己太忙了才跟扶渡这么多天都全无交流,而并不是因为些什么别的。
可齐临渊心里比谁都清楚,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了,不管是什么理由,最终还是得到了这个结果。齐临渊做不到在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之后,还要去扶渡面前对他说“虽然我要立别人为后,但我希望你跟我像从前一样好”,这未免也太混蛋了。
齐临渊甚至去了大理寺,全程参与了王鹏一案的审理。
从司徒宥齐府上带回来的那几个人早就被司徒宥齐威逼利诱过了,一口咬死自己宁死不屈,什么也没向司徒宥齐透露。这么说一来听了司徒宥齐的话,不怕他日后上门寻仇;二来不怕得罪费家,自己既然什么都没招,还因为嘴巴太严被司徒宥齐好一通折磨,那么费丞相和费太后若是怪罪下来,怎么也发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王鹏却不服,一口咬死了自己跟费崎是一伙儿的,非得要拉一个下水不可。他的罪行逃不了一死,所以也就无所畏惧了,管他什么费氏、什么皇亲国戚,王鹏就是要人陪着自己一起上路。
“你说费公子跟你同流合污,可有证据?”其实证据就在齐临渊的手上,他却还要装模作样地问上一句。
“证据?我没有。”王鹏苦笑道,“不过这件事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皇上您最清楚了,不是吗?”
齐临渊揣着明白装糊涂:“朕怎么会知道?有证据的话你便拿出来,莫要在这里打哑谜。”
“哈哈哈……”王鹏忽然像疯魔了似的放声大笑,“我知道了,皇上您跟费家做了交易是不是?我就是那个替罪羊,对不对?”
见王鹏言语间对齐临渊不敬,大理寺卿蒋誊舒拍了惊堂木:“大胆!”
王鹏却对蒋誊舒的警告视而不见,继续说着:“五年前,我替当年的淮宁王,也就是现在的淮王齐兴野拔掉扶家这颗眼中钉,他原本答应我要扶我做尚书,最后却只给我谋得了一个侍郎的位置。年初皇上要查扶家当年的案子,那个没用的淮王怕查到他的头上,就想要我替他背黑锅,所以跟我分道扬镳。我苦心经营,终于攀上了费家这棵大树,却因为你齐临帝与费家的交易被推了出来……皇上,你们齐家人,可真是把我害得好苦啊。”
既然王鹏把一切都抖了出来,齐临渊索性也跟他撕破了脸:“所以你就要拉费公子下水,陪你一起死吗?”
“是,我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死到临头,王鹏已经丝毫不掩饰了。
“你动不了费崎的,何不换个人呢?”齐临渊眼神阴翳,“你恨的是齐家人,干嘛不挑个姓齐的垫背呢?”
“什么?!”不止在座的蒋誊舒和董怀杰,就连几近疯魔的王鹏,都被齐临渊的疯劲儿吓了一跳。
“怎么,不敢挑?”齐临渊居然还能勾起嘴角笑出来,“那朕替你挑好了,就挑你刚刚提到的淮王,齐兴野,怎么样?”
王鹏现在觉得自己是真的要被齐临渊搞疯了:“齐临帝,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不是说了吗,扶家当年的案子是你跟当年还是淮宁王的齐兴野搞的鬼,朕当然是要让你们俩偿命了。”齐临渊敛了笑容,“你该死,他也是。”
“他可是你的皇叔,你杀的了我,动得了他吗?”王鹏觉得齐临渊真是个疯子。
“朕的人查了大半年,证据都收集的差不多了,加上你的这一份证词,他必死无疑。”齐临渊没了继续跟他说下去的性质,挥了挥手,“带下去,看着他签字画押,再择个时日问斩吧。”
王鹏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任凭当差的将自己拖了下去。他原本以为齐临渊能坐上这个皇位,靠的是他人扶持、靠的是运气,总不能是靠自己。但王鹏时至今日才知道,哪怕不靠这些,齐临渊想得到的东西、想达到的结果,凭他自己也可以做到。
这下一屋子就只剩下三个人了:齐临帝齐临渊,大理寺卿蒋誊舒,京州州令董怀杰。
“今天这间屋里有一个算一个,倘若朕刚才所说的话又一个字传到第五个人的耳朵里,那么今日所审的阶下囚的下场,就是他明日的下场。”齐临渊站了起来,“那么就拜托蒋大人和董州令了,朕也就不多留了。”
董怀杰和蒋誊舒急忙下跪行礼:“恭送皇上。”
齐临渊的动作很快,不多日淮王齐兴野便落马,随便给他按了个杀头的罪名,跟王鹏同日问斩。
替齐兴野喊冤的折子一直递到了他问斩的那一天,齐临渊却力排众议,坚持替问罪齐兴野,还借此给扶家翻了案。
如果只是污蔑扶家,罪不至死,但扶家上下数十口人命总要有人来偿,哪怕齐兴野的死罪认得冤,可他死的却不冤。
料理完这一切,齐临渊比任何时候都迫切地想要见到扶渡。
不只因为他与扶渡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了,还因为今日是十月廿七,是扶渡的生辰。
齐兴野前日就已经问斩,齐临渊却没有立马告诉扶渡,只是为了给扶渡一个惊喜。
齐临渊刚出了书房门,就看见扶渡迎面朝着书房的方向走来。齐临渊还以为扶渡是专程来找自己的,刚面露喜色,却看见扶渡扭头就走,看样子还是躲着自己。
齐临渊立马皱了眉,虽是心中不悦,却还是叫了声:“扶渡。”
扶渡顿住了脚步,他原本是想要来找齐临渊的,毕竟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但是一见到齐临渊,他便不自觉的想要躲着对方,等大脑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转过身往书房的反方向走去了。
但是既然齐临渊叫了自己,扶渡就不能装作没听见,于是回过身来行了个礼:“皇上。”
齐临渊听到这个称呼就头疼,自己好不容易把人哄得不叫自己“皇上”了,这一朝倒是又回到原点了。
齐临渊朝着扶渡招手:“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是。”扶渡蒙头走到了齐临渊的跟前。
齐临渊告诉扶渡:“前日,户部的王鹏和淮王齐兴野都已问斩。扶家的仇,终于报了。”
扶渡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的是真的?”
齐临渊点头:“当然。”
接着齐临渊就看见扶渡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这是太激动造成的泪失控。五年了,灭门的仇、失去双亲的痛、手足分离的苦、被迫阉割入宫的苦,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报应。
齐临渊少有的没有叫扶渡“别哭”,只是伸手替他揩去眼眶里存不住滴落下来的眼泪。擦去一滴又滴落一滴,齐临渊却还是不厌其烦地替他擦拭着。
“这算是……你同我在一起之后,我送你的第一份生辰礼物。”齐临渊这话说得毫无底气。
替扶家翻案这件事明明都是自己一早就答应过扶渡的,现如今自己却卑劣地将此作为今年自己赠与扶渡的生辰礼物,只因为自己深知这对于扶渡来说是怎样的意义。
可扶渡却还是给了回应:“嗯,很喜欢。这是我入宫之后,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