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燃竹》荔枝苗苗

60、第 60 章

　　扶风崖的宋长老受喻明霄之邀率众前来，本是要一同剿灭李玄霆，因此见到李玄霆安然无恙，而喻明霄“畏罪自裁”时，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畏罪欲逃，然后被裁，和畏罪自裁也差不多了，师伯，咱们说的没毛病。”李延竹伏在戚明雪耳边悄悄说道。

　　戚明雪低眉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个消息插着翅膀，传到了柔云派上上下下每个人的耳朵里，就连其他门派也闻风派人前来探听，得到确切的答复后，武林震动。

　　不过震动归震动，柔云派的弟子们仍要照常练功，但喻明霄的弟子没了师父，只好暂时散养。

　　夕阳西下，几人围坐在戚明雪院落中的石桌旁吃饭。

　　“雪儿，柔云派没了掌门人，你以后还要继续隐修么？”

　　李玄霆笑眯眯地看向戚明雪，问道。

　　这几日弟子们热议的话题，除喻明霄道貌岸然杀害师弟嫁祸于人之外，便是下一任掌门由谁来担任的压轴戏。

　　戚明雪将李延竹夹过来的一块牛肉蘸了点酱，摇摇头，“即便不再隐修，我怕是也难以担当此任。”

　　她对自己的性情再清楚不过，要她练剑杀敌、舞刀弄枪，她可以不辞辛劳，定然能练出一番成就，但要她管辖上百名弟子，每日处理派中柴米油盐的琐事，她却万万比不上喻明霄细致耐心，听弟子禀报今日‘山下的母猫又下了三只崽’，明日‘某个男弟子调戏师妹’之类的事，戚明雪单是想一想，就觉得异常火大。

　　李玄霆道：“只是你的卫师弟在那日的乱斗中受了重伤，至今卧床不起……罢了，这是柔云派的事，我也不便多说，不过你若需要人手相助，尽管来告诉我便是。”

　　戚明雪颔首，“多谢。”

　　她吃掉了李延竹夹来的牛肉，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郑师哥，拂云教老掌教……”

　　郑道楣对她的疑惑了然于胸，道：“掌教临终前，写了一封信给李先生，请他代为转交给我。”

　　戚明雪点头，“老掌教遗书之事我已知晓。只是……”

　　郑道楣笑了笑，“遗书确是他老人家的笔迹无疑，我侍奉于他座下数十年，断然不会认错。上面只写了八个字——浴血之法，血债血偿。”

　　戚明雪微微一怔，皱起眉，“这又是何意？何为浴血之法？”

　　郑道楣道：“师妹且听我解释。曲掌门与拂云教老掌教乃是密友，你也知道，拂云教传承了许多道门秘法，五行遁术便是其一，曲掌门常常往来于两派之间，对这些秘法一直十分有兴趣，掌教有时随口将一些秘法说与曲掌门听，因为是多年挚友，也并未在意。可后来，掌教却渐渐察觉不对，尤其是李先生前来见他，他才幡然醒悟。”

　　戚明雪越听心中越紧，猛然扭头看向李玄霆，目光带着疑问。

　　李玄霆道：“郑道长说得不错。曲掌门从老掌教那里学会了‘浴血之法’，便找到了我身上。若非当年我运气好了些，恐怕早已变作了曲明霁的人血浴。”

　　戚明雪脑中蓦然闪过禁窟石洞之中那只干涸着褐色痕迹的木桶，悬挂的羊骨，以及埋在泥土中的尖刀，顷刻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将所有事情明白了过来。

　　她声音有些止不住的颤抖，深吸口气，道：“所以，我师父……我师父看到你身上的某些特质，可以成就这‘浴血之法’，便将你抓去……后来又将那孩子的父亲抓去，只为放血，来助长……曲师弟的修为……”

　　郑道楣笑得有些疲倦，“师妹好悟性。要成就浴血之法，献祭者的血脉须能与此法的符咒相呼应，李先生的血脉如此，王二丫的父亲亦是如此，只不过曲掌门将他拐骗到柔云派后，并未来得及给曲明霁浴血作法，在你成婚那日便……曲掌门夫妇身死之后，李先生受柔云派追截，便找到了老掌教。掌教以秘法助李先生假死复生，后面的事情，师妹也都知道了。”

　　戚明雪闭眼，缓缓放下筷子，半晌之后，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世事轮回，怎会如此。

　　在下一位掌门人选确定之前，戚明雪代任掌门的日子很快便开始了。

　　距离喻明霄身死已过去整整七日，七日之中，柔云派大小事务，凡是需要上报掌门的，皆无人处理，光是信纸，抬到戚明雪面前的就有满满一筐。

　　戚明雪揉着眉心打开一封，见是拂云教宋长老写来询问喻明霄身后事宜的，便愈发头疼了，接连拆了七八封，皆是不同门派的掌门人所写，但询问的事情大同小异，三句话不离“喻明霄”和“掌门”两个词。

　　戚明雪耐着性子扫过最后一封信，闭上酸痛的眼睛，头痛欲裂地对等候差遣的弟子一挥手，“一一回复便是。就说喻明霄已经下葬，柔云派掌门之位暂且不用各派忧虑。”

　　听差的弟子应声点头，可脚步却不挪动，神色之间透露着些迟疑。

　　戚明雪挑眉道：“还有什么事？”

　　那弟子赶忙道：“师伯，我们何时来取您的回信？”

　　戚明雪莫名其妙，“我方才不是说了，你们自己回复，回信也是你找人写，写完拿来我过目盖印即可。”

　　弟子有些为难道：“这……可别派掌门前辈的来信，柔云派向来是由掌门人亲自执笔回信的，师伯您既然暂代掌门之任，我们这些弟子又岂敢代劳？”

　　戚明雪如遭重击，看着几名弟子战战兢兢离去，一口气卡在胸口，头脑发胀。

　　当她一脑门官司地回到自己屋中时，却还有更让人怒火中烧的东西在等着她。

　　李延竹正聚精会神坐在桌边，盯着桌上一个陶盆看，戚明雪走近一瞧，发现盆中两只蟋蟀斗得正酣。

　　李延竹看得津津有味，一见戚明雪回来，连忙拉她坐下，道：“你看你看，这可是我一个上午的成果，这两只谁斗赢了，谁就是今天的蟀王……”

　　戚明雪看看盆中的蟋蟀，又看看兴高采烈的李延竹，咬紧了一口银牙。

　　继而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问道：“好。下午还继续斗蟋蟀吗？”

　　李延竹不明白她何出此言，但短短几乎话就已经敏锐地察觉了戚明雪身上的火气，把到了嘴边的“你又不陪我，不玩蟋蟀还能干嘛”收了回去，小心赔了个笑脸，道：“那就……不斗了？”

　　戚明雪点点头，“很好。不斗蟋蟀，你干什么？”

　　李延竹从善如流：“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在话下，你要摘天上的云朵当棉花糖吃，我也驾着筋斗云上去给你摘。”

　　“那倒不用，”戚明雪冷冰冰打断了他的越发离谱的保证书，“刀山火海暂且还用不着你下，云朵当棉花糖更是不必，只消帮我写完这些回信，便是你的诚心了。”

　　李延竹顿开茅塞。

　　原来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其实是懒得写信啊。

　　“诚心”这东西对他来说可比蛐蛐重要得多，为显诚心，李延竹从中午鏖战到黄昏，终于在日落之前直起腰来，扔掉笔，甩甩酸了的手，吹干最后一张信纸，向旁边的戚明雪翘起尾巴笑嘻嘻地邀功：“你看，我全部都给你写完了，诚心我还是有的吧，姐姐？”

　　听到最后两个字，戚明雪脸颊红了一下，又立即正色，言简意赅评价道：“嗯，不错。”

　　李延竹眼睛顿时闪现光芒，慢吞吞地从桌子下面取出一个盒子，在戚明雪面前打开。

　　戚明雪低头看去，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银簪，比上次李延竹买来试毒的那支更为精致，簪身之上雕镂着雪花的形状，即便戚明雪向来对金银珠饰无甚兴趣，也禁不住有些动容，“这……”

　　“这次真的是送给你的。”李延竹看着她，认真说道，“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上次你不高兴，前几天我找那家铺子的老板专门打了这个，今天终于做出来了。”

　　戚明雪注视那簪子，默然不语，弄得李延竹有些不安。

　　半晌，戚明雪薄唇轻轻一翘，也回视他，“我喜欢。谢谢。”

　　李延竹松了口气，“喜欢就好。”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难耐而不安，喉结蠕动了一下，“我们……”

　　他再次拉开抽屉，取出了那盒令戚明雪脸红的药膏，旋开盒盖，里面顿时散发出茉莉花的芳香。

　　“李延竹你……”

　　戚明雪眼看着李延竹关上了门，把最后一缕夕阳余晖也挡在外面，屋里顿时陷入黑暗。

　　黑暗之中，面前的人轻轻靠近，李延竹垂下来的发梢勾到了她的脸，属于男子的气息直往她的鼻尖里钻，继而一条手臂徐徐环住了她的腰身，热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了戚明雪的腰间，一时之间竟有些滚烫。

　　那只一向安分的手这次也有些不规矩，慢慢摩挲着她的衣带，略一用力，戚明雪腰间骤然一松，腰带已然滑落。

　　对面之人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只是还在极力忍耐着，尽量轻柔地为戚明雪宽衣解带。

　　戚明雪想要伸手把他推开，却提不起力气，只觉得身上的衣衫一件、一件缓缓落下，肌肤逐寸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只是对面男人的灼热扑面而来，使她丝毫不觉得冷。

　　最后一件贴身小衣也滑落地上。

　　戚明雪今生从未如此不着寸缕地站在一个男人面前，纵然在黑暗之中，可她微微抬头，借着微弱的光线，仍能看见李延竹眼中闪烁的光，感受到那只手极慢极慢地，从自己身体的每一寸滑过。

　　她觉得自己本应该将他一剑轰出门外，可此时偏偏鬼迷了心窍一般，听凭对方肆意妄为。

　　李延竹低低喘了口气，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可以试试那瓶药膏么，姐姐。”

　　戚明雪额角一跳，咬牙道：“你把我衣服都脱了，再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