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第 38 章 ...
-
迎亲队伍跟着李延竹的众人其实也有点纳闷——不是拦门吗,不是还得给红包作催妆诗吗,少爷和他们说啥了,就这么轻轻松松过去了?
准备好的红包和专门找秀才写的催妆诗还没用上呢!
当然,李延竹什么也没说,只是当众展示了一下自己千锤百炼而成的没脸没皮罢了。
走到门底下,大门还是紧闭的,里面有女弟子们负责进行第二次例行阻挠,如果说外面的拦门是对新郎官才华和财力的考较,里面的堵门则是对新郎官记忆力和财力的考较——
女弟子们大概是隔着一道门,所以比外面的男弟子们胆量壮了点,再加上柔云派特产横刀立马的巾帼英雄,她们毫不怯场,发誓绝不像门外的废物男弟子一样缩头缩脑丢掉气势:
“李公子,我问你,你想要娶的这位姑娘,她闺名是什么,今年芳龄几何?”
李延竹走到门边,便隔门听见里面的姑娘咄咄逼人的话音,不过好在问题简单得很,随口说道:
“戚姑娘闺名明雪,今年芳龄二十……”
他说到这里,觉得“二十五岁”这几个字对于新嫁娘来说不怎么友好……旧嫁娘也不太好,毕竟寻常人家的姑娘十七八岁二十出头就出阁了,二十五岁的新娘基本只有被嘲笑老姑娘的份,虽然他私以为女人年纪稍微大点,比十七八岁的花苞有韵味得多,但“芳龄”二十五岁总还是有点张不开口。
他只好凑近大门,尽可能放低声音说:“今年二十五岁。”
门后的姑娘们步步紧逼,又问道:
“那她生辰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新郎官若答不上来,可休想进这门。”
李延竹在合婚庚帖上看见过大师伯的生辰,顺口说道:“戚姑娘的生辰是寅年寅月卯日子时。”
说罢他心中暗笑,寅年寅月,大师伯,你可把你的母老虎给坐实了。
门后的姑娘见他把大师伯的生辰如此倒背如流,纷纷开始窃窃私语,即便只是被掌门安排到这里做做样子,斗志还是难以控制地被燃了起来。
方才说话的姑娘又问道:
“看来新郎官是有些诚意的,那我再问您,戚姑娘她最爱吃什么东西?又有什么事情是她最不喜欢的?”
这问题太简单,李延竹脱口而出:“爱吃炒豆子,糖饼,还有糖,最不喜欢的是啰嗦。”
那姑娘似乎噎了一下,道:“……行,这答案回头要找戚姑娘验证,不过暂且算是过关了。这还没完,我还有问题要问。”
李延竹已经轻车熟路,游刃有余道:“请问。”
门后一片叽叽喳喳,姑娘们显然对接下来的问题非常期待,已经炸了锅。
“成婚之后,吃饭时戚姑娘有不爱吃的怎么办?”
李延竹眼皮抽搐:“……我吃。”
“戚姑娘的衣裳破了,又不想换新的,怎么办?”
李延竹喉结蠕动:“……我补。”
“戚姑娘心情不佳生气了怎么办?”
李延竹抹了把冷汗:“……我哄。”
门后传来起哄的嘘声,问话的姑娘大概也在努力忍笑:
“要是有了娃娃,戚姑娘不想给娃娃喂奶怎么办?”
李延竹想都不想:“我……请乳娘。”
门后爆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伴随着姑娘们急不可耐的低低交谈声,李延竹已经汗流浃背了——我就想请你们家祖宗尊驾出个门,怎么娃娃都整出来了?
大师伯知道你们这么编排她,还不是得往我身上撒气吗姑奶奶们?
姑奶奶们还没有打住的意思,又道:“李公子答得很好。那接下来请你说出戚姑娘的十条优点,不许停顿哦!”
怎么还有呢?这都什么破问题?
你们戚姑娘身上要能找出十条优点,我李延竹这张嘴就能只用来吃饭!
李延竹绞尽脑汁憋道:“……长得美……”
姑娘们齐声数着:“一条。”
李延竹:“……武功好……”
姑娘们:“两条。”
李延竹擦汗,“……重义气……”
姑娘们:“三条,快些哦,否则就算不过关了哦。”
李延竹回头求助似的望向墨悲,墨悲送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这……”
他极力回忆着这些天与大师伯相处的场景,搜肠刮肚地想给大师伯找出点好处,大师伯都干什么了?
偷偷看望他,给他送药,送饭,接手腕,以及总是揣着一张冰脸嘲讽他……
“……死要面子……算吗?”
姑娘们嘘声哄笑一片,有姑娘大喊:“那怎么了,便宜你了!”
“新郎答错了!给红包!”
终于不用再答你们这要命的问题了,李延竹如释重负,道:“门都不给开,怎么给红包?”
过了片刻,大门缓慢地从中间打开一条小心翼翼的缝,姑娘们道:“给吧。”
李延竹从墨悲手里接过沉甸甸的托盘,拿起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道:“这门开的太小,红包都塞不进去。”
门缝应声又打开了些,李延竹把手中的塞了进去,一个红包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里面顿时吵翻了天,李延竹大方地把托盘里的十几个红包一股脑扔了进去,扔得远远的,回头轻轻摆了摆手,十几个摩拳擦掌的随从立马会意,蜂拥而上,把虚掩的大门合力推开,一拥而入。
姑娘们城门失守,叫骂连天,走在最后面的李延竹只好捧着第二个托盘,一人一个红包赔罪。
原本隔着一道门,姑娘们看不见新郎官长什么样,只是凭着这几天才开始广为流传的各种传闻,以及“忏悔仪式”上的远远一瞥,才得出了一大堆千奇百怪的结论,有人说李玄霆的儿子是个俊俏的少年郎,也有人相信这新郎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但散布更广版本,是说这新郎官是个弓腰驼背、皮肤犹如树皮的怪物。
不过众说纷纭,大家莫衷一是,甚至有人相互打赌,都等着在婚礼这日揭开“谜底”。
既然李延竹已经在门外回答了七八个问题,“哑巴”的说法就不攻自破了,弟子们,尤其是女弟子们,早已经迫不及待,只是困于门规所限,才不能爬上大师伯的门檐一探究竟,耐着性子等一干充当随从的大汉涌进来之后,姑娘们的好奇心早已按捺不住,纷纷急不可耐地探着头,想要看看这新郎官究竟是个什么魑魅魍魉。
然后,她们就看着一个穿着新郎喜服的公子哥儿进来了。
“公子哥儿”身形修长,宛如青松,既不弯腰也不驼背,不疾不徐地走了几步,立在石板路上,眉目仿佛可以入画一般,大红喜服似乎将他的略显冷皙的面容也染上一层暖色,和传说中的“如同树皮”八竿子打不着。
姑娘们不约而同明白了一个道理——传言果然永远都是传言。
不过新郎官本人此时并不知道这些姑娘看到了什么,只是满头大汗地祈祷女侠们不要再刁难自己了,端着铺红布的托盘,给诸位女中豪杰挨个发红包:“得罪了,得罪了,红包不够还有……”
他把红包递到一个姑娘面前,对方却不接,李延竹疑惑抬头一看她,却发现这姑娘的脸比红包还红。
李延竹:“?”
但他还有更大的烦心事,顾不上思考姑娘们为什么一个个神情古怪,点卯似的发完红包,就被一行人簇拥着往院子里去了。
刚一进院门,李延竹迎面就撞上了那张噩梦一般的脸——喻明霄站在屋门口。
喻明霄的脸还是和平常一样苍白,只是这回眼下似乎隐隐泛着一圈乌青,李延竹理解为没睡好。
没睡好归没睡好,掌门的气势还是与从前无二的,他立在门前,即便腰间没有佩剑,只是穿着寻常的长袍,也无端让人不敢造次。
卫明霖也在一旁,师兄弟俩人门神一样杵着,不像是给新娘送嫁,倒像随时要来取新郎狗命。
李延竹看着喻明霄,虽然有些难以抑制的畏惧之感,可心头涌上的更多却是恍如隔世感慨——
是谁半夜三更突然出现在客栈里把他吓个半死的?是谁把他五花大绑捆回柔云派的?是谁上下嘴皮子一碰把他关禁窟的?
再往前数,是谁一年一度孜孜不倦举办“忏悔仪式”,把他拉到老掌门牌位前面不给饭吃的?
虽然他清楚每件事都该记在李玄霆账上,某些掌门顶多是个讨人厌的帮凶,但看到喻明霄的黑眼圈,他还是有点难以言说的……愉悦。
从随从手里接过大红喜绸拿在手里,李延竹不慌不忙走到屋门口的石阶下,微微仰起头看着站在阶上的两人,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不知在哪看见了几个宝马香车的富家公子哥儿,竟也把那几分翩翩的风度学了个像模像样,背好的台词已经在肚子里准备就绪,一不留神就让他临时团成一团扔了:
“喻掌门,卫先生,辛苦了,”李延竹道,“您二位看看能不能帮我请大师伯出来,把剩下这点形式应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