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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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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竹把枕头一扔,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飞到这肯定是给我的信,我看看……好胖的鸽子,我有点饿了。”
说完,他不知想起了什么,一骨碌又躺了回去,四仰八叉地摆成“大”字形,没精打采道:“算了我不看了,李玄霆肯定不让你给我看,你直接给他吧。”
墨悲将鸽子放回了夜色中,拿着小小的竹筒递到李延竹床前,“少爷终于想吃饭了?教主早已命人准备了饭菜,少爷快去吃些吧——您是教主的亲生骨肉,不是犯人,教主让您在这间屋子里,也并非有意禁锢您的自由,既是您的信,您自然看得,您看完我再交给教主也不迟。”
墨大哥哪哪都好,只是总给李玄霆说好话这一点他真受不了。
他闷闷不乐地接过圆形小竹筒,打开拿出里面的信纸,用力一抖展了开来——
一个字也没写。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写了一个字,是末尾落款的地方端丽秀劲的“戚”。
想都不用想,这无字天书肯定是大师伯搞的幺蛾子,李延竹看着那个行云流水的“戚”字,更郁闷了。
大师伯这是想让我凭这白纸一张破解你那一堆弯弯曲曲的想法?
咱俩谁跟谁啊,就想学人家话本玩这出心有灵犀,人家那心心相印的,要么是老夫老妻小情侣,要么是歃血为盟好兄弟,你再看看咱俩,拜过把子还是拜过堂?虽然说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但我那还不是让你逼的吗,要拜把子你倒也提前说一声,拜堂什么的更加万万不可能……
不过对着那张纸想了一会儿,李延竹还是承认了,他和大师伯这一次是有默契的,因为大师伯这张无字天书的意思,很显然是让他乖乖听李玄霆安排,老实待着什么都不要反抗。
墨悲道:“少爷,信上说了什么?”
李延竹下意识道:“哦,大师伯说让我……”
说了一半他反应过来了,悬崖勒马改口道:“不知道让我干什么,什么都没写,你看。”
墨悲接过空白的信纸,看着底下唯一的一个“戚”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话可说,道:“虽说是戚姑娘的信,但既然没什么事,便也罢了,少爷快来吃些东西吧。”
李延竹一天都没怎么正经吃东西了,终于有了点食欲,往椅子上一蹲,边吸溜面条,边咬牙切齿地诅咒大师伯——您老人家的意思我懂了,不是兄弟或夫妻也能心有灵犀我也认了,但这都哪门子没用的灵犀?
让我按兵不动,姑奶奶这是让我一头撞死的意思,我懂,我可太懂了。
他不禁抱着饭碗仰天长叹——果然人生在世,最后都是和无奈过一辈子,这么你不情我不愿的买卖,为什么就不能一拍即散呢?
毕竟年轻身体好,李延竹发着高烧都能对着李玄霆冷嘲热讽,没过几天风寒就好得差不多了,找回了自己随时随地准备大闹天宫的状态。
但生龙活虎的精气神没挺立几个时辰,就被一件衣服打了个稀里哗啦。
看着面前桌上整整齐齐叠放的大红喜服,李延竹第一次发现红色这颜色看似喜庆实则险恶无比。
“小公子,快换上吧,若是哪里还有不合身,还得再改改尺寸呢。”裁缝老婆婆和蔼可亲地看着他说,“大喜的事,小公子怎的还不高兴?我方才已经见过那姑娘了,真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嘞!”
见过大师伯了?
李延竹心不甘情不愿地捏起那件喜服的一角,看了看,道:“怎么样,婆婆,“那姑娘”看见这喜服,是不是脸色比我还差?”
老婆婆想了想,摇头道:“这倒看不出来,那姑娘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
“没什么表情”,妈的太真实了,李延竹脑子里顿时都有那画面了,有点幸灾乐祸地问道:“她试穿喜服了?她真的穿了?”
“穿了啊,”老婆婆点头,脸上的皱纹又绽放了开来,“那真是叫人挪不开眼哩,小公子别急,拜堂那日自然就看见了。而且那姑娘沉沉静静稳稳当当的,绝对不是个轻浮的人,你爹给你娶了这么个好媳妇,你怎倒还不乐意起来了,快把衣服穿上试试吧!我老婆子的手艺还是过得去的,十里八乡的裁缝,一半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
“真的啊,厉害厉害,您真是老不……老祖宗……”
李延竹看见这红彤彤的袍子,就开始一个头十个大,前几天发烧耳鸣的病及时地去而复返,根本不知道这老奶奶叨叨叨在说什么,也不太能理解自己嘴里吐出的字有什么含义,恨不得把李玄霆揪过来冲他大咆哮“你他妈为什么不自己穿”。
老婆婆笑眯眯拿起喜服袍子抖开,一左一右两条盘旋的金龙差点晃瞎李延竹的眼,他捂着头痛苦长叹,脑子里只有自己穿着这件衣服、被柔云派众人围攻血溅三尺的场景。
“来吧,新郎官,别老苦着脸,快穿上看看,新娘子好看,你也俊俏得很,到时候穿着这身喜服,红盖头一挑,红烛一映,准保你们两个脸对脸红了脸……”
是啊,到时候穿着这身喜服,溅上血都看不出来……
李延竹视死如归地把一条胳膊伸进了那袖子里,然后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迅速把另一只袖子也套上,努力忽视在他胸前闪闪发光的两条金龙,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变成了一桌热气腾腾的新郎官。
“哎呦呦呦,可真是不得了,可真是不得了,”老婆婆拉着李延竹,老眼直往外放光,嘴唇都有点哆嗦,“孩子啊,婆婆跟你商量个事,这几天你肯定忙,等你成亲了之后,你到我的裁缝铺子里面当一天衣服架子怎么样?能不能帮我也求求你媳妇儿?我看她不像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怕说不动她,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好孩子?”
李延竹抬手抹了一把冷汗,“这……不是我不想帮您,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过几天我还能不能站着……”
“这事没什么难的,竹儿,你去就是了。”
李玄霆负着手走进来,面带微笑地朝那老婆婆点点头,老婆婆忙道:“你说是吧李大人,价钱你们不用担心,我老婆子爽快着呢,只是你的令郎可真是生得好,算上我老婆子这一辈子,也鲜少见到穿起衣服来这么有排场的少年郎……”
李延竹怕她下一刻就要涌出“比东海龙王的太子爷也不遑多让”之类的话,噎得不轻赶忙抬手让她打住,要说平时,有人这么拍马屁他肯定高兴要飘起来了,可关键是现在他穿的是这身从头到脚光芒四射的喜服,明天,还要和另一个穿着同样喜服的拜天地、进洞房——
李延竹两眼一黑,一口气没缓过来。
“小公子,怎么了这是,可是腰带勒得太紧了?”老婆婆满脸关切地问。
李玄霆道:“老人家不用担心,他没事。明日黄昏之前将衣服换好,走个过场,不用太为难,有什么事情为父给你挡着。”
李延竹捏着鼻子,点了个为难的头。
一天时间转瞬即逝,太阳眼看着就要落下去了,西边的白云被抹上了一层又一层酱蜜汁,珠圆玉润地躺在天边,安宁而闲适。
但柔云派就没那么闲适了。
被自愿前往礼堂观看婚礼的弟子们成群结队彼此簇拥着,路上人声鼎沸,但凡认识都要说上两句。
“师哥,好几天不见!你说我怎么还像做梦一样呢,大师伯,这这这就要嫁人了?冷若冰霜的大师伯?”
“师弟这话说的,大师伯不是早就嫁为人妇了吗,好多年前和曲师叔那次。只不过曲师叔全家当天就……”
“哦你们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敢情大师伯这是要嫁给杀师仇人的儿子哩!这事整的,一会儿卫师叔他们脸色还不知道有多……”
“你们怎能背后议论长辈?要我看,大师伯和掌门他们就应当场斩杀姓李的父子二人,那帮人群龙无首,根本不愁对付!”
“说的轻松,你怎么不去斩杀?”
“话说那小子凭什么有这份福气,娶我们柔云派的大师伯为妻?也不瞅瞅他自己是只什么样的癞蛤蟆,即便不谈那些深仇大恨,就看他自己,相貌,武功,人品,学识,他哪一样配得上大师伯?”
“就是!这么一来,他岂不是还硬生生比我们高出一辈?难不成咱们师兄弟以后,见了他还得行礼,管他叫师叔?多大的笑话啰!”
这句话戳中了大家的心坎,在场的所有人都曾经参加过喻掌门举办的“忏悔仪式”,围观和唾骂过跪在老掌门夫妇灵前的李延竹,虽然只是完成任务,又是乌泱乌泱一大帮人一起去,可一旦李延竹记住了他们其中一个,现在要掉过头来清算旧账……
但这些毕竟只是随大流充数,被“命中”的机会不大,最坐立不安的,是曾经“单独”羞辱过李延竹的,以及动手把人打的头破血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