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爱你了》洛哥儿

4、第 4 章

　　直到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变得那样陌生，沈焕梦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且不提重生后她一直对生活提不起劲，哪怕是在上辈子，因为云默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到后来，甚至就连向往自由的她也被同化困在了方寸之地。
　　所以当云默主动提起要出门时，沈焕梦才会那样震惊，而当到达此行的目的地时，她心中的惊讶已经不能用言语来表达。
　　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小公园，本以为只是个废弃的地方，可无数人都和沈焕梦一样被它朴素的外表所欺骗，走了一段路，绕过灌木丛，便可以在中心的广场上看到一座被蔷薇缠绕的环形拱门。
　　或许是因为这里人烟稀少，蔷薇开得张扬又茂盛，可那向着四处张牙舞爪伸出的枝条，却又显露出一丝不被人为干扰的野性与自由。
　　“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是暴风雨来临之前，天边的乌云压得很低，可这些蔷薇却仿佛根本不怕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样，它们挑衅地对着天空发出无声的呐喊，哪怕是狂风和雷电，也无法将它的一身傲气抹灭。”
　　云默说到这些的时候，她的眼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与怀念，沈焕梦站在她的身边，心中的疑惑一个接一个，都快挤破了她的脑袋。
　　云默什么时候来过这处公园？暴风雨来临前不找地方躲避为什么要跑来这种地方？
　　“你喜欢蔷薇吗？”云默问她。
　　“嗯……还好。”沈焕梦摸棱两可地说着，虽然她确实说过自己喜欢蔷薇，不过那是好多年之后的事了，况且那时候云默压根儿就没在听，只是敷衍地应了两声算作对她的回应。
　　“那就好，我也喜欢蔷薇。”云默淡淡的笑了一声。
　　“可你不是喜欢……”
　　沈焕梦赶紧咬住自己舌头闭了嘴，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说漏了。
　　云默喜欢的是百合，没有人比沈焕梦更清楚这一点，因为她第一次送给那人的玫瑰放在桌上直到枯萎都不见动过，后来她打听了好久，直到云默看不下去这才主动告诉了她。
　　她说她喜欢百合的香味，那种浓郁又惹人上瘾的兴奋的感觉，会让她有一种自己还活着的现实感，沈焕梦无法理解，她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需要靠外界的兴奋刺激才能记得自己活着的事实。
　　但如今，云默却告诉她自己喜欢蔷薇，沈焕梦第一反应就是，云默在撒谎。可她为什么要撒谎，又何必要撒谎？为了骗谁呢，骗她，还是骗自己？
　　“沈焕梦，可以请你当我的临时模特吗？”云默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我想拍几张照片，但我想，如果模特是你的话，一定会和这些场景非常契合。”
　　重生以来，让沈焕梦吃惊的事情早就已经多得数也数不清了，若说上辈子有谁告诉她云默想帮她拍照，她一定会觉得对方是在跟她开玩笑。
　　云默是喜欢摄影，可她从来只拍风景不拍人，况且——
　　沈焕梦转过身，用行动告诉那人自己不愿意。
　　除了主观意义上的不愿意外，还有一个事实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云默，那就是，她的拍照技术，真的很烂。
　　好在云默也没有坚持，见沈焕梦不愿意，于是便自己拿着手机去拍拱门，看着她咔咔咔咔一连拍了好几张，沈焕梦甚至都已经在心里打起了一会儿该说的敷衍性草稿，可当她真的瞥到云默手机里的照片时，比预想中要好上太多的效果直接让她发自内心地惊叹出声。
　　不再是从前见过的端端正正的拍法，这次的照片明显多了艺术性，倾斜压低的视角，从仰视的角度看去，仿佛其中的拱门已和周围丛生的蔷薇融为了一体，深红的花蕊攀着锈迹斑斑的拱门步步向上，自然与野性仿佛在这一刻开出了灿烂的火花。
　　云默的技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沈焕梦又是惊讶又是疑惑，但云默在多看了几遍刚刚拍下的照片后，却是皱着眉自顾自地嘟囔着：“还缺一点。”
　　“缺什么？”嘴巴快过头脑先一步问出了口，沈焕梦懊恼不已，可云默轻笑一声，却是看着她缓缓地说道。
　　“缺个你。”
　　这样的对话但凡换个人都会产生暧昧的情愫，可是却偏偏发生在她们俩之间，偏偏是云默用着这么平常的语调说着这么让人误会的话。
　　“拍我干什么，我又不好看，入镜了也只会破坏美感。”
　　可刚才还笑着的云默此刻却突然冷下了脸，她义正言辞地打断了沈焕梦的自嘲，并郑重地告诉她。
　　“不要否认自己，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是我心目中最美丽的女孩。”
　　虽然沈焕梦不知道云默吃错了什么药，也清楚地明白她说的话大有夸张的成分在，但生平第一次有人这样夸赞自己的样貌，哪怕那人是云默，哪怕这人嘴里的话半真半假让人分辨不清，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她的心里还是有一丝丝忍不住的开心。
　　她们刚来时还是下午，在这处废弃的公园里逛了许久，当她们离开这里时，不知不觉竟已经来到了黄昏。
　　澄黄的暖阳如金子般铺洒在地，就连不远处的海面都被镀上了一层闪烁的金光。
　　“是大海啊。”沈焕梦忍不住喟叹道。
　　上辈子，直到她死都没能亲眼见过大海，和云默在一起的十年间，她也不止一次对那人提起想去海边约会，可每一次都被那人以各种理由推脱过去，时间长了，就连她自己都忘了，忘了曾经的她多么向往那片不曾见过的海洋。
　　“要去海边走走吗？”
　　云默侧身问她，沈焕梦愣了一下，但看着近在咫尺的海面，她还是点了点头。
　　阵阵海浪卷着夕阳的余晖一波波拍打在沈焕梦的脚下，礁石上溅起白色的浪花，吹来的海风似乎都能闻见其中带着水汽的潮湿和海盐的气息。
　　其实隔了这么多年，哪怕如今终于实现了当初的愿望，可已经老去的心没办法再体会当时未曾填满的快乐与激动，就像现在的云默正在一点点变得和她年轻时奢望的一样，可已经逝去的感情不会再重来，失望了就是失望了，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就像天边渐渐坠落的太阳，任凭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阻止它的光热一点点消失在这个世上。
　　“沈焕梦！”
　　夕阳已经沉下了半个日头，天边的云霞被最后的光辉染成了红紫色，漫天晚霞间，身着白裙的女孩背对着镜头站在海浪拍起的礁石上，听到身后的呼喊，那人转过头来，被风扬起的发丝与裙摆，眼中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忧愁与哀伤，这一刻，宿命的轮回在她的身上尽数体现。
　　“你看。”云默将刚刚拍下的照片递给沈焕梦，“自信一点，没有人比照片上的这个女孩更加好看。”
　　云默的脸在晚霞下显得影影绰绰，可也正因如此，她身上那种不近人情的冷漠仿佛也在此刻被模糊了边界，沈焕梦甚至都觉得自己好像在云默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可能出现在这人身上的情感。
　　不过那大抵是错觉了，就算有，那应该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不早了，回去吧。”
　　她没有接过云默递来的手机，也没有看那上面被云默抓拍到的惊鸿一瞥，此时此刻，她只想离云默远一点，她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就此溃决，更是后悔那天为什么不解释清楚要默认下来。
　　这一趟本就不该来，明明她比谁都清楚那人的本性，现在不过是因为她的冷落所以才让云默感到不适，若是她就这么选择了回头，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被那人厌烦抛弃。
　　明明她都知道的啊，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直到现在都还会为了那个不值得的人阵阵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