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人生也可以错层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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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晓理问江波loft还要不要看，江波查清房子的位置，也是民水商电，她决定去看看。江波不能免俗的想，她像所有女生一样有个公主梦，而楼梯是公主的必备道具。
但是现实很现实，loft价格便宜，效果却差强人意。住户太多了。阳光郎朗的中午，她站在楼道中央，一眼望去尽头宛若烟雾环绕，也许不是烟雾，只是这楼道太长了，光都不清透，变成了浑浊的烟气。一层三十三户，鸽子笼一样。六座电梯也不够用。
江波在走廊里听到一对夫妻吵架，男人讲英文，女人讲中文，开始也是讲英文的，不过情绪随着语言叠加，改为国骂，最后两人拔高音量鸡同鸭讲，发泄愤恨。
谁说西方男人更懂得尊重女性的？
她立刻决定就是前日看的那间小公寓了。小严说目前是房价低谷买了不亏。她不置可否，火速联系王哥来看房子。他们站在屋子中央说自己的大致设想。王哥进门，手里还拿着罗盘。
江波笑了，真是干一行行一行。“朝向不错，阳光足。”他说，又抬头看屋顶，感叹你这房子挑高真不错啊。江波这才发现屋顶距离她挺遥远，她想起第一次进门就感受到的通透舒服的畅快，难怪，因为屋子很高。
王哥拿出电子测量工具，两边照照，“3米88。”他说。
窗子灰乌乌的，江波用手擦了擦，巴掌大的空白里有车流不息，树桠还是光秃秃的，但气温回暖了。冬天已进入尾声。
江波和小严约定了签合同的日期，小严照老规矩给她介绍了第三方中介，抽成少，她能省下几万块大洋。她又找了家咖啡馆和王哥谈设计诉求，最担忧是经费。晚上七点多她才到家。没有人等，她翻出冰箱里的母亲做的速冻饺子加热，剪一块川味灌肠，又做了热茶。
这个新年很冷清，在爸妈家吃了年夜饭，没有亲戚拜访的环节，她带着赵女士做的不少半成品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恰逢洗衣机出现故障，腊月二十八那天，只有一个相识蛮久的师傅愿意上门，检测结果是配件故障，得等年后厂家配件发货才能修好。于是江波的新年大扫除是抱着一堆衣物窗帘被单玩偶去爸妈家清洗。
她洗了一整天。爸妈两人欲言又止。江波觉得他们其实想说，你看你，好好的要离婚，洗衣机都不乐意跟你过了。现在跑来父母家，跟丧家犬一个样子。
赵女士帮她分衣物颜色，在一件衬衫上发现掉了两颗扣子。
这要怎么穿，你拿回去别忘了缝上。赵女士说。
江波想大概掉在她坏掉的洗衣机里了，她记得自己清理污水槽时听到滚筒里有叮铃声响。
她在爸妈的语气和眼光中看到了一点责备，还有很多的怜悯。
那天晚打车回自己小屋，爬楼梯时，江波只觉得这两大包布料实在沉重，她下决心要买一间带电梯的房子，从此没有上下楼的困扰。她把两大袋重物拖进门，坐在单人沙发上大口喘息。
她并不觉得自己应该被怜悯。水凉可以加热，但感情若凉了，只用一边的手去暖是没用的。她自觉尽了力。
江波把头伸进洗衣机里找丢失的扣子，密闭空间里有清新的香气。不锈钢的内胆触手生凉，她想象自己的头如果也被这台机器洗了会是什么样子，混乱的旋转，冲刷，疼痛，出来就是崭新的了。她感到恐惧。她真希望自己的人生也能被这样洗刷一次。
扣子果不其然在皮圈的凹槽里面。她扒开皮圈拿出来，发现这里蓄满了青苔一样的霉菌。江波反胃。难以想象她的头刚才和这些霉菌交织着。
烧水壶的热水咕噜噜响，江波做了杯茶，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她走到厨房去拿湿巾擦洗凹槽里的污渍。又打开袋子晾衣服，衣物的清新味道像她人生的背景色在狭小的房间里无声弥漫着。
看不到的地方都乌糟。
往年新年，家里都是很热闹的。除夕两家人聚在一起，饭菜环节婆婆掌勺，赵女士打下手。斯年爸爸身体不好，做过两次大手术，婆婆很早退休，承包所有家务。做了一手好菜的斯年妈是江波减肥路上最大“敌人”。江波惊奇的发现自己和婆婆很多神奇的近似。比如，他们都喜欢节日氛围，圣诞节会用西蓝花胡萝卜做冷盘，端午节一起研究包粽子，中秋节熬猪油烤鲜肉月饼。江波妈是事业型女人，她觉得有时间研究怎么吃不如煮袋方便面吃完去干点儿别的。江波很爱自己的妈，但也必须承认，婆婆比她妈更会研究生活。
饭后斯年刷碗，余下的人一起包饺子，坐下看春晚，四个老人给两个三十出头的大人发红包，领了红包的小夫妻跑去煮饺子，全家一起吃饺子，打牌，比谁赢得更多。而后各自回家，留江波斯年两人收拾残余。
英家夫妻总是开车送斯年爸妈回家，而斯年爸妈也周到细致，自家做的熟食和新年好意头的礼物准备很多装在车上，赵女士喜欢斯年妈做的熏鱼。到了初一，斯年家大聚会，江波看到婆婆准备了十几个红包派送第三代，一边送一边说，舅舅舅妈的红包也在里面啦。
斯年妈从来不装傻，他们曾经是一家人。
江波与斯年分开后，拉黑了所有社交联系方式，除了微信留着办理各项业务，其他都默默地删掉了。但斯年妈的微信她还留着，她觉得自己留下的是一段温暖，而不是某一个人。
新年时，这位前任婆婆照例给她发了红包，江波说谢谢妈，但她没有点开那红包。
人在确定不回头的时候还是不要额外生噱。
湿衣服展开后褶皱也很少，赵女士功不可没。江波记得自己胡乱塞进去的，妈妈拿出来一件件叠好了。
也许她真的不适合婚姻。斯年吵架时说她只适合一个人过，没人挑剔她，也不用她适应婚姻里的鸡零狗碎。江波想，她并不完美。
王哥在正月十五后发来设计稿，江波最初问过对方的毕业院校，王哥说天大建筑。江波顿时觉得预算堪忧，后来她对明媚说起设计费用怎么结算，明媚说不要设计费，“你找他给你盯工，他有各种包工头的提成。不会吃亏，还包你满意。”
江波说你哥这资历，forfree不合适吧。明媚笑说，这算什么，我哥勤奋，你不知道当年他大专毕业，那个装饰公司老板可欺负人哩，最后我哥怒了，专接本读得头发把把掉，考进天大后他都激动哭了，毕业出来做工作室，熟人托熟人，越做越好。之前他还抢了前老板生意，威风嘞！
江波又想起自己对王哥说，天大建筑，分数线很高吧。王哥说是，不好考，也不好读。他回避了她的问题。
每个人都渴望被仰视。
王哥在电话里说，我给你出了两版设计。一是打通墙壁，将五十平划分区域，重做水电，但抬高部分地面，上面用床垫，下面可以做储物。门口用整排镜子拓宽空间视觉，阳台做全面落地窗，阳台门做滑道的折叠门，客厅空间大，次卧也有面积，但是你层高难得，这个方案有点可惜。
江波说，你给我说说怎么能不可惜。
王哥说，第二套图，你打开看看就知道。
一幢3d效果的双层小屋子映入视线。
江波说，这也算loft吗？我不想要直不起腰的空间。
王哥笑，这只能算错层，楼梯没有loft那么高，但隔出半层。多了三十平面积，我算了一下，你空间小，用钢筋搭建减去一点高度，二楼站起来也有一米七四左右。
他又补一句，你不用担心一楼的高度，你看到二楼凸起来的床垫吗？那部分我会做一个凹凸设计，咱们把一楼这部分区域向上凸出几厘米，二楼的床就有了形状，这样一楼空间也不闭塞，二楼则是省的再买一张床。唯一的问题就是，床不能挪动位置了。你介意吗？
江波想想说，我预算有限。
王哥报了个价格给她。江波犹豫了，她本想多留点钱傍身。王哥又说，你放心，软装只要不买特别昂贵的，有六万块也够了，其他硬装我帮你谈最低点的优惠。所有硬装后续的问题，我给你终生售后。
江波笑了，王哥仿佛已经帮她做了决定。她说我考虑一下再回复你，对方说可以。
江波抱着电脑，她喜欢那个错层的设计，有点像她的人生，一半实际，一半都是幻想。但她喜欢的东西很多，并不是所有皆可支付。眼下她一个人，如同赵女士说的，她需要谨慎的做每个关于金钱的决定。因为她只能靠自己。
这一点她在离婚前就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人生也可以错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