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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明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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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十点,林朝乐出院。
出了医院门口,周彧的司机已经在等他。
现在的林朝乐很缺钱,但以他们的关系,她没好意思开口找周彧借钱。
周彧走在前头,先她一步走到车门前。
隔着两三步的距离,林朝乐停下,没再往前,她小声叫他名字:“周彧。”
周彧侧身,垂眸,视线落在她半锤的眼睫,等她把话说完。
“昨天的事谢谢你,我想等回国了把住院的钱还你,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张你的名片,这样方便我到时候联系你。”
周彧眉尾飞扬,唇角随之向上翘起,他稍弓了弓背,迁就着林朝乐的身高凑近一些,怠惰道:“林朝乐,你这算盘声都蹦到我耳朵里了。”
林朝乐没懂他意思:“什么?”
周彧笑了下,说不清是嘲讽她还是讥讽自己:“长进了,钓凯子的方法都高明起来了。”
林朝乐哑了哑,心绪因他这一句话飘远,四分五裂。
故事的开始,想尽一切办法主动靠近的人是她,后来一声不吭消失的人也是她。
心绪纷繁复杂。
稍迟一些,林朝乐回神,这一次她选择装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沉默。
“方法长进了,胆子怎么还变小了?”周彧倏地笑了笑,“直白点,林朝乐。你想要我还会不给吗?”
四目相对。
好像某种嘲笑。
时间仿佛停了下来,可她的心跳却还在继续。
林朝乐低了低头,生硬道:“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仔细想想,其实她没必要拿周彧的联系方式,她有陆嘉川的名片就够了,陆嘉川一定能联系上周彧。
林朝乐以为周彧不想给她名片,也就不打算在这点小事上和他牵扯不清。
“那……我先走了。”
接下来,她打算去大使馆补□□件,再看看能不能借点钱买机票回国。
她刚转身就被周彧扯了回去。
周彧不耐道:“你个身无分文的穷鬼还想去哪儿?”
林朝乐很想告诉他,他讲话真的很难听,但她忍了。
打开车门,周彧把她塞进车里:“先跟我回酒店。”
林朝乐被周彧带回他住的酒店。
中午他们在酒店吃了午饭,周彧稍休息了会儿就出去了。
周彧出去后,林朝乐先洗了澡,然后又叫了客房服务送洗衣服。
行李箱丢了之后,林朝乐只剩下身上这一套衣服,所以洗完澡之后她穿的是酒店的浴袍。
一个人在酒店房间待着很无聊,她本来想在客厅看会儿电视打发时间,可电视里放的全是法语节目,她听不懂。
关了电视,林朝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
窗外在下雪,她认认真真盯着窗外雪景看起来。
不出半小时,林朝乐困了。
周彧订的是套房,卧室只有一间,林朝乐不好意思占周彧的卧室就躺在沙发上眯了会儿。
迷迷糊糊的,林朝乐被开门的声音吵醒。
她从沙发上坐起,揉了揉眼睛。
一睁眼,对上玄关处周彧欲言又止的探究目光。
周彧身后是探出脑袋盯她的陆嘉川。
在陆嘉川惊掉下巴的表情下,林朝乐终于反应过来什么,她本能地拢了拢浴袍领子,鞋都顾不上穿就跳下沙发,一路小跑着躲进浴室。
浴室镜子里,林朝乐的脸红透了。
隐隐约约的,他们的说话声传进来。
“周总,这,这怎么回事?你们,你们……”
陆嘉川磕磕巴巴的惊讶更让林朝乐难为情,感觉像是她和周彧背着别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抓了个正着,心虚得不行。
“行了,走吧,合同的事一会电话上聊。”
林朝乐压根没勇气再多看镜子里的自己一眼。
此刻她的脸都快熟透了。
打发了陆嘉川,周彧敲了敲浴室门,声线很淡:“他走了。”
林朝乐没说话。
沉默不过三秒。
周彧又敲了敲门:“出来,人走了。”
在周彧的催促下,林朝乐不情不愿地打开了浴室门,从里面走出来,她半边身子藏在门后,只露出一颗圆圆的小脑袋,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他是不是误会了?”
周彧没正面回答,懒懒散散地靠着墙,歪着头垂眸盯她一眼,反问她:“你觉得呢?”
林朝乐有些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会一起回来。下午我把旧衣服送洗了,我没别的衣服穿,所以只能先穿这个。下次见到陆嘉川,我会好好和他解释,不让他误会你的。”
“早干嘛去了,刚才他在的时候不解释,现在才说要解释你不觉得迟了点?”周彧顿了顿,唇角似有若无地弯了弯,“还是说,你故意让他误会你和我有什么?”
林朝乐急于解释,一连说了好几个没有:“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脸皮薄,又因为激动,这会儿脸已经不争气地红了。
周彧低头望着她,眼底漫上几分恶趣味戏谑:“不是故意的,脸红什么?”
大概是故意都要让她尴尬,他声音压的很低,尾音也刻意拖长,平白多了点吊儿郎当的不正经。
细一看,似笑非笑的眉眼间也多了过去不曾有
的妖异邪气。
和过去的他全然不同。
高中时的他是女孩眼中的端方自持的学霸校草,好比深秋的月,遥远得像是笼着一层霜,冷冷的,高不可攀的清正贵气。
而眼前的周彧让林朝乐有些陌生,她愣了愣,没来得及说话,门铃响了。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低头绕开周彧,尴尬道:“应该是衣服送回来了。”
换上她自己的衣服,周彧说要带她出门。
林朝乐问他:“去哪儿?”
周彧看她一眼,费解道:“大使馆不去了?身份证不要了?还是你想留在巴黎当个黑户?”
眨了眨眼,林朝乐意识到一个问题。
六年之后的周彧变帅了,但脾气也变坏了,话也变多了。
周彧开车送林朝乐到大使馆补□□件。
林朝乐和大使馆工作人员简单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工作人员很温柔地安慰她,让她别担心。
安慰完林朝乐,工作人员开始数落周彧:“我说你这个男朋友当的是真不称职。女朋友千里迢迢来巴黎找你,人生地不熟的,你都不知道去接一下,还让人一个小姑娘刚下飞机就被偷了。”
没给对方太多误会的空间,林朝乐摆摆手,急忙和周彧撇清关系:“不是的,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只是顺路送我来大使馆。”
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啊,你俩看着登对,我以为你们是情侣。”
林朝乐表情不太自然地重复一遍:“不是的。”
周彧没什么表情,视线在林朝乐身上停留不过三秒又挪开了,说不清是不满更多还是不耐烦更多的一眼。
办完手续,林朝乐欲言又止地看了工作人员好几眼。
对方注意到林朝乐的小动作,于是问她:“姑娘,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你只管提,我尽量帮你。”
带着几分赧然,林朝乐看着对方眼睛,难为情道:“我……方不方便借一点钱?”
等身份证办下来,她可以去机场改签机票,但身无分文的话,她也回不了家。
对方显然被林朝乐的请求问懵了,她以为林朝乐身边的男孩就算不是男朋友,至少也是林朝乐的朋友的。
所以她压根没想到钱的事。
工作人员先是看看林朝乐,紧接着又看看周彧:“我以为他是你朋友。”
林朝乐没有一秒犹豫:“他是好心送我过来,我们不是朋友。”
工作人员皱了皱眉:“当—”
一句话没说完,周彧敲了敲林朝乐面前的桌沿,粗鲁打断对方。
“林朝乐。”
突然被周彧连名带姓提起,林朝乐僵硬地侧了侧身,表情生硬地看着他。
“怎么了”这三个字忽然就这么卡在喉咙,说不出口。
她自认为她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她和周彧现在确实不是朋友,可在周彧近乎审问的表情下,她莫名地很心虚。
在周彧的注视下,脑袋也一寸寸矮了下去。
心虚两个字明晃晃地刻在林朝乐脑门上。
“不认识,你也敢住陌生人房间?”
当场被周彧毫不留情面拆穿假话的林朝乐不自在地解释:“我,我没说我们不认识—”
林朝乐的解释不算太有说服力,无言的窘迫好比一座大山死死压在她背上,她温吞开口:“我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
过去的事,周彧放下了,可她还没有。
她脸皮还没厚到在发生了那些事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一次又一次求周彧帮她。
周彧冷漠的眸扫她一眼。
明明什么都没说,但这一眼又好像足以把这些年的种种说尽。
周彧率先一步转身走出大使馆。
被留下来的林朝乐忽然陷入某种奇奇怪怪的处境,进退两难。
工作人员给了她一张便签,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便签林朝乐收下了:“谢谢你。”
借钱的事,林朝乐没再提。
走出大使馆,周彧就站在门外。
他侧身背对她,手里夹着一根烟,白雾吐出,他的五官陷入一片朦胧,情绪被遮隐,如一团迷雾,看不清。
周彧紧蹙的眉头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像是要隔断周围所有。
包括她。
林朝乐原地站了会儿,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靠近他:“对不起。”
周彧本就烦躁的情绪此刻因她又一次的道歉彻底引爆,他随手扬了烟头,转过身恼火道:“林朝乐,你说说你对不起我什么?”
林朝乐怔住。
不知道他指的是过去,还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