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寄月明夜》可昕

20、月明夜

　　临近春节，周彧想去超市置办点年货，于是他去敲林朝乐的房门。
　　过了会儿，林朝乐来开门。

　　她问：“怎么了？”
　　周彧双手抄在兜里，不经意地看她一眼：“我要去超市置办点年货，你要不要一起？”
　　听着像是有些勉为其难的语气。

　　“年货？”林朝乐问他，“可你不是回家过年？还要办年货吗？”
　　周彧解释：“我只是除夕夜去爷爷奶奶家吃个团圆饭，年还是家里过的。”

　　“可你不用回去陪你妈妈过年的吗？”
　　这个问题，林朝乐差一点脱口而出。

　　林朝乐表情不自然道：“噢。”

　　周彧歪着身子，斜靠墙，垂眸看她：“所以，去不去？”
　　“要去的，你等我一下，我换一身衣服。”

　　周彧有车，如果跟他一起去，她就不用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挤地铁了，这样方便些。

　　“行，我在客厅等你。”
　　因为是周末，超市人还挺多的。
　　周彧推着一辆购物车，一回头看到林朝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推了一辆购物车。

　　他问她：“你是想把超市搬空，还是怎么着？”
　　林朝乐没反应过来，很认真地答：“啊？我没有啊。”
　　“没有，你又推一辆购物车？”
　　到这时，林朝乐才反应过来原来周彧说的是听他们两个人推了两辆购物车。

　　“我是想我们一人推一辆车，分开逛，到时在结算台集合，这样快一点。”
　　周彧把他的购物车推回去，然后把林朝乐的购物车夺过来：“我有的是时间。”

　　“……”
　　不是。
　　他莫名其妙较什么劲？

　　周彧走出去几步发现林朝乐没跟上来，于是又一次回头，视线迅速锁定她：“不走？”
　　“来，来了。”
　　林朝乐匆匆忙忙跟上去。

　　他们先逛的零食区。
　　奇怪的是周彧每挑一次零食就要问觉得怎么样，后来挑水果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们最后逛的是冷冻区。
　　周彧挑了一堆肉塞满购物车。

　　林朝乐绕到冷柜那儿拿了排酸奶问周彧：“你要吗？”
　　“拿吧。”

　　林朝乐顺手帮周彧也拿了一排酸奶。
　　结算的时候，林朝乐把她买的东西都挑了出来往后堆，她对周彧说：“你先算。”

　　周彧怔了怔，费解地盯着她，仿佛是无声问她：“你干嘛？”

　　林朝乐读懂他意思：“不是，这样方便算账。”
　　周彧干净利落的瞥了眼购物车：“放上来。”

　　被周彧这么盯着，林朝乐有些扛不住，默默把东西都放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林朝乐拿着购物小票算账。

　　她算的正起劲，忽然听到周彧说：“林朝乐。”
　　“怎么了？”
　　他叫了人，又不说，只是倏地笑了一下。

　　“你叫了人，怎么不说话。”
　　周彧还是笑：“没什么。”
　　到了地方，林朝乐正好把账一笔一笔都算清楚了。

　　周彧在厨房收拾冰箱，林朝乐走过去找他：“我把钱算清楚了，我的那份转给你吧？”
　　他弯着腰往冷冻层塞牛肉：“不用，你请我吃一顿饭就行。”

　　林朝乐皱了皱眉，她花了几秒时间琢磨周彧的话：“——呃。”
　　“就这样吧。”周彧头也不回地往后指了指说，“把酸奶拿过来。”
　　林朝乐成功被他带走注意力：“噢，好。”

　　除夕夜，周彧下午就出门了。
　　林朝乐煮了饺子，吃完看了会电视就回屋睡了。

　　晚上十点半，周彧到家，客厅空荡荡的，林朝乐已经睡了。
　　走到茶几那儿，周彧发现林朝乐留给他的字条。

　　[ 新年快乐，我先睡了，晚安。]

　　大年初一，林朝乐一出房间就被周彧招呼过去吃早饭。

　　林朝乐看着一桌子的早点，又看了看时间，早上八点半：“你几点起的？”
　　“比你早一点。”
　　林朝乐沉默。

　　早一点，这得起多早才能准备这多东西。
　　“一起吃吧，反正我也吃不完。”
　　林朝乐小声：“吃不完，你还煮这么多？”
　　周彧一本正经：“新年第一餐要丰盛。”
　　“噢。”

　　林朝乐成功被说服。
　　吃完早饭，两人就在客厅干坐着，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半小时后，周彧突然问她：“要不要去楼下散散步？”
　　大年初一天气很好，没下雪。

　　林朝乐看了眼窗外的艳阳：“好。”
　　到小区楼下，周彧接了个电话。

　　“我没时间，奶奶。”
　　“不去。”

　　林朝乐不知道他们在电话里讲的是什么，但别人打电话的时候，她觉得她应该回避一下。
　　正好旁边有人遛猫，林朝乐就走过去逗猫玩儿了。

　　一只特别漂亮的小狸花。
　　狸花竖起尾巴来来回回蹭林朝乐的腿，她蹲下来摸摸小狸花，然后抬头问狸花的主人：“它几岁？”
　　狸花主人是个男生，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

　　“一岁。”
　　“是女孩还是男孩？”
　　“女孩。”
　　林朝乐又问他：“它有名字吗？”
　　“有，十二。”

　　林朝乐笑了下：“十二？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不知不觉中，男生也跟着蹲了下来，面对面看着林朝乐，他笑起来：“它来我家那天是十二号，所以叫十二。”
　　他们说着话，狸花就躺在中间，冲林朝乐翻肚皮。

　　“它好乖啊。”
　　“平时没这么乖，今天遇到漂亮姐姐才这么乖。”
　　林朝乐笑，小猫又起身过来蹭她。

　　“你也养猫吗？”
　　男生问她。

　　林朝乐摇头：“没有，工作忙，没时间照顾。”
　　男生顺势问她：“你在哪里工作？”
　　一抬头，林朝乐看到周彧站在男生背后，居高临下地盯着男生。

　　林朝乐最后摸了一下小猫说：“我朋友过来了。”
　　回头，男生猝不及防对上周彧不太友善的眼神。
　　男生悻悻然带上猫走了。

　　林朝乐和周彧继续散步。
　　周彧突然问她：“你喜欢猫？”
　　林朝乐没深想，只是答：“喜欢啊。”
　　“想养？”
　　“不想。”
　　“不想？那你刚才那样？”

　　刚才周彧讲完电话一回头就看到林朝乐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的，别提多碍眼，连带着那只猫看着也讨人嫌。
　　“不想我还不能逗逗？”
　　－

　　本来年终奖应该在二月发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延迟发了。
　　宋惜禾打听来的消息是奖金延到三月分发。

　　林朝乐原本打算等二月年终奖一发就马上找房子，从周彧那儿搬出去，所以之前她和周彧也一直是这么说的。
　　林朝乐给周彧发了条消息，今晚她想请周彧吃饭，聊一聊搬家的事，可不巧的是，晚上周彧要加班。

　　后来周彧几点回来的，林朝乐也不知道。
　　她睡的早。

　　第二天林朝乐蹭周彧的车上班。
　　走到电梯前，周彧才想起来他忘了拿手机，于是又返回去取手机。
　　这期间林朝乐接了一个电话。

　　杨一苒在电话里告诉她：“乐乐，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林朝乐淡声问她：“谁啊？”
　　“你爸，我等红绿灯的时候，他的车就停我隔壁。”杨一苒激动道，“他前几年不是离开洛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看到你了？”
　　“应该没有。对了，他是一个人。”杨一苒好奇道，“怎么回事啊，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

　　“他有联系过你吗？”
　　“没有，很久不联系了，他也不知道我回来了。”
　　“行，我还在开车，回头细聊。”
　　“嗯，好。”

　　杨一苒这通电话让林朝乐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心窍好像被无形的墙堵住，找不到出口。
　　她闭了闭眼。

　　周彧突然从背后靠近：“好了，走吧。”

　　林朝乐吓了一跳，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迅速后撤一步。
　　因为太惊慌，她把手机都甩飞出去了。

　　— 啪 —

　　手机狠狠砸向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动静。
　　她看着周彧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写满了恐慌。
　　周彧有刹那的诧异，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满满当当的心疼。

　　几秒之后，林朝乐醒过神，脸上只剩下赧然：“对不起，我，我刚才在发呆。”
　　她为她刚才的过激反应跟周彧道歉。

　　“我不是故意吓你，对不起。”
　　林朝乐慌张之余，眼底深处还藏着深深的恐惧。

　　周彧绕开她，捡起地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被摔碎了一个角。

　　周彧把手机递回去，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你……”
　　这一瞬，他很有多很多问题想问林朝乐，但话到嘴边，又不忍心让此刻如受惊的猫儿一样蜷缩起来的她。

　　林朝乐看也没看手机一眼，茫然收下，放进口袋里：“谢，谢谢。”
　　她按下电梯。

　　林朝乐抢先一步进电梯，走到最角落：“电梯来了。”
　　她就像一只猫儿，躲在她认为安全的角落。
　　静静的，不安的。

　　周彧没靠近，隔着些距离站在电梯的另一头。
　　他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关于她，关于这些年，可一看到她惊魂未定的眼神，却又不忍心多问她一句。
　　送林朝乐去公司的一路上，他们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下车，林朝乐才跟他说了一句话：“谢谢你送我过来。”
　　进了公司电梯，林朝乐又接到徐珏的电话。
　　徐珏一开口就问她：“我听杨一苒说你爸回洛城了？他去找你没？”
　　“没有，我跟他很久不联系了，他应该不知道我也在洛城。”

　　“万一哪天你们在路上碰到呢？”徐珏止不住地担心，“他为什么回来，是为了找那个人吗？”
　　“不清楚。不过一苒说他是一个人。”
　　“万一他找你麻烦，你马上给我，或者给杨一苒打电话。记住没，别一个人扛。”
　　林朝乐有气无力的，耳朵隐隐刺痛：“嗯，我知道。”

　　徐珏担心她：“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样？被吓到了？”
　　林朝乐靠着墙：“我以为以前事我都忘了，可今天我才发现，我没忘。”

　　一点一滴。
　　她都清清楚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