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寄月明夜》可昕

18、月明夜

　　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把林朝乐弄的尴尬得不行。
　　她站在周彧身侧，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在一张张好奇的脸之后，林朝乐看到了比在场所有人都平静的肖知蕴。
　　她坐在那儿，事不关己地喝着啤酒。

　　注意到林朝乐视线，肖知蕴忽然看过来，歪了歪脑袋朝林朝乐笑了一下。
　　林朝乐也笑了笑，回应肖知蕴。

　　江星临拨开人群停在林朝乐面前，他看着林朝乐，话却是说给周彧听的：“说说呗，怎么回事啊，你俩怎么一起来的？”
　　周彧瞥江星临一眼，情绪很平：“不是你让我来的？”

　　“我让你一个人来，也没想过你会带一个。”
　　周彧侧了侧脑袋，指着江星临跟林朝乐说：“他说他不欢迎你。”

　　江星临撇了撇嘴，眼神全是不满，他被周彧怼的接不上话，暂时认怂：“好好好，你给我等着。”
　　一旁的林朝乐听的云里雾里的，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江星临换上一张笑脸跟林朝乐讲话：“你别听他瞎说。来者是客，今天我得好好招待招待咱这位稀客。”
　　林朝乐坐下后，江星临就开始审她，他给林朝乐倒了一杯啤酒：“先喝一杯。”

　　她没拒绝，手刚要伸过去举起酒杯，她身侧突然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她。

　　周彧说：“她不会喝酒。”
　　江星临啧啧两声，翻了个白眼：“你还护上了，人跟你有关系吗现在？你有名分吗？”
　　周彧眸色一暗：“江星临，我发现你嘴挺碎啊。开女生玩笑，是你一个老爷们儿该干的事？”

　　江星临发窘：“不好意思啊，林朝乐，我纯嘴贱，没别的意思。”
　　林朝乐不太在意地笑了下：“没事。”

　　她拨开周彧的手，拿起酒杯：“生日快乐，不过我不太会喝，浅浅喝一点，可以吧？”
　　江星临笑笑：“当然可以，大美女祝我生日快乐，够给我面子了，喝多喝少，无所谓。”

　　江星临的朋友开玩笑说：“我说你们一中是不是盛产美女啊？我看你们高中同学就没几个不漂亮。”
　　刚才肖知蕴出现的时候，大家就已经惊艳过一回了。
　　现在又来个林朝乐，也是漂亮的不像话。

　　另一个人趁势起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一中遍地都是美女，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林朝乐粗略看了眼周围，来的基本都是江星临高中时期的同学，生面孔不多。

　　“但话说回来，也就是美成林美女这种级别的，才能甩了我们学校的校草不是。”
　　说话的人是赵秋来，江星临和周彧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他和周彧，还有江星临关系都不错。

　　之前林朝乐去周彧班上找人，经常碰到。
　　那时候赵秋来就经常开她和周彧的玩笑，她那时候脸皮厚，无所谓，但周彧脸皮薄，每次赵秋来一开口，周彧就要先瞪他一眼。

　　周彧越是这样，赵秋来越爱逗他，开他玩笑。
　　赵秋来一句林朝乐甩了周彧成功掀起包厢热度。
　　惊呼声一阵接一阵。

　　“我靠，周彧这么帅还被人甩过？”
　　“美女，你勇啊。”
　　“原来传闻那个甩了一中校草的人是你啊？那这么说，他后来复读，也是因为你？”
　　“什么？！周彧复读是因为这个？他不是高考失利？”
　　“失恋了呗，没考好。”

　　当初一中校草放弃保送洛城大学的机会，所有人都以为他有更大的野心，可谁能想到后来高三开学，学霸周彧竟然复读了。
　　这事在当时无异于重磅炸弹，把所有人都炸傻了。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关于周彧的传闻却有很多。
　　离谱的，靠谱的，都有。

　　林朝乐不自觉地看周彧一眼，随后又尴尬低头。
　　周彧冷着一张脸，表情不爽地扫视那一圈八卦的男人。
　　个个都闭上嘴了。

　　过了会儿，林朝乐起身去卫生间。
　　碰巧，肖知蕴也去卫生间，两人在洗手台那儿碰上。
　　镜子里，双方对视一眼，客气地笑笑。

　　下一秒，肖知蕴忽然问林朝乐：“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

　　擦了手，两人并肩往回走。
　　到门口，她们听到里面的人在说周彧高三复读那件事。

　　“不是，当时学校都传你是因为被林朝乐甩了，没考好才复读，原来是真的？”
　　“你知不知道那时候女生们都说你跟变了个人一样。”

　　“以前吧，你是大家的白月光，是她们心里的白马王子，脾气好，长得好，学习好，可复读之后你整个一黑月光了属于是，对所有人爱答不理，成天顶着一张冷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你知道后来那些女生都不敢跟你表白了吗？”

　　“曾经的天之骄子，一朝堕落，别说女生，我们这些男的也不能理解，不就是分开了吗？何必呢。”
　　“还有，以前这校草可不会抽烟，后来为情所伤，就在那个暑假开始抽烟了。”

　　“你想想，这得多伤啊。”
　　“按这么说，后来周彧出国留学，该不是远走他乡治情伤去的吧？”
　　“诶，周彧，你在剑桥那几年没少谈吧？”

　　赵秋来呛了一句：“少胡说八道，周彧洁身自好好不好，他没谈，一个都没谈。”
　　“靠，初恋的杀伤力还真大，这么多年都忘不了。”
　　“现在怎么说，要复合？”

　　周彧冷冷丢过去一个眼神，一句话不说。

　　江星临忍不住也问：“不是，所以你俩当时为什么分开还断联啊？”

　　关于他们分开的消息，江星临是在八月才知道的。
　　那时候他听人说周彧回学校复读，一开始他以为是谣言，信誓旦旦的骂了那个造谣的人有病：“神经，就算全校复读，周彧都不可能复读，你眼睛瞎了吧。”

　　直到对面甩过来一张周彧穿着校服上课的照片，江星临才信了。
　　到现在江星临都忘不了那年夏天再见到周彧的那一眼。

　　周彧瘦了一圈，整个人没精打采的，像是丢了魂，眼神空空的，好比无底洞。
　　没人知道当时的他在想什么。
　　他猜那个时候的周彧应该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那是江星临从没见过的周彧。
　　这么多年过去了，江星临都忘不了那个时候的周彧。
　　憔悴的，失魂落魄的，浑浑噩噩的周彧。

　　江星临问周彧怎么了。
　　周彧什么也不肯说。
　　就连林朝乐甩了周彧的事都是他后来找其他人打听来的。

　　江星临至今不清楚那个时候这两人为什么说分就分开了，明明当时谢师宴的时候，他看到林朝乐躲着所有人偷偷抱了周彧。

　　他们站在昏暗的走廊角落，头顶只有一盏旧的发黄的灯，昏黄灯光下，她靠在周彧怀里，两人都在笑，都沉溺于那一刻的缱绻温情。

　　说实话，那一秒，江星临还挺嫉妒周彧的。
　　后来两人变成那样，真挺让人唏嘘的。
　　门外，林朝乐的眸光一寸寸暗了下去，脚步就此停住。

　　肖知蕴看她一眼，想了想说：“我先进去吧。”
　　“嗯。”

　　肖知蕴进去之后，里面的人都不再提林朝乐和周彧过去那点事。

　　周彧等了有一会儿也看到林朝乐回来，他问肖知蕴：“你刚才有没有在卫生间看到林朝乐？”
　　肖知蕴：“看到了，放心，她没醉，一会就回来了。”

　　周彧不放心，还是想起身出去找，但被肖知蕴拦了下来。
　　肖知蕴：“咱俩还没喝一杯，跑什么。”

　　江星临也搭腔：“就是，你自己说你这一晚上才喝了几口。”
　　这么着，周彧又被按了下来，没能出去找林朝乐。

　　林朝乐站在包厢外面，背靠墙，肩膀脱力一般地垂下去。
　　哪怕这样，周彧也没跟别人说过一句她的不好。
　　没有一个人骂她。

　　在别人眼里，她仅仅只是一个甩了学霸校草的女生，而周彧却是那个自甘堕落，为情所困的小丑。
　　她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恍惚间，她想起来在巴黎大使馆外，那个站在雪中抽着烟的男人。
　　那一刻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他无尽的落寞。

　　那是这些年下在他心上的雪，从来没化开的雪。

　　她也不知道她在门外站了有多久，只是一抬眼，猝不及防对上周彧的目光。
　　像是下了一场雪，雪落之后，是他比寒冬还冷的眼。
　　彼此都愣了一瞬。

　　心跳略显慌张。

　　周彧问她：“怎么不进去？”
　　她随口扯了谎：“感觉有点闷，想透透气。”
　　“头晕吗？”

　　他以为她醉了。

　　林朝乐比着手指头，笑了下说：“一点点。”
　　“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拿外套，我们这就回去。”
　　“我没事……”

　　她话还没说完，周彧已经推门进去。

　　江星临看到周彧拿了他和林朝乐的外套就往外走，他叫住周彧：“这就走了？”
　　“嗯。账我已经结了，你们玩。”
　　“好咧，周老板。”
　　“谢谢周老板！”

　　不出三秒，周彧拿着她的外套出来：“穿上，回去。”
　　林朝乐接过外套穿上，略带歉意道：“对不起，害你也要这么早走。其实我可以打车回去的。”
　　周彧云淡风轻：“这没意思，不如早点回去睡觉。”

　　“噢，那我叫个代驾？”
　　“我已经叫了，走吧。”

　　他们走到大堂，代驾已经在门外等着。
　　周彧把钥匙交给代驾，让代驾去开车。

　　车程比较远，加上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林朝乐上车之后没多久就昏昏欲睡的了。
　　她撑了一会儿，到底没撑住，靠着窗户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她感觉到光在脸上跳跃。
　　光的尽头，有人抓住她的手。
　　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能依稀从模糊的光影中辨认出他最粗糙的影子。

　　醒来时，林朝乐发现她靠在周彧肩上。
　　他也闭着眼睛。

　　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靠过去的，但她似乎也没有那么想离开。
　　林朝乐没说话，默默地又闭上了眼睛。

　　眼角有温热的东西划过。

　　窗外。
　　真的下了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