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旧新逢》观然

13、树影里

　　洗漱过后，江尽穿上了言以棠给她准备的粉色草莓睡衣，跑到宋迟门口敲开了她的房门。

　　“现在我要去以棠姐姐的床上和她一起聊天了呢。”江尽转了个圈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睡衣。

　　宋迟扶了扶用来防蓝光的眼镜，江尽在她眼前镀着一层茶色滤镜。

　　“你需要每次都展示一遍吗？”宋迟打了个哈欠，“我还有工作要做呢。”

　　“没办法，以棠姐姐给我准备的睡衣太多了，到现在还有新样式。”江尽得意道。

　　宋迟轻笑道：“是，听说你小时候因为芭比的衣服太少哭着不肯吃饭，以棠姐姐不得不找人给你定制了几百件哄你。”

　　“谁说的？”江尽的笑容顿时僵住。

　　“你猜。”宋迟弯了弯唇角。

　　江尽眯了眯眼睛，用力攥紧了拳头，“言，跃，微……你让她给我等着!”

　　宋迟捂着脸再次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没有转达的义务。”

　　“呵……”江尽冷笑着。

　　“让我去工作吧。”宋迟眼睛里含着困倦的泪水，“不然周末聚会我就带上裴砚，卖了你她可是能给我不少好处。”

　　江尽立刻闭紧嘴巴，转身上楼去了。

　　言以棠已经洗漱完坐在床上，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衬着一张脸小得惊人。

　　江尽站在门口默默感叹了一下，觉得这张脸与她见过比例最优越明星比也不遑多让。

　　“站在门口做什么，”言以棠笑着对她找了招手，“过来呀。”

　　江尽笑着小跑过去，“以棠姐姐真好看。”

　　言以棠温温柔柔地笑，眉眼间略带些羞涩。

　　江尽心想，同样大几岁，可比起裴砚，言以棠才有一个姐姐的样子，对待她们一向温柔又包容。其实小时候经常是言以棠带着她们玩，自己也很依赖她。

　　她叹了口气，无奈自己喜欢的怎么就不是言以棠呢。

　　言以棠笑眼弯弯看着她，“怎么又叹气了？”

　　江尽坐到她身旁，“如果我喜欢的是以棠姐姐就好了。”

　　言以棠的声音有些无措，“怎么能这样说……”

　　她的反应让江尽有些奇怪，江尽撑起身子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看到言以棠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

　　江尽惊讶道：“以棠姐姐，你也喜欢女生？”

　　她仔细打量着言以棠的脸，有些不敢相信。

　　言以棠看起来很显小，因为她的脸是偏干净乖巧的长相，而她的人生也一样“乖巧”。

　　虽然言家的两位长辈都很宠惯言以棠，但言以棠从小到大都没做过出格的事，乖到是所有人眼中的模范，几乎可以作为评判标准。

　　她会主动照顾这些小她几岁的孩子们，态度和善包容。

　　她会认真地学习，按部就班地读最好的学校。

　　她会倾听长辈的意见，耐心而常常顺从，连江尽她们坚决拒绝的联姻，也能平和地去见面交友。

　　虽然江尽从没有说过，但她一直觉得言以棠是标准的乖巧直女。

　　而现在，她自以为是的“姬达”似乎并不灵敏。

　　言以棠咬了下唇，轻轻吐了口气，点点头。

　　江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跳起来一瞬间。

　　“真的？”江尽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言以棠无奈地笑，“你怎么这样，不是你和裴砚吵架了，要我哄你嘛？怎么探究起我来了。”

　　“不要提她。”江尽皱起眉，“她好烦啊。”

　　“是嘛？”言以棠轻笑。

　　“你不觉得她很无礼吗？”江尽惊讶道，她之前还担心言以棠对裴砚印象不好。

　　毕竟上次言以棠亲自安排的聚会，裴砚从蜡烛挑剔到箭靶。

　　言以棠思索片刻，“我觉得她蛮有趣的，很少有人那样和我说话。而且，人家是在吃醋吧？”

　　江尽轻哼了几声，不肯承认，“她有什么好吃醋的……”

　　“你不说清楚她怎么知道呢？”言以棠笑着问她，“你有和她认真聊过吗？”

　　江尽沉默了。

　　她从来都没有。

　　她一直认为，一个人的画是一个人灵魂的表达。

　　把不堪的灵魂展露在神灵面前本就是一件足够羞耻的事，她如何还能去袒露更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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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砚的坚持不懈迫使明遥打开了房门。

　　她站在门前神色倦怠，“你真的很没有礼貌。”

　　“我听到了你回来时关门的声音。”裴砚说，“所以，两个人的旅行你被落下了吗？”

　　“显而易见。”明遥摊开手，“你把她烦到为了躲你不得不撒谎。”

　　“你嘴角在抽搐。”裴砚说。

　　明遥几乎被气笑了，“谢谢，我是在笑。”

　　“有什么可笑的。”裴砚说。

　　“有人罪有应得，我不该笑吗？”她说着就要关门，“麻烦让让。”

　　裴砚抓住了门边，“理由，”她轻声道，“我做错了什么？”

　　明遥松开了把手，“你难道不知道吗？”

　　裴砚沉默了几秒，而后缓缓说道：“没有人告诉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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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尽不知道该怎么和言以棠说这件事，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告诉言以棠，她这个被言以棠夸了十几年的艺术小天才其实根本没有天赋，不知道该怎么坦然地告诉言以棠其实她站在裴砚面前觉得卑微极了。

　　于是她装作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我也没有很在意她怎么样，反正这样偶尔和她玩玩也挺有意思。”

　　言以棠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听说我不在的那段时间，你和裴砚分手了，还从家里搬出去了。起初我还以为，你只是和以前一样，小小地闹一闹。”

　　“以棠姐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年初去你家拜年的时候。”言以棠说，“都没有人告诉我，你不说，宋迟不说，跃微不说，连阿序都没有和我说。”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所以我想，是不是你们真的都长大了，已经不把我当成朋友，像宋迟一样，和我已经没什么话可以说。”

　　“怎么会，”江尽连忙反驳，“只是这件事一开始我也没有和她们说清楚……”

　　“其他的事情你们也没有告诉我，”言以棠起初有一大半的情绪是装出来逗江尽的，此刻却是真的有些怅然，“阿序喜欢的女生你们没有和我讲，宋迟和跃微交往到现在你们还瞒着我……”

　　“阿序的事说来话长……”江尽解释道，而后忽然顿住，讶异道：“宋迟和跃微在交往？!”

　　言以棠一怔，“你不知道吗？”

　　“这怎么可能呢？”江尽震惊道，忽然，她想起明遥曾经说的“欢喜冤家”，声音弱了下去，“这不大可能吧……”

　　声音里明晃晃的动摇。

　　江尽复杂地看着言以棠，“以棠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言以棠抿了抿唇，“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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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棠？你怎么来了？”高三一班的班主任看到言以棠有些惊讶。

　　言以棠微笑道：“老师，您不是叫了言跃微和宋迟的家长吗？所以我来了。”

　　班主任愣了一下，“你和她们的关系是？”

　　“我是跃微的姑姑，也是宋迟现在的法定监护人。”言以棠答道。

　　“原来是这样，”班主任恍然，“你可以先看一下监控录像，我给你找一下，你稍等一会儿。”

　　言以棠点了点头，踱步至窗前，向外望去。

　　她毕业后就没有再回来过了，看着熟悉的校园，有些怀念。

　　忽然，楼下大树的阴影里，她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

　　言跃微抓着宋迟的衣领，把她按在树上，欺身吻上宋迟的耳朵……

　　“以棠……”

　　言以棠连忙转身挡住了窗口，“老师，您说。”

　　班主任把平板电脑递给言以棠，“你看，我发现她们经常发生争执，我担心她们有什么矛盾，如果不及时调解，会把问题变得更加严重。”

　　言以棠的脑海里还残存着刚刚的画面，心想那两个人简直不能更亲密了。

　　她看不进那些监控视频，直接放下了平板电脑，“老师，我想她们应该没什么问题。”

　　言以棠笑得有些勉强，“您放心，她们两个都是很好的孩子，我保证。”

　　班主任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好吧。”

　　言以棠久久不能忘记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毕竟平日在家里，言跃微与宋迟一向也是有些小打小闹的。

　　因为清楚两个人都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所以言以棠一直没有在意，如今看来，竟是打情骂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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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尽沉默了。

　　言以棠所讲的对她而言十分陌生。

　　在她的记忆里，那是一段言跃微想方设法折腾宋迟然后被轻松结果附加嘲讽的过去。

　　“以棠姐姐，”江尽表情复杂，“你有问过宋迟吗？我觉得你是不是误会了？”

　　她实在难以想象，言跃微被宋迟气得跳脚后趁她和顾观序不注意拉宋迟出去亲嘴。

　　那跟着看不惯宋迟的她和一直在缓和几人关系的顾观序算什么？

　　太诡异了，太诡异了……江尽心情十分复杂，诡异到两个她本觉得毫无可能的人，竟然开始让她觉得有点好嗑。

　　可是……江尽瞄了一眼言以棠，言跃微或许是喜欢宋迟的，但她明明感觉到宋迟喜欢以棠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