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的爱人》清蒸日华

2、第二个版本：奸夫淫/妇

　　9
　　小金是个墙头草，听到杜风严丝合缝的推理，心中动摇，却不愿相信方恋如此蛇蝎心肠。

　　杜风不以为意：“女人发狠才是最可怕的。解决掉一个辜负自己的人，还有两亿美金到手，往后日子得多逍遥。”

　　小金畅想了下两亿美金的单身生活，一时竟有些羡慕。

　　敲门声响起，一警员带进两名外国男人。
　　是保险公司负责理赔的员工。
　　其中一人，恰好是签单时接待梁笼和方恋的工作人员。

　　杜风询问其签单状况，工作人员如实告知。
　　杜风听完却蹙起眉头。

　　去年八月的一天，梁笼找到该保险公司，询问意外险的最高保额。
　　对方是大明星，保险公司也很重视，最终给出理赔额两亿美元的保单，每年保费是两百万人民币。
　　一周后，梁笼带夫人方恋来公司签单。

　　外国男人至今对那日记忆犹新。
　　方恋听闻梁笼要签大额保单，很诧异，甚至想制止，认为不吉利。
　　梁笼却安抚方恋，说最近拍戏老做噩梦，担心出意外，如果自己不幸离世，至少要给所爱之人留一份保障。
　　方恋听完很生气，还揪起梁笼手掌拍了四下，说“不吉利的话飞飞飞”。

　　外国男人说到这笑了声：“你们华夏人的迷信还挺有趣。”

　　之后方恋没拗过梁笼，还是让其投保，同时也为自己投了一份相同的保险，受益人是梁笼。

　　外国男人感叹：“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一个词，情比金坚！”

　　10、
　　“你是说，方恋也有一份价值两亿美元的保单？”杜风若有所思。

　　“是的。”

　　杜风没说话，再次转起笔。

　　因为案件还在调查阶段，保单暂停兑付流程。
　　小金送走了保险人员，回办公室时，恰好和一小警员撞上。

　　小警员风风火火道：“陈队！找到了！方小姐的不在场证明。”

　　梁笼的死亡时间在凌晨一点至两点。

　　酒店监控显示，方恋是晚上九点四十五离开酒店，之后便驱车回家。

　　酒店到其居住的别墅区大约是半小时车程，别墅区门口的监控也在十点二十拍摄到方恋开车进小区。

　　该别墅区在鸣海市口碑并不好。虽然住的也是达官显贵、富贾名人，但其中不少人的发家史并不光彩，甚至至今仍从事黑色产业。

　　因而别墅区只有几个大门戒卫森严，内部却无监控，以防拍到不该拍的画面。

　　正因如此，杜风认为方恋完全有办法躲避监控，不从大门离开小区，再度返回酒店，时间上完全充裕。

　　然而小警员在问话过程中，找到了方恋的不在场证明人。

　　昨天凌晨一点整，别墅区值班保安接到电话，有居民家里进了蛇。
　　两名保安前去查看，最终捕捉到一条玉斑锦蛇，也就是常见的美女蛇。
　　玉斑锦蛇无毒，常做宠物饲养，应该是谁家的蛇逃跑后便在户外生存，又恰好爬进住户家中。

　　这名住户便是方恋。

　　方恋十分惧怕蛇，整个人六神无主，一直跟在保安身后，寸步不离。
　　保安捉到蛇后，方恋请其喝茶，还送了两篮水果和两盒燕窝。

　　“保安说离开方恋家时，差不多是一点五十，回到岗亭恰好两点钟响。”小警员道。

　　小金掐着手指：“来回车程要三十分钟，方小姐完全排除作案可能。”

　　陈警官点头：“这么重要的证据，方小姐刚怎么不提，让杜神探误会了。”

　　小金嫌弃师傅道：“你们都没跟人方小姐说案发时间是一点到两点，方小姐肯定以为是自己前脚刚离开，后脚丈夫就遇害，所以难过自责！说不定想着如果自己听丈夫的话留宿，丈夫便不会出事。”

　　陈警官连连摇头：“真是个痴情又苦命的女人。”

　　杜风饶有兴味地看着陈警官：“陈警官，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你好像对方恋，有怜爱之心？”

　　杜风和陈警官只认识半天，但他颇擅察言观色，陈警官并非怜香惜玉之人。
　　陈警官长叹一声：“因为这是我经手的第二个，和方恋相关的案子。”

　　11、
　　四年前。
　　鸣海市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钉耙连环杀人案。
　　凶手闯入居民家中，用特制钉耙将人活活凿死，不留活口，手段残忍，骇人听闻。

　　凶手一共犯下五起案件。
　　方恋父母便是第四起案件的受害人。

　　方恋父母皆是航司工作人员，父亲是行政，母亲是空管。
　　两人生活中十分谨慎，买高额保险，定期体检，甚至从不一起搭乘同一班飞机，唯恐同时出意外，被同事笑称“惜命夫妻”“不活到130岁都对不起你们的努力”。

　　可惜努力敌不过天命。

　　方恋知道这个消息时，刚结束毕业大戏的表演。
　　陈警官看着被众人簇拥，饰演女主角的漂亮女孩，不忍告知其父母遇害的消息。
　　方恋听完愣在原地，直接昏阙了过去。
　　之后醒来，便仿佛木头人般浑浑噩噩。

　　说到这，陈警官摇头：“方恋也是可怜人，原本人生幸福顺遂，学业有成，忽然双亲离世。如今好不容易生活回到正轨，丈夫又……”

　　“她没作案嫌疑吧？”杜风道。

　　“你……”陈警官愠怒“案发当时，她在邻市舞台上。”

　　看出陈警官不满，杜风解释：“我的意思是，既然她家庭合睦，父母当日也没工作安排，为何不出席女儿演出？能在华戏毕业演出当女主，很光荣不是？”

　　陈警官：“说起来这也和梁笼有关。”

　　方恋当时正和梁笼恋爱。
　　梁笼并非华戏学生，是隔壁理工学院的，只是热爱演戏，机缘巧合相识相恋。
　　临毕业，方恋带梁笼见父母，听闻梁笼父母双亡，是个孤儿，方恋父母坚决反对两人相爱。
　　方恋也因此和父母有了间隙。

　　“这案子，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杜风问。

　　陈警官一愣。

　　杜风：“你刚才介绍案件时，很多地方有迟疑，表情中带着质疑和不认同的情绪。”

　　“果然是神探啊。”陈警官见此也不再隐瞒。

　　12
　　当年方恋父母的案件，的确疑点重重。

　　首先是凶器。
　　虽也是钉耙，但和另外四个凶案的钉耙并非同一件。

　　其次是现场痕迹。
　　其他四个现场，凶徒夺门而入后便动手，死者有反抗挣扎的痕迹。
　　而方恋父母案中，尽管现场一片狼籍，但死者身上没有搏斗伤，法医更倾向于是在没有防备或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死亡。

　　其三是最重要的。
　　另外四起案件现场，凶徒作案后并未马上离开，而是会将主人家翻箱倒柜，寻出零食啤酒食用。
　　方恋父母案并无此情况，陈警官怀疑是模仿作案。

　　“模仿案，熟人作案，瑕疵满天飞，这也能结案？”杜风戏谑。

　　陈警官沉默。

　　杜风也非不懂人情世故，很快从对方神色里明白三分。

　　案件当时备受关注，不输梁笼的死。
　　鸣海警局又要求命案必破。
　　凶徒在第五起杀人案后，终于被人发现行踪，四十多名特警封山缉拿，击毙凶徒。
　　死无对证。

　　从领导角度考虑，与其节外生枝，不如将两条人命也算在凶徒身上。
　　对死者家属，对社会都有交代。
　　至于真凶，侥幸逃脱，自己也不会声张。

　　13
　　“呵。”杜风对此轻笑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经我手的，可不允许有这等荒唐事。走吧，去现场。”杜风道。

　　佳丽宾馆位于术象影视城外一公里。
　　其在上世纪末刚建成时，也曾风光无两。可惜之后几年，周边更多高端酒店落成，其成了被遗弃的丑小鸭。
　　这次能被剧组包场四个月，对惨淡经营的佳丽宾馆已是意外之喜。

　　陈警官一行人来到佳丽宾馆。

　　所有当夜住在酒店的剧组人员，都被警方要求不能离开，在房间等待问询。

　　“只有大门、电梯和安全通道有摄像头？车库内，客房走道里没有？”杜风蹙眉，看着调取的监控录像。

　　酒店管理急忙解释：“酒店硬件上是有监控全覆盖的，只运行部分监控是剧组方面的意思。”

　　一旁的小金小声嘀咕：“毕竟龌蹉事多。”
　　比如演员们想一起观摩夜光剧本，比如在车场情难自禁震荡运动，比如演员夜深想找导演交流心得，哪怕监控保密，被拍到总是隐患。

　　杜风视线在大堂巡了一圈：“你们这几部电梯？”

　　“正厅四部客梯是公用的，后面两部货梯是工作人员配送物资专用。最左边还有一部是总统套房专享电梯。”

　　“专享电梯为何没开监控？”

　　“这是高导的意思。”经理道。

　　杜风扫了眼房间清单和对应人员，视线落在最上方。
　　“那就先去找高导聊聊吧。”

　　14、
　　高逢唐，留洋归来的青年导演，擅长悬疑题材。
　　回国后拍的两部悬疑电影叫好又叫坐，风头正盛。

　　“去年那部《凭空消失的医院》太精彩了。”电梯里，小金神色激动。

　　杜风评价：“太天马行空了，典型颅脑畅想的玩意。”

　　小金不赞同：“这很好啊，看起来又刺激烧脑，又没可行性，不会有人模仿犯罪。”

　　杜风不置可否。

　　陈警官：“杜神探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小金是高导的粉丝，也不知是喜欢电影还是脸。”

　　电梯到达七楼。
　　七层面积仅有其他楼层的五分之一，整个楼层只有两间总统套房，酒店建立初期，是专门用来接待外宾的。

　　一行人敲开了高逢唐的门。

　　开门的男人长相艳丽，一双桃花眼极美，仿若装了一整个江南的春情。
　　“早上不是都问过了吗？”青年边冲泡茶叶边道。
　　杜风自报家门，表示想再确认细节。

　　“昨晚你隔壁发生凶杀案，你没有听到任何异常响动吗？”
　　“没。”青年言简意赅。

　　杜风眯起眼，手指轻敲茶杯，看着手中的笔录。
　　“凌晨四点，酒店车库大门监控拍到你驱车离开。这么早，爬山吗？”
　　高逢唐：“我解释过，家里出了点事，急着回去。”
　　“这么巧？隔壁房间出事？家里也出事？”
　　“生活有时候，比电影离谱。”

　　杜风正要说什么，小金忽然尖叫一声。

　　众人看向小金。

　　小金指着高逢唐的手腕：“我刚好像眼花了，看到饰品在动。”

　　“你说这个？”高逢唐举起左手，手腕上缠着一条蛇皮手链。

　　杜风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手链，分明是一条活蛇。

　　“这是我的小宝贝，小桃。不用怕，无毒。”高逢唐介绍道”。
　　杜风盯着小蛇几秒，忽然开口：“这是玉斑锦蛇？”
　　“杜侦探对宠物蛇也有研究？”高逢唐的声音温柔些许。
　　杜风简短：“没有。”
　　高逢唐：……

　　杜风：“高导，能不能把你昨天的行程，再和我讲一遍。”
　　高冯唐眯起眼，宛如冬眠初醒的蛇。

　　15
　　前天是术象影视城落成二十周年，影视城举办了为期一周的庆祝活动。
　　昨天的狂欢夜活动，是专门为正在影视城拍摄的剧组举办的，不但节目纷呈，奖品也十分丰厚。

　　高逢唐拍摄时脾气不算好，但还是有人情味的，下午四点便提前结束拍摄，并允许明天午后再开工，让工作人员尽情狂欢。

　　剧组不少人都去参加活动，彻夜未归。

　　稍微有点名气的演员则担心出差池，呆在酒店休息。

　　至于高逢唐，其有场和投资人的酒局，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

　　结束酒局时，高导恰得知今天是自己御用摄像的生日，临时决定举行一场Party，就在酒店二楼的包厢。

　　摄像在剧组是仅次导演的第二关键人物，得罪摄像，保不齐专门挑你丑陋的角度拍摄，或者同框时把你移出镜等。因而所有还在酒店的演员都来捧场了。

　　Party从晚上十点半开始，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

　　梁笼和高逢唐都是十点半准时到场。

　　十二点初头，高逢唐因被人撞到酒杯，回房换衣，临近一点才重新回到Party现场。
　　一点十分，梁笼离开Party。

　　凌晨三点，Party结束，众人陆续回房。

　　高逢唐回到房间大概三点二十，倒头就睡，在四点时被手机铃声吵醒。
　　是小区保安的。
　　有邻居投诉其家中半夜警报声大作，扰民休息，让其回家查看。

　　16、
　　“高导换件衣服要一个小时？”杜风目带审视道。

　　高逢唐没回答，而是玩味道：“杜侦探平日很少参加人情应酬吧。”

　　“嗯，不喜，能推就推。”

　　高导调笑：“难怪，等你到我这应酬频率，就懂能有充分理由中场休息的含金量了。

　　“所以你当时在房间做什么？”

　　“没做什么，放空。”

　　“有听到隔壁响动吗？”

　　“你这是质疑总统套房的隔音？”

　　杜风看对方从容不迫，放下茶杯，眼神中充满攻击性。

　　“你凌晨四点多离开酒店，为何没走普通客梯，而是用专用贵宾梯呢？毕竟贵宾梯在走廊另一侧，你何苦舍近求远？”

　　高逢唐将身子埋进沙发里，似乎认为侦探的提问有失水准：“我的车停在地下车库贵宾梯旁。”

　　杜风：“那你认识方恋吗？”

　　高逢唐顿了下：“梁夫人？听说过，不熟。”

　　“好的高导，我了解了。”杜风起身。

　　走出房间，小金神情不悦。
　　“杜侦探，高导不在场证明非常充分，您这样审问很冒犯。”

　　“未必。”杜风道，“他养的玉斑锦蛇，而让方恋有充分不在场证明的，也是一条玉斑锦蛇。”

　　“啊？”小金呆滞，“这也能有关联吗？”

　　“怎么不能，这可以是个很精彩的合谋杀人故事。”

　　17
　　机缘巧合，方恋认识了高逢唐。
　　方恋美如娇花，丈夫沉迷拍戏，疏于关心。
　　高逢唐面容出众，才华横溢。
　　孤男寡女便逾了界。

　　而后或许是两人不满足于见不得光的感情，或许是贪图保险金，合谋策划了这场谋杀。

　　方恋来到酒店，安排好掺了安眠药的白兰地，让酒合理出现在房间，并让梁笼放下戒心在口渴时饮用。

　　等到凌晨一点至两点，梁笼借尿遁，或者其他方式，神不知鬼不觉离开Party，而后从二楼的贵宾梯直达七楼，杀害了正在房间的梁笼，又若无其事回到party。

　　等到Party结束，他带走一些可以证明他出现在案发现场的证据，比如染上血的衣服，鞋子。

　　为了让离开酒店丢弃证物合情合理，他设置了远程操控警铃响彻的装置。

　　同时，为了避免方恋被怀疑，两人还准备了一条高逢唐养的玉斑锦蛇，在案发时间叫保安抓蛇，完成不在场证明。

　　至于如何设置警铃，如何神鬼不觉离开Party，对于一名悬疑片导演，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