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之风》狂想流犬

2、秘密交易

　　旧历284年雪月第二天
　　河滩镇的宴会厅
　　沃尔·灰烬
　　应主治医生的要求，这种蹩脚的称呼，是生命学派成员的特殊身份，当然民众称呼学者居多，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对于有幸与圣山算是有过交道的沃尔来说，印象非常深刻；
　　圣山是一座学院，他们是一切书籍与知识的来源，而两个主流学派拥有独特的辖区权力，生命学派以万灵药探究着长寿的奥秘，机械学派在火焰与精钢中锻造出蒸汽机，圣徒是他们的领袖，在众多的枢要门徒里选举，类似涅瓦托尔共和国的总督。

　　而目前所有人都待在自己与家属的房间里，不允许外出与除房间外的任何人交流或见面，然后医生们将会开始排查与实行一些奇怪的措施。
　　就像现在看到的那样，白灰相际的烟从门缝流出，轻轻的落地上，驱使若隐若现的躯体爬向沃尔，但又在即将碰到的时候消失不见，只有阵阵苦涩药香宣告它的存在，要是仔细嗅闻身上的衣服，可以从棉麻纤维的空隙间得到那股药味儿。
　　久久不散就像是那日黑衣学者的话语一样，可是这些桀骜不驯的贵族们真的愿意遵守吗？
　　听到门外鸟嘴医生们叫骂还待在外边的贵族们：“不许待在这儿，现在鱼时，给你们三分钟，立马滚回去。”
　　贵族瞪目怒嚷：“贱民，你骑在你老爷头上来了！”
　　看来是要演变成争吵了，不过轮不到自己去管这些破事儿，一会儿后，有了一道锋利的出鞘声，一群紫衣中显眼的一道灰色缓缓出声：“不想活命了吗？”
　　贵族被吓得说话磕磕巴巴的，但后面他好像又不想失去刚才的气焰于是拔高语气道：“想…想…怎么不想！”
　　听那灰衣学者：“现在滚蛋，我可能考虑从名单上移除你。”贵族顿时支吾：“不…不…是，好。”
　　随后便再没声响，估计医生们已经解决了不听话贵族的问题，想想至少医生们非常负责到了每一个病人。
　　想罢沃尔就拖拽沉重的脑袋陷进艾草枕头里，走廊里只回荡医生们的脚步声，疲惫逐渐拉住他正徘徊在半睡半醒的边缘，这时木板嘎吱一声，惊醒了沃尔，黑暗笼罩的卧室里出现了第二人的声音：“嘘…安静…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要了你的命。”
　　沃尔慢慢抬起头，即便在小心的动作下，他还是感受到横在皮肤上的冰冷金属依然割了个小口子，不一会儿便有一小股热流流下，那人顺带刷的一声擦燃火柴，点燃了烛台，借着烛光沃尔看清了那人的脸，是亲王的侍卫戈多。
　　心中疑惑一下明了，侍卫收回弯刀并在墙边摸索着什么，只见一块墙砖陷入，周围的墙砖抖动旋转移开，一个通道出现，侍卫拉拽着沃尔一同前行，而后砖石恢复原位，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地下密道内，沃尔看到了尽头的火光下那熟悉的面孔——亲王，他一身轻便的金丝睡袍，手握镶嵌绿瑙的刀柄，脚蹬着乱石堆，但沃尔不可能明说，只是安静的低下头等待，亲王最先沉不住气问道：“宴会邀请的名单里没有你！”
　　就在沃尔开口的同时，亲王接着说：“不要跟我扯什么歪理，我记得清楚的很，除了厨师以外，根本就没有邀请吟游诗人。”
　　沃尔犹豫了一会儿回答：“我承认，我是趁人不注意跑进来…”话还未完，只见眼前的视野一晃，看见的却是密道的穹顶，原来他被亲王踹翻了，沃尔正准备从地上拽起酸痛的身体，亲王扯住他杂草般的头发，弯刀附上刚才的伤口，疼了他一激灵，看来不管多少次，他都无法习惯痛觉，耳边传来亲王的声音：“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再回答我。”
　　沃尔能感觉到他的手正被亲王的脚尖踩着，痛…无止尽的痛，而后一道冰冷触感划过，短暂一瞬，反应过来，小拇指被从中间割开，刀刃挑动着连着骨的筋，极速的痛觉爆炸，在头皮上炸开青筋，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却被中途一脚踩进密道内积攒的淤泥里，若不是泥水遮挡了沃尔那痛恨的目光，不然他会更加被仇恨的人折磨，在泥水里呆了一会儿，清醒、理智再次在沃尔脑中跳动，沃尔颤抖着从泥水里发出微弱回应：“橡果党…”
　　亲王的手抓住头发将他从泥水里提起来，停在半空中一会儿，稍微松了些力度，然后他的头被扳向亲王，以往他能唱出美妙歌声的嘴被亲王单手粗暴挤开，粗糙的手指掐住舌头，抬起，仿佛是什么得到了确认，亲王的眼神恢复了正常缓缓说道：“确实是橡果党成员的密纹。”
　　亲王直接松力走开，在远离沃尔的地方，侍卫为亲王倒水洗手，他边洗边说道：“你们如愿以偿了，一人换五十人的赔本买卖，只有我做。”
　　然后他竖起滞留一些水珠的食指指着沃尔：“不要心存侥幸，以为可以欺骗我，还有我还没和你算你是怎么进入套房这笔账。”沃尔感觉有些不对劲：“不是你让人叫我进入套房吗？”
　　许久的沉默，亲王招手附在侍卫耳旁低语几句，虽然听不清，但沃尔知道有人摆了亲王一道，让他很高兴，而高兴让他短暂忘却自己的劣势，并燃起了好奇心，于是沃尔近乎挑衅地问道：“那么你想要什么？为女皇做了那么多事情，你想要什么？”
　　亲王停下了手上动作，迈着步伐走向沃尔，在距沃尔不足一尺的地方停下，沃尔甚至能看见亲王的每一个毛孔，亲王盯着他说：“不要问我，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
　　这时，亲王如潮水般退去，刮起一阵风；是啊，长生，引无数人追求的长生，当这一奇迹显现于世的时候，无疑会引起疯狂，而橡果党就是这奇迹，成员未知的出生记录、混乱的无数名字、不因时间改变的容貌的一切，不正是证实橡果党拥有长生的最好证明吗。
　　于是发生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女皇下达逮捕令，他们到处奔逃和藏匿，任何人都不敢信任，从小养成的谨慎使他们确实逃过了一次又一次，可惜最坚固的壁垒往往是从内部瓦解，他们之中的背叛者在关键时刻背叛，
　　他们最重要的反击就在此一举了，沃尔不禁悲哀地想，他们这群不老又弱小的存在就是原罪，他还记得小时候被孤立着关在地窖，别人说话时鄙夷的眼神，饭菜里时常出现的唾沫、黏痰、碎屑，不惜向人贩卖□□的存活下去，任何人都可以在发泄欲望与暴力的舒爽后，让自己短暂忘记被贵族欺压的窒息。
　　从而获得一种比他们这群异种高贵的错觉，他们大多数人每天都如此这样生活在最底层，他实在不想再想下去了，心脏的颤鸣、抖动让他呼吸每一次空气都感觉痛楚，悲哀的过去一旦揭开，就是不断涌出的苦水。
　　沃尔放空双眼呆立，让亲王有些不快，果然贱民的脑子都和核桃一般大，这么一会儿都想不清楚，真是浪费时间，想快点结束的亲王道：“你可以回去了。”
　　侍卫有点惊讶但理智让他没开口，亲王最后说道：“忘掉现在所有发生的一切，管好你自己的腿。”
　　沃尔点点头，他管不了那么多，现在他只想回到房间，于是匆忙延原路返回。
　　待沃尔返回后，侍卫不客气地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审问他？”亲王仍旧轻蔑不减地解释：“你指望一个根本不害怕死亡的老家伙会吐露真言？”
　　侍卫思虑一番说道：“也是。”亲王抬眸望着沃尔远去的方向：“反正他都在我的掌控中，早晚我都会知道长生的秘密。”
　　侍卫突然挑逗问了一句话：“那我呢？我在你的掌控中吗？”
　　亲王转身时，不知何时，一只手臂已经紧紧搂着自己的腰，而手臂的主人正用那双深情的眼睛看着自己，鼻尖逸散热浪，呼吸起伏不定，下一刻火把在水中熄灭，黑暗裹挟着两人，光滑的丝绸牵拉铁甲的锋锐，润热气音与沉重粗喘同时回响，突然一下停顿只听与这一切不相关的话冒出：“当然。”
　　而另一个粗重的声音响起：“这句话包括你那短暂失明后，冷漠神情里的一丝动情…”
　　一阵濡湿传上耳垂，断断续续的粗重声音叙述着：“从小…你…就…这…样…在恐惧的时候…才是…最真实的你…”
　　轻喘的声音突然打断：“不要说话，好好…吻…”
　　接着仿佛进入深潜海洋，寂静无声，然后是即将窒息后浮出水面的剧烈呼吸…

　　暂时搭建的医院——生命学派河滩镇分部
　　汤姆—圣山枢要门徒
　　漆黑的夜色浸染，昏黄的烛光摇曳，汤姆坐在从一个小贵族房间里搬来的胡桃木书桌前看着整理和收集的泛黄羊皮纸文件，想的正出神，一身黑袍卷动夜云，走过门廊，和汤姆一样的黑衣鸟嘴，如若此时沃尔听到肯定会很熟悉这般锋锐之声：“阁下，情况很严重。”
　　汤姆点头示意说下去“已经有人开始呈现初步症状了。”
　　汤姆皱紧眉头：“比双湾郡的爆发速度还快，它在不断增强。”
　　汤姆随后吩咐道：“安德，观察有初步症状的患者并记录他们一切的变化。”
　　安德便要退下，汤姆突然对安医生交代道：“看住那个吟游诗人。”
　　安德内心满是疑惑，但更令人惊讶的是，汤姆说了一句话：“他是一切的关键。”
　　安德医生默契地离开，留下汤姆一人，与无尽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