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非要当我跟班》凌霜寒

1、第 1 章

　　酉时初，宁州界，闲清山。

　　绿木丛生，叠嶂层峦。时令已晚，团云作暮色，秋水和猿声。（和，四声，唱和之意）

　　只见群山之间，一条小路蜿蜒而至。
　　一名身着桃红色衣衫的女子缓缓而来，身姿绰约，柔美不可方物。
　　只是美人形影单薄，眉锁愁思。
　　顶上漆黑的乌鸦盘桓而过，徒留凄厉哀惨的嚎声回荡在浩渺的群山中，再听不到半丝回声。
　　美人神色凄凄，加快步履，却不敢回首来时路。

　　就在她慌乱迷失在这山间小径，看不见丝毫希望时，耳畔却响起“咔擦——咔擦——”的声音。她一边惊恐一边期盼地望向声源，只见一名成年男子在此地砍树。
　　她松了口气。
　　大树枝桠参天，大约二、三人合抱的样子，此时已被男子砍下大半边躯壳。

　　宁州地界最近不太平。女子刚刚行走已消耗了她全部的勇气，乌鸦凄厉的叫声仍在她脑海里盘旋，此刻见到同类，心生欢喜，立马迎上前去。
　　男子闻声抬头，容颜是出乎她意料的俊美，衣裳无甚花纹装饰，又灰又旧，有破烂缝补的痕迹。
　　只是这样貌，莫名感到熟悉。鼻息间充斥着说不上名号的花香，她愣了下神，放心下来，“这位兄台，小女子自闲清山下小镇而来，想去听海潮参加今年的万镜会。只是小女子愚钝，初次离家远游，竟在这山野间失了方向。不知兄台可愿领路。小女子自是感激不尽。”

　　男子放下铁做的斧头，看眼昏暗天色，说：“只是如今天色已晚，这林间野兽凶猛，只我二人恐怕难以自保。”

　　美人神色犹疑，刚刚那股奇异的花香再次袭来。片刻后，她目光昏滞，“那兄台意下如何？”

　　“姑娘不妨来我打猎的木房中暂住一晚。房外早已设好防野兽的迷香，大可放心安睡。”

　　听男子这般笃定，她也就安心跟其去往山间木屋。
　　只是越靠近那木屋，那迷醉的花香也就越浓郁，等到了那木屋后，她早已昏沉欲睡。
　　一沾到那卧榻上，她便似软了骨头，一点力气也没有，呆愣愣地看着那男子靠近。

　　那男子逾矩，半步不歇跟着上塌。手下毫不犹豫摸向美人刚刚动作间裸露的香肩，那红艳艳的唇瓣也跟着就要亲上去。
　　他俊美的皮相扭曲变形，早已不成人样。
　　摧折拉伸的声带发出腐朽的声音，“美人叫什么名字？小爷我现在就来疼疼你。”
　　干枯的唇间滴下粘稠恶心的液体，眼见就要落到美人身上。

　　就在这危急之时，只见塌上早该昏睡的女子睁开双眼，眸色澄明，右手食指中指间夹着黄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在面前妖物双眼之上。
　　下一刻，妖物眼上冒出灼灼烈火，它双手用力抱着疼痛欲裂的双眼，意图翻滚间灭火，却滚下塌来。

　　美人趁机下榻，直立身躯。

　　妖物此刻也反应过来，目眦欲裂，愤怒大吼：“原来不是任我玩弄的小美人，是个诱我入局的修士。不过就你这点伎俩，可伤不了我。纳命来。”
　　语罢，它双手化爪，飞速近身，意图攻其命门。

　　“凌翊，还不快来护本姑娘的驾。”
　　“遵命。”

　　凛冽剑气从四方袭来，一把银色长剑从当空落下，直击妖物咽喉之处。
　　见躲闪不及，妖物身躯化作雾状消散，避长剑锋芒，待其转身后重聚身躯迎敌。
　　剑身冷白，裹挟肃烈剑气，剑柄上刻篆体二字“不器”。
　　主人未在身旁，可这神剑已出击，招招出手狠辣，直逼妖物躯壳，誓要夺其性命。

　　几个来回后，妖物已无余力顽抗，被逼上绝路，狞笑道：“哪家的修士，竟敢来管本大爷的闲事？”

　　“闲清山，剑修凌翊。”

　　妖物青紫的眼珠凸起，以一种活物不可能做到的动作扭动，从前首到后脑，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双眼似是要跳出头颅，狰狞向外爬去，“原来真的是你。”
　　“闲清山剑派天下扬名，尤以你凌翊为主，师从上代剑宗，自称天下第一人，连我这久居深山的小人物都听过威名。这位美人从闲清山下小镇而来，本来我就不想对她下手。只是奈何美人过于貌美，令人生下恻隐之心。”
　　话语未落，它前首嘴中吐出长舌，看着像是僵硬腐烂的蛇信子飞速向女子袭去。右臂成爪，堪堪挡住凛冽长剑。
　　“奈何不了凌翊，我还奈何不了你吗？”
　　长舌距女子仅半步之遥，眼见奸计得逞，妖物爽朗大笑，黄昏山野间回荡着如野兽般的嘶吼。嘶吼声传荡开来，落叶萧萧，百兽惊走。可下一瞬，妖物神色惊诧，刚刚还在塌上的女子已然不见。
　　“怎么可能？”妖物难以置信，“我明明探过她的实力，境界浅薄，怎么可能躲过我的一击？”

　　凌翊见它这般不明所以，难得一见善心大发，好心解释道：“林茵她确实境界不高，实力浅薄，你的预测不错。只是我闲清山剑派名扬天下，哪个弟子不识御剑之术。而林茵自幼跟我修炼，对我派剑法却不感兴趣，只对御剑术颇为热爱。现如今她的御剑术，便是连我也追不上啊。”
　　“要不然我刚才听你唠叨拖延时间干什么？自是对我这师妹的御剑术颇为信任。转瞬消失，师妹法术精进不少。”

　　“闭嘴，我入门比你早，何谈师妹之言？”
　　林茵声音自半空而出，桃红色衣衫随风飞扬，淡黄的襟带垂于半空。遥遥望去，婉容月貌，飘渺之姿，宛如九重天上的仙子。

　　妖物开口，计谋失败，气急败坏，嘶哑之声，“你这师妹半点武艺不学，只学如何逃命。倘若有天，你与他人拼命，她见你力竭不及，御剑逃跑。我看你还能如今日这般肆怀大笑？”

　　“那与你何干。”语罢，少年飞身前来，握住半空银剑，迅雷之势斩断青紫妖舌。
　　妖舌于空中化作紫雾，那股不知名的甜香再次袭来。

　　速战速决，凌翊手掐剑诀，注入冷白剑身，顿时剑身银光大绽，森寒剑气凝聚，剑身结霜。
　　他飞步猛冲上前，几剑砍破妖物用绿紫身躯织成的屏障，见妖物薄弱之处——头颅，他毫不犹豫挥剑砍下。银剑距妖首不过半指间隔，即将斩杀妖邪成功之际，妖物身躯化作的紫雾再度袭来，甜香涌入鼻息，他退后一步，反手挥剑格挡。
　　再睁眼时，地上青紫泥泞的妖物遗体早已不见，只余全身裸露，袒、胸、露、乳的一个美人卧于塌上，身姿妖娆，眉眼妩媚，脉脉情深地喊着：“凌翊。”

　　凌翊说：“阿茵。”

　　那美人殷红的唇瓣开合，“你不想亲我吗？”

　　另一个人焦急万分的声音传来，却被扭曲得不成调，“凌翊，你清醒一点。江芳吟此刻在听海潮主持万镜会的筹备工作，不会在这偏僻山野，更不会来这幻境里的木屋。”

　　凌翊自知这是幻境，只是见那榻上妖娆美人，心神俱颤，一时才没了动作。
　　现下凌翊清醒过来，幻境顷刻破碎。
　　只见身前桃粉少女脚踩布泉剑挡在身前，手拿黄符，神色严肃却不畏惧，正欲为其挡下那狰狞妖物的致命一击。

　　妖物也知这是唯一机会，蓄起全身气力，半幅庞大身躯化作当空紫黑巨剑，向二人砍去。

　　只是未等黄符燃烧破碎，抵挡这全力一击。
　　凌空响起缥缈笛音，曲调高吭，宛若银瓶乍破水浆迸。
　　宛转音波所到之处，紫黑巨剑荡然无存，消散空中。本就因打斗而成废墟的木屋，此刻被音波击溃，再难见半点痕迹。

　　晴空万里，碧波无云，温和的日光洒在身上，让人感到惬意万分，丝毫不见刚刚乌云罩顶、鸟兽哀嚎的末日之境。
　　妖物耗尽全力的一击被抵挡，又被高亢笛音所攻击，此刻早已消弭于世间。

　　“午时？”
　　“我们设计捉这魅妖，按常理，赶路自是白天去的。不过没想到这魅妖还有几分实力，竟能让你入幻境后迷了几分心智。那妖物自是让你以为到了黄昏，好骗你入它的老巢。然后，嗷呜一口吃了你。”

　　凌翊的闷笑从头顶响起，说话时喷洒的气息附着在林茵的额发上。
　　林茵从清醒后的凌翊怀中挣出，虽然知道这等小妖哪怕全力一击也不能重伤凌翊，可还是在凌翊陷入幻境时护在他身前。
　　毕竟好歹也是从小到大的情分，而且凌翊清醒后也是立刻把她护在怀中，也不枉她一片好心。
　　魅妖极善于编织人心底最渴望的场景，也不知凌翊在那幻境中见到了江芳吟的什么模样，竟让他在幻境中呆愣一瞬。真是让人忍不住好奇啊。

　　不过现下最重要的不是此事。

　　林茵看向自远处桃花树下缓缓而来的白衣男子。
　　他手持玉笛，面容恬静，仪态端方，看着就是一等的世家公子。
　　跟林茵身旁这个肆意少侠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白衣公子翩然靠近，依着跟凌翊之间的惯例，林茵开口：“感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
　　林茵握拳作揖，“在下闲清山剑修，林茵。”

　　凌翊：“闲清山剑修，凌翊。”

　　“妙音阁弟子，方士初。”

　　妙音阁为音修所办，地处绥州，离闲清山千里之远，怎会无故来此。

　　果不其然，方士初说：“久闻凌翊兄大名。在下自绥州而来，来宁州参加万镜会。受好友所托，来听海潮寻物。路过当地，听百姓言妖邪作乱，特来降伏妖兽，未成想竟遇到二位。”

　　林茵说：“我自幼在闲清山长大，对这几十里外的望海潮十分熟悉。而且我与凌翊二人也要去参加今年的万镜会。方公子，不如与我二人结伴同行，在这宁州境内也算有个照应。”

　　方士初看向凌翊，见他点头应好，也便答应下来。

　　凌翊御剑当空，双手掐诀，指法繁复晦涩。转瞬后，六只四翼神兽拖着一具飞舟，乘风而来。神兽身姿优美，轻盈灵动，翠绿色羽毛蕴含着神秘的纹理，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青鸾车？”方士初惊叹。

　　传言，凌翊十六岁时去圣兽门参加门主六十大寿的宴席，期间见圣兽门弟子欺辱乞丐，与之打赌，输者领罚。那弟子哪是剑宗之徒的对手，自是败下阵来。只是未曾想到，弟子当众毁言，竟领圣兽门大师兄前来迎战。而凌翊也厌恶此等背信弃义之人，便不再留情，毫不犹豫大败对手。圣兽们弟子不敢相信大师兄竟败于他人，心有不服，一个一个前来宣战。就这样，在门主六十大寿之日，凌翊一鼓作气，战胜圣兽门弟子三十六人，一举扬名天下。
　　赛后更是向圣兽门主索要赌注，赢取青鸾神兽六只，用作青鸾车。

　　凌翊点头承认，“当时年少不懂事，见林茵陪我千里奔波赶赴瀛洲，心生不忍，便问那门主要来几只青鸾代步。”

　　方士初上前一步，“那本书所记为真，难怪纪兄百般恳求我为他来宁州买得此书。”

　　凌翊问：“什么书？”

　　林茵心里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方士初说：“《剑道魁首凌立羽》。”

　　凌翊：？
　　林茵：。

　　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且听林茵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