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虞》狐咠

3、 碎梦叁——余孽

　　雨击落花，溃敲窗棂，滂沱遍地，无处躲避。
　　群鸦低飞，哀哀其雨，跃穿皓雾，追往云巫。

　　“我不值得...”
　　眼前人儿浑身青紫，侧脸亦微微泛红，那双本像小鹿一般灵动的双眼此刻却满含泪滴，悄无声息的融入湿漉发丝，不被察觉。
　　他握住脸侧温暖双手，如祈祷般抵在额头，声音却满是颤抖：“柳啼鸦，我不值得——”
　　腕下疤痕好似蝶翼破蛹，迎来鲜血淋漓的新生，仅留那鲜红血肉之上渐盛彼岸之花，吻过唇角，漫过眼睫。
　　一滴鲜红泪水打湿衣襟，沿着千丝万缕缓缓延伸。
　　“你不该背负我的余孽...”

　　再次惊醒，柳啼鸦茫然起身，他轻抚眼角，望着决堤泪水出神。
　　三番五次光顾梦中之人到底是谁...
　　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恍然间，他瞥见自己手腕上的青紫已然蔓延开来，各色伤痕呈现在身体各处。
　　他明显一怔，奔向浴室，看着镜面中凄惨的自己，却始终有些神志不清。
　　“和梦里一样...”

　　他抚过脸庞，拭去泪水，轻吻苦涩指尖，镜中人一瞬错影。
　　“？！”
　　即使集中精力窥向其中，却也不见任何异样，只当是眼花缭乱，走回衣柜前重新着装。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窗外却大雨倾盆，四下烟气。
　　柳啼鸦将车开出小区，下意识望向路边公交车站，忽然发现一熟悉身影正披着校服，藏匿于人群之中。
　　“黎荼！”
　　他降下车窗，冲着人儿喊了一声：“上车。”
　　“没事的老师，我...”
　　“上车，要迟到了。”

　　无法拒绝，黎荼只得抱着背包坐入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简单捋顺贴在额头的湿发。
　　“抱歉老师...刚才出门时忘记带伞了，又等不来公交...”
　　“别在意，正好雨停之后我准备去洗车。”
　　“这样啊...”

　　话音未落，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一对夫妻争吵不止，从车内纠纷到车外，坐在后排的孩子充耳不闻，百无聊赖的望向窗面雨水，借此打发时间。
　　似是这一举动引起了夫妻的不满，霎时间将全部火气都转移到了这孩子身上，把他拖到车外呵斥起来。
　　而那孩子也只是默默承受，并不反驳。
　　直到一记耳光。

　　“？！”
　　目睹到这一切都黎荼恨不得把眼镜当场掰断，他严重怀疑这只狐狸是在因为昨天的事报复自己，故意安排了这样的剧情。
　　“你想的倒美，以为中午一起吃顿饭再来一场浪漫的雨中漫步就能勾起回忆，利用本能驱使他忍不住过来啵你一口？”
　　虞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满是嫌弃：“他可是柳啼鸦，冰山脸又那啥冷淡，何况你现在还是个学...”
　　黎荼掰扯了两下眼镜腿，手动封麦，在心里默念道：“这件事他又不知道，你分明就是在刺激我。”
　　“你忘记我昨天和你说过什么了？”
　　“？”

　　黎荼微微侧头，只见一向冷静的柳啼鸦脸色惨白，好似被勾起某种回忆般满是惊恐。
　　“糟了...”
　　过多信息量的涌入导致四下错乱，湍流车辆皆化为一只只异型，向着二人所在方向涌来。
　　“这是...什么？”
　　意料之外的，柳啼鸦并未陷入梦境，反倒是满脸惊诧的望向面前混乱。
　　黎荼砸了下嘴，果断解开二人安全带：“别愣神！跑起来！”

　　此时此刻，他已来不及保守秘密，迅速将手串佩戴至右腕，系数击毙袭来异物，拽着人奔往学校所在方向。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又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剧烈？
　　那狐狸到底在隐瞒什么？！

　　“抱歉...我的一个朋友...曾经也经历过类似的事。”
　　黎荼听闻一怔，缓缓停稳脚步，回过头望着柳啼鸦满脸不可置信。
　　“他的父母闹离婚，也是这样把一切错误都怪罪给了他，让他拖着生病的身体独自一人在雨中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也没有人带他回家。”
　　“然后...”
　　柳啼鸦轻抚过那手串，释然一笑：“他的父母去世了，一个被卷入车下，身首分离，一个被失控车辆带入水中，窒息而亡，就是在这样的雨天。”

　　那副笑容让黎荼猛地一抖，渐渐松开了紧握柳啼鸦的那只手。
　　“是你做的...？”
　　见眼前人只是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黎荼忽觉异样。
　　不对...

　　四下异形霎时间铺天盖地，仿佛开启了魔盒一般接踵而至。
　　“黎荼，我曾送给过我朋友一条亲手穿起的手串，是与他十分相配的红黑晕染珠色，他偏爱戴在左手腕。”
　　“而他也曾向我讨教如何制作这一饰品，在我生日那天回礼给了我与你这串一模一样的首饰，让我一定要戴在右手上，这样我们牵起彼此时，才更能体现出这份礼物的意义。”
　　“可他没有告诉我，那份生日礼物的意义竟然是还我一份清净。”

　　猝不及防间，耳侧响起一阵急促刹车声，翻倒的油罐车将民政局门口哭泣的女子卷入车下，径直冲往屋后那因大雨愈发湍流的河坝。
　　不偏不倚，一辆黑色轿车驶来，即使注意到这一危机，却下意识猛踩刹车，被剧烈撞击一并冲去坝下，于水上溅起灼热浪花，翻腾滚滚白烟。
　　而那熟悉的身影站在路中央，身着同一款式校服，手里还拖着隐隐渗出血水的垃圾袋。
　　锐利刀光闪过，黎荼猛地打了个寒战。

　　那是一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

　　“黎荼，这么久我才意识到，梨花也是荼白色的啊...”
　　柳啼鸦将衣袖掀起，轻抚过那青紫手印：“既然你已经把送我的生日礼物带走，那可不可以换你回来...像一切尚未发生时那般，总会回到我身边...”
　　“明明伤害过你的人都已经死了...”
　　“！！！”

　　噩梦惊醒，黎荼紧抓胸前衣物呼吸急促，却见坐在床边的虞关起屏幕，分外冷漠。
　　“这下，你的记忆应该完全了。”
　　黎荼眉头紧皱，拿起手机确认时间，却见屏幕异样错乱起来。
　　“你做了什么？！”
　　“与我无关。”
　　虞重新躺回沙发，将自己蜷缩起来：“别犹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有人在现实世界动了手脚，梦碎快要崩溃了。”
　　“最多五分钟，你我都会消失不见。”

　　“......”
　　稍作思考，黎荼只是摇摇头，将佩戴在右手腕的那手串扯下，扔给了虞：
　　“既然如此，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改变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