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苦》山木里

2、纵使相逢应不识

　　林致远最终还是松了手，是啊，他不能这幅模样去见他的阿星，哦，对，他还要去城南买糕点，他们说好他回来要带着糕点去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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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后宫风平浪静，请安也没有被刁难，啊，如果说出言讥讽也算的话，那应该还是有两句，不过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东西，向阳君一向不在意。
　　用过早午膳，日头已经大了起来，院子里是待不住了，向阳君躺在卧房的软榻上看书。
　　管事公公或许觉得再说也没什么意思，便不管他，自己找地方歇着了。
　　听说皇帝下朝直接去了皇后宫里，很好，向阳君看书也能专心一些。
　　今年好像额外的热，屋子里明明放着冰块，向阳君还是觉得闷的不行，也不知道是夏日的缘故，还是昨夜累的紧，向阳君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所以等皇上过来时，看见的便是斜躺在贵妃榻上，身上盖着薄毯，面容恬静的向阳君，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手臂垂在下面，长发落到地面，地上还有一本散开的书，
　　如此场景，好似一副美人图。
　　皇上看的有些痴迷，他伸手示意，太监们便了然退下，轻轻关上了门窗。皇上放轻了脚步走到向阳君面前，拿过一个凳子，坐下，又捡起地上的书，是一本游记。
　　刚翻开第一页，软榻上的人呼吸有了细微变化，皇上眼眸未抬，只是低低的说了声，“醒了。”
　　向阳君身体一僵，又迅速放松，缓缓的睁开眼睛，爬起来跪坐在软榻上，乖巧的像个布娃娃，“您来了。”
　　“嗯。”皇上依然没看他，继续翻着手里的游记，“想出去？”
　　“随便看看。”向阳君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右手压着左手。
　　“想出去也没关系。”皇上又翻了一页，“等太子可担大任，朕便退位去作太上皇，带你四处游玩可好？”
　　向阳君睫毛颤了颤，被压住的左手小拇指好像疼的要命，可喉咙里那个“好”字就是出不来。
　　“怎么，不想？”好一会儿没有听见回答，皇上合上书侧头看着向阳君，“还是说，你想一起出去的不是朕？”

　　“舅舅说，我们已经走出京城一百里路了，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离那么远。赶路很辛苦，我们只能吃干粮，但是溪水可甜可甜了，和我们在京城喝的不是一个味，等我下次回来，一定给你带上一壶，啊，不，我要带你来喝。
　　阿星弟弟，外面好大好美，你肯定会喜欢，那些山啊水啊水啊，哎呀，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好看的要命，当然，绝对没有你好看，嘿嘿……
　　阿星弟弟，你在家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就是一百万里，我也赶回来揍他。
　　林致远留。
　　元和一百二十九年三月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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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说，你想一起出去的不是朕？”皇上大手覆盖在向阳君的手上，“嗯？”
　　“没，没有。”向阳君轻轻摇头，肩膀微微颤栗。
　　“没有就好。”得到满意的回答，皇上收回手，再次翻开书，似不经意的说，“林致远回来了，这次他立了不少战功，朕准备明日在宫中设宴，给他接风洗尘，你觉得如何？”
　　“陛下圣明。”
　　“那明日ri你可得打扮漂亮点，毕竟要见旧情人了，也得精神些，若被他看见你这份要死不活的模样，还不得找朕麻烦，你说呢？”
　　低垂的眼睑下瞳孔瞬间收缩，左手小拇指颤抖的厉害，向阳君几度张嘴，都没能发出声音。
　　“诶，你说，”皇上却好似并不在意，看着手里的书说，“等日后朕带你去四处游历，让林致远做护卫如何？”
　　向阳君:……
　　手指微微蜷缩，抓紧衣服又缓缓松开。
　　“手。”皇上却忽然放下书，伸出手对向阳的说。

　　向阳君看着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手掌，那双手其实有些粗糙，本不像一个帝王养尊处优的手。
　　也是，他本来就不是养尊处优之人。
　　向阳君伸出手去，覆盖在他的手上。皇上翻开他的手，仔仔细细检查了他的两只手的手心，“很好，听话了。”
　　向阳君又是一颤，想收回手，却被皇上捏住左手小拇指，将他的手翻过来，母指指腹磨蹭着他小拇指原本指甲盖的地方，颇有些遗憾的说，“可惜了，怎么就长不出来呢。”
　　原本应该长指甲盖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巨大的丑陋的肉瘢。
　　当初被拔指甲的疼仿佛一瞬间被身体记起，向阳君忍不住颤栗，皇上却拍了拍他的手，笑着说，“不过也不可惜，一个手指盖换我们的向阳君听话，也算值了，只是……”皇上话锋一转，伸手挑起向阳君的下巴，“我们的小世子今日好像不太听话。”
　　向阳君努力向下看，不愿意和皇上对视，可皇帝并不准备放开他，“看着朕。”
　　“……”长久的沉默之后向阳君最终还是抬起眼眸，和那双如鹰盯着自己猎物般具有攻击性的目光对视，“陛下到底想要什么？”
　　“嗯？”皇帝饶有兴致的磨蹭着向阳君的下巴，“什么意思？”
　　“‘向阳君今日特意挑选了发簪，还骂了奴才’这样的回答还不够陛下满意吗？”向阳君终于不再颤栗，小拇指似乎也不疼了，他盯着皇帝徘徊在暴怒边缘的目光质问道。
　　“呵呵…”皇帝却轻轻一笑，“你果然很聪明。”
　　聪明到管事太监多说几句就知道如何回应能够激怒皇帝，只是可惜……半年以前的向阳君及使猜到也不会刻意给出反应，如今还是失控了。
　　很好，总算不是一潭死水。
　　皇帝勾了勾嘴角，忽然一把抓住向阳君的脖子，把人抓到自己面前，“人人都说宋国公府的小世子最是招人怜爱，他一笑啊，你就想把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都献给他，可是廖南星，你为什么不笑呢？你笑笑，说不定朕就不生你的气了。”
　　向阳君，也就是廖南星身子被迫前倾，双手撑着软榻边缘才没让自己载到皇帝的怀里去。
　　他看着有些疯狂的皇帝，努力扯出一个笑来。
　　“真丑。”皇帝的手往上，捏着他的脸，给了个中肯的评价。
　　“花见鬼是花。”廖南星却抓住皇帝的手，让自己的脸轻松一下，一字一句的说道，“鬼见花是鬼。”
　　皇帝:……眯了眯眼睛，瞬间站起来抓住廖南星的双手举过头顶，把他压在软榻上，膝盖抵在他的两腿之间，一只手轻轻抚fu摸他的脸颊，“廖南星，你知道朕为娶你废了多大的劲吗？
　　皇后来劝朕，说是莫要伤了边关将士的心，朕还有指望林致远给朕打仗了。可是小南星你知道吗，一个朝廷，如果只有一个将军可以依靠，那离覆灭就不远了，朕又何必强求？
　　但是如果不止一个将军可以依靠，朕又何必在意一个将军的想法？你说对吗？”
　　廖南星下面被抵的有些难受，眉毛微微皱起，别开脸没有说话。
　　“将军夫人也递了帖子，宋国公赶着见朕，可那又如何？你还是进宫了，所以廖南星，朕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的人，你的心，朕都要。”
　　滚烫的呼吸打在耳边，廖南星觉得又热又难受，可他却推不开他，也不敢推开他。
　　如果有的选，如果还有一丝一毫的办法，他也……不会在这里不是吗？
　　“廖南星。”皇上再次附下xia身子，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廖南星，你活过来了。”
　　说完就松开廖南星，大笑着出去。
　　剩下廖南星躺在软榻上，呆呆的望着房梁，最后翻身蜷缩成一团，捂住脸。
　　林致远!林致远!林致远……
　　不敢咬唇，不敢掐手心，不敢哭出声……不敢，再见你。

　　你的来信已收到，很开心这么快就可以收到你的信，天气尚凉，溪水虽甜，可莫要喝多了受凉。
　　出门在外，还请远哥哥万事小心，愿一切顺利。
　　（注:姨母说我写的文绉绉的，可先生就是这样教的，我念给弟弟听他也只会咿咿呀呀，对了，昨日弟弟会叫哥哥了，嘿嘿，远哥哥我也是兄长啦。啊还有，今日我们去太傅家里玩，看见别的姐姐欺负余家姐姐，我很生气，就去把余家姐姐带走了。
　　怎么可以仗势欺人呢？你说对吧？）
　　廖南星留。
　　元和二十九年三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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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致远以为自己会很难睡着，可是连日赶路的疲惫，这一年的精神紧张，在面对熟悉的床时，全部席卷而来，他很快便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已经是半夜。
　　“少爷您醒了。”门口的小厮听见声响进来，点了灯，“夫人吩咐说您可能半夜会醒，备了宵夜，小的这就让人去拿。”
　　“不用了。”林致远揉了揉眉心，叹口气道，“你去歇着吧，不用管我。”
　　小厮顿了顿，最终什么都没说，应了声“是”便下去了。
　　林致远站起来，随意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了眼屋子，和走的时候一模一样，这些年他母亲还是让人打扫着屋子。
　　就像上一次他出征归来，屋子里完全没有变样一样。
　　林致远走出屋子，院子里的石桌好像有些旧了，它还很新的时候廖南星最喜欢坐在石桌旁边吃着零食，看自己练武。
　　院子里的杏树长高了些，还记得那年他上树给廖南星摘杏子摔下来，差点摔断腿，他疼的呲牙裂缝，还要手忙脚乱的安慰哭的直抽的廖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