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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生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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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道黑影穿梭于密林,月光照到它们身上,口中发出如野兽的低吼,眼白泛着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它们鼓动的虹膜倒映码头亮着的火光。
码头末尾举火把的水匪与排队在末尾的船客正闲聊着,前边排队的人像起伏的浪潮般,用语言和挥舞的肢体传递他们也要上船。
“喂!太子殿下吩咐所有船立刻离开码头。”前边有水匪边朝后喊,边用手挡住拥挤的人群。
一声激起千层浪。
“我们还没上船啊!”
“殿下!太子殿下!我们一家老小……”
听到百姓们的哭喊声,何斌放下船窗的布帘,回头凝眉对无动于衷的李余命道:“殿下此举不妥。”
师寻双犹疑道:“殿下,请恕臣女冒昧,敢问‘那些人’是……”
从刚刚那一出动静开始,他们的神色变得古怪而复杂,像知道什么可怕的事将要发生。
“以人为食的人类。”少年太子伸手敲了敲船壁,不顾师寻双脸色骤变,她神色冷漠地转头对何斌说,“何将军,你数过外面有多少船吗,知道此时此刻有多少人在等着上船吗?这里的船不够所有人离开。”
“即便如此……”何斌停顿片刻,望了眼摇摇欲坠的师寻双,没将后面的话说出——也不该用太子的名讳行事。
船舱里摇曳的烛火晕染李余命冷淡的轮廓,何斌叹了声气走出船舱跟船家说:“去潼关。”
师寻双咬住嘴唇向前走了一步,被少年挡在前路:“你要去哪?”
“臣女要回师家,外面都是殿下的子民,您能对您的子民见死不救臣女却不能弃家人于不顾。”师寻双道。
船舱内燃烧着烛火,师寻双扫了眼其他人,他们的轮廓被烛火染上深红,眼中透出复杂的意味。
李余命深深望她一眼挥挥手,拉开船帘,身体往旁让开:“行,快去救卖女逃亡的师家吧。”
师寻双一噎,正当船夫解开套着码头的绳索时,她艰难地从旁边的船只上寻觅师家人的影子。旋即她听到阿弟清冽的声音传来:“阿姐!这呢!”
十二三岁的俊秀少年向她伸手拉她过去,师寻双连忙搭上他的指尖。
与此同时,队伍末端的水匪搔了下脸,眼角余光蓦然看到一个身影从树后慢悠悠晃出,是他刚说要去小解的兄弟。
这时,黑压压的密林像被飓风压倒一片,有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飘过来,像水匪邻居家饿死的孩子散发出的臭味。
乱哄哄的人影一团团从枞树的树群中冲出来。
水匪嬉皮笑脸地拍了拍低着头向他走来的男人:“这么多人,可惜了船不够,要不然我们能发笔大财。”
他用手肘怼了下对方,只见他顿时倒地不起,四肢发出骨节错位的声响,口吐白沫。水匪慌乱地一面用手去抠他嘴里的呕吐物,一面冲前方喊:“来人啊!”
没人听得到他的呼喊,个个都在往前挤,就为了挤上船。
前方骤然扑来一道黑影压到他身上,他咬牙抓着火把点燃对方,与一张血肉溃烂的人脸近在咫尺,对方身上燃烧的铁甲彰显他是梁王军队的士兵。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水匪扒开人群朝前跑:“是梁军!快逃!”
“快逃啊!”
所有人听到后顿时疯了般往前挤。
“刁民给我滚!”一个衣着华贵的人带着他的侍卫们拔刀向旁边的人。
紧接着不少官员纷纷拔刀,对准和他们抢船的人们。
众人被闪烁寒光的刀具吓得后退。
夜色夹着朦胧的火光,照映凄冷的渭水河畔。
而水匪的后衣领骤然被人往后一拉,他被恐惧盛满的眼眶倒映出巨大的黑影抓住他的四肢,冲天的火舌像地狱之门,无数个恶鬼从中爬出。
“救、救我……”水匪用力推黑影的手颤巍巍向夜空伸出。
撕咬血肉的声响连绵不绝,后边的人被一个个黑影扑倒。
一张张发青的面庞,一声声野兽的低吼,一个个被扑倒进水里的人,一滩滩血水渗进木板缝隙……
木浆拨动渭河的水面,李余命乘坐的船离岸有些距离。何斌站在船板上眺望河岸火海中攒动的人影,他皱紧眉头,正要转身就听到异动从旁边飘来。
他维持手放在剑柄的姿势转头望去,只见旁边的船只上出来一个穿着丝绸的男子,他摇着纸扇故作风流姿态地讥讽:“平民还想跟我抢,不自量力。”
微弱的惨叫声卷着火光映照在船帘上,李余命面前的游戏冒出一串特效字体:「一大批丧尸正在向玩家“玉米你瞎吗”袭来!」
李余命抽了抽嘴角,看到直播间的观众来来去去多了一个人。
「欢迎“不肖子孙毁我盛唐”进入直播间。」
「“信他还是信朕是秦始皇”:朕看错你了,你还是很有东宫风范的,像极了我的秦二世,罔顾百姓安危,只顾自己死活。」
李余命嘀嘀咕咕:“我不顾自己死活还有谁顾我死活,荣华富贵半点没享受过,连师寻双家扫茅厕的过的都比我好。”
角落的绿裙女娘瞥了眼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少年,奔波一天一夜,对方鬓发微乱,眼下有乌青,还有精力往演独角戏上使。
唯一能让应停雪钦佩这位李唐后人的就是对方有一股牛劲,不该做王公贵族,做个戏曲伶角该是最合适她的。
然而,此时的李余命不知道捂眼睛还是捂耳朵,才能屏蔽这两个不是说教就是扔臭鸡蛋的直播间观众。
「“不肖子孙毁我盛唐”为主播送来一个“臭鸡蛋”,人气值减一」
「“不肖子孙毁我盛唐”为主播送来一个“臭鸡蛋”,人气值减一」
「“不肖子孙毁我盛唐”:你只顾享乐,没有半点为黎明百姓着想,怎么会有人来助你?百姓是立国之根本,能载着你登青云,亦能让你落水下马。」
开播半天经验值全是赚的臭鸡蛋,但臭鸡蛋导致人气值减下去,“黑红也是红”在她的直播间并不适用。
大胖的声音将她从爹味十足的直播间里解救:“殿下,我能问个问题吗!”
李余命维持捂耳朵的姿势,转头望向举手提问的大胖,点点头压低声音:“请讲。”
“您不是和师娘子向来不对付吗?刚刚为何要暴露身份救她勒?”
“瞎说。我那是落井下石,看到她过得不好我就高兴。”李余命像只小孔雀般仰头,“她此前就是这样走路看人的,鼻孔里能塞下两个太子。”
应停雪因为她粗俗的用词摇头,把自己往角落里塞。不明白一个宫闱里长大的女子,怎么会长成李余命这样的。
大胖若有所思地反驳:“可您方才还拦着她。”
“我是想让她留下给本宫当洗脚婢,谁让那个白莲花总是装柔弱,私底下骂我是洗脚婢。”
“白莲花……白莲花是何意?”大胖挠着后脑勺,望向小胖,“你晓得不?”
正当小胖张口时,船只猛然一个晃荡,水底像有大鱼在拱整条漕船。
李余命被摔到船末,后背撞到一堵魁梧的墙,疼得她龇牙咧嘴回头一摸一瞧,顿时眼睛瞪得像两个铜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