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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锁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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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奕后来没怎么喝酒,宋忱倒是一个劲地灌自己,喝得两颊酡红,可似乎还没醉。
“你这酒量一下进步这么大啊。”周奕戳戳旁边人晃悠的脑袋。
“都说了,之前是我不喝,不喝自然不知道酒量,这喝了,才知道我酒量好呀。”宋忱咬着块辣牛肉,含糊地说,“这些零食下酒吃可太香了。”
“就是要越辣越香。”宋忱嚼完牛肉,斯哈了一声。
辣的东西吃到胃里,火辣辣的,感觉身上也暖和了许多。
周奕看着已经被解决掉大半的辣味零食,“你就等着肚子痛吧。”
“你真的不来点?”宋忱拿着条辣麻花凑到周奕嘴边。
本来就是随口问,没想到周奕真的吃了。
慢条斯理地就着宋忱的手吃完,唇瓣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宋忱的手指。
微不可察,可指腹上却有种酥酥麻麻的电流感,宋忱蜷缩起手指。
“我还是吃这个吧。”周奕拆开奶酪片,吃了片中和下嘴里的辣味。
“你被辣到啦?”宋忱在一旁调笑。
很快他嘴边的笑意凝了下,周奕伸手抚上他的唇,轻轻沿着唇边擦拭掉橙红印记,“嘴巴都快吃肿了,不能吃还非要吃。”
笑意只凝了一瞬就恢复寻常,宋忱神色如常,笑道:“难得一次,你说的。”
“我们怎么都不问问题了呀,不是比酒量嘛?都干喝酒了。”
周奕把吃完的垃圾都捡回袋子里,酒瓶几乎全空了,只剩下他们手里的两瓶,“已经快喝光了。”
这些里只有两瓶是周奕喝的,其他都是宋忱喝的,胜负很明显。
“我输了。”周奕说。
没了暖胃的小零食,凌晨三点的海风没吹多久,就有些遭不住。宋忱把防风服穿上,拉好拉链,夜色越深,海边的风越大。
“要回车里等吗?”周奕看宋忱还是有点冷的样子。
宋忱摇摇头,“喝酒暖身,我剩下这点酒慢慢喝能等到日出的时候,就两个小时了。何况……”
周奕感觉有个冷冰冰的又滑滑的、很软乎的东西贴到他手上,周奕了然一笑,熟练地回握住宋忱的手。
夏天宋忱就是周奕的冰激凌,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冬天周奕就是宋忱的暖手宝,他已经习惯给宋忱暖手了。
不过凌晨的海边实在太冷,感觉旁边人又缩了下,往他这边挪了挪,肩膀上一沉,宋忱还嫌冷的整个人靠过来。
周奕改用右手帮他暖手,左手揽过宋忱的肩,两人紧贴在一起,像是荒岛上两只孤苦无依、只能相守相伴的小兽。
海滩上渐渐地有了光亮,是赶来看日出的游客的车灯,有的人也像他们一样买了早餐坐等日出,有的人已经架好支架准备拍照,越来越多的人群聚集到这里。
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周奕微微侧过脸,宋忱双眼阖上,睡颜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的乖。
周奕抬手,停在空中,迟疑着,最终只是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一夜无眠。
他的酒意早就散了,反而被风吹得越发清醒。
再多的不甘和遗憾,最终都会随着浪花,在天破晓之际,沉入海底,消弭不见。
晨光熹微时,周奕轻轻摇醒了宋忱。
海和天之间出现抹瑰丽浓重的色彩,唤醒了沉睡的四案,云海也活了过来,恢复了色彩。
宋忱澄澈的眸子眨了两下,便清醒了。
人群中传来欢呼,有人在沙滩边肆意奔跑,有人密切感受海浪的拍打。橙黄的光透过酒瓶,透明的酒变成了橘子汽水。
宋忱拿起酒,把瓶口抵在周奕放在沙滩上的酒瓶上,发出轻脆的“叮”的一声,“干杯!”
宋忱笑得特别灿烂,眼里静静地看着太阳从天边升起,心里泛出从未有过的苦意。
他越来越喜欢,越来越贪恋,这种一醒来就能看到心慕的人的感觉。
酒真能壮胆,他不想再和周奕做朋友了。
他厌倦了这些伪装,这些隐晦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觉得有问题的小动作,他不想说一辈子的谎。
这这张照片就是当时周奕悄悄拍下的。
宋忱愣愣地看着周奕的锁屏,周奕故作镇定地拿回手机,还装作无事的样子回了周瑜的消息。
宋忱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周奕轻咳了声,“你的那些箱子里有哪些要搬上楼的嘛,我帮你收拾收拾吧?”
宋忱转了转眼珠,“好啊。”
墙边平堆着的五个大箱子,从窗口到客厅区占了一大排,周奕叹了口气,“你说你这洁癖居然受得了这些箱子占着这么大一块,还堆了好几天。”
宋忱也唉声叹气道:“我要是洁癖这么严重的话,我就不会坐在沙滩上跟你一起看海了。”
“……”
周奕假装听不懂,认真地扫视着箱子,“哪些我可以看?”
宋忱没明白,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我的东西你都可以看啊,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那个里面是些书啊、乐高啊玩具之类的,都是要放二楼的。”
周奕搬起宋忱指的那箱往二楼走,宋忱跟在他旁边说是搭把手,实际上只是跟着他。
进书房后,周奕先问宋忱想怎么放书,得到随便的回答后,周奕就按自己的习惯分类把箱子里的书放上书架。
宋忱坐在转椅上,滑到桌子一边,趴在桌子上看周奕忙碌,歪过脑袋,若有所思:“原来你当时没有天一亮就喊我呀,我可不记得我醒来以后你有拍照诶。”
“这个放哪?”周奕从箱子里拿出个小玩具熊。
“这个我抱回房间。”宋忱伸手拿过来,又坐回椅子,“书你还没分好呢,你先专心放书。”
“你为什么要偷拍这个呀?”宋忱继续问。
周奕把书放满两长排,看着箱子里还剩下的东西,“这些里哪些还要放书房?”
宋忱起身,有些气闷:“拿这个做锁屏是什么丢人的事吗!你为什么不肯回答我?”
周奕猛地一顿,静默良久,缓缓抬头看向宋忱,“那当初说要和我绝交的你,现在又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我没有这么说过。”
那时宋忱原话说的是不要和他做朋友了,周奕冷然一笑,“这有什么区别吗?”
宋忱垂下眼,“就是不一样。”
第二天下午,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二楼。
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圆脸、寸头、身材有些圆润,穿着西服,一脸笑呵呵。
“我找您就是因为我怕我要是和别的投资人说,他们会觉得三四十一杯的咖啡本来就很便宜,不能明显感受到我这的价格优势,谢谢周总,真是多谢您能看中我这么疯狂的想法。”
周奕温和地笑笑,“尚总客气了,我们也是做了详细的市场调研,经过研究后觉得这个项目有投资的价值才投资的,我相信尚总也不会倾尽大半身家只为一时心血来潮,我很期待蓝梦能破局而出。”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尚总面色欣喜地送周奕下楼,脸上堆满了笑,闲聊几句,忽然周奕的脚步停下。
身边的人也跟着停下,不明所以,顺着周总的视线往后看。
“我看见了个熟人,想和他单独谈谈,尚总不必多送。”周奕对尚总客套一番,眼神示意慕知他们去门外等。
“好,好。”尚总连忙说。
周奕转过身径直往咖啡馆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走去。
座位上全副武装的人也抬头看着他,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笑吟吟的。
“我都捂成这样了,你还认得出啊?”
还是一贯慵懒随意的语调。
周奕在他对面坐下,对面人戴着黑色棒球帽、银色方框眼镜、黑色口罩,捂得十分严实。
“直觉。”周奕点了杯咖啡,“不过你捂成这样本身就很显眼。”
“商人的眼光就是毒啊。”那人斜靠在座椅上,上下打量着周奕,啧啧感叹,“我当初果然没看错啊。”
周奕:“?”
“只有家境极度富裕的人才会看不上我们演员这点微薄的收入,是吧周总。”
“你这话要是让人别人听到放到网上,断章取义,说你俞淮觉得明星收入低,网友会毫不吝啬地网暴你吧。”周奕瞥了眼俞淮。
“你们这些资本家就是喜欢散布谣言、煽动舆论。”俞淮无所谓地耸耸肩。周奕哂然一笑,“俞老师,以偏概全了吧。”
“听你喊俞老师,哪都怪怪的。”俞淮夸张地抱住自己的手臂,很冷的样子抖了下,“你以前都没这么喊过我。”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我可不觉得我们当时拍戏的那点情谊,值得你专门过来和我叙个旧。”
“就叙旧。”周奕的咖啡到了,抿了一口,“我听宋忱说你们关系不错,所以见到你就过来看看。”
“你怎么一个人来这啊?”周奕随意地问,仿佛就是来叙旧的。
俞淮瞥了瞥他,“我最近在这附近,没事的时候就会过来坐会,放空一下。”
“忱忱和你说我们俩关系不错?你见到他了?”
“不是吗?”周奕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惊讶,但对这份惊讶感到莫名。
“嗯,是啊,但……”俞淮舌头有些打结,“没事、没事。”
其实这句话的重点不在前一句,而是后一句。
宋忱终于去见周奕了。
想起上次一起拍戏的时候,宋忱信誓旦旦地说要等时机成熟,要等万无一失,要等自己够强大,才敢挑破一切,把自己缩头乌龟的行为合理化。
可现在看周奕的反应,似乎也没万无一失啊?
俞淮思索了片刻,眼里闪过一丝精芒。
“说起小忱忱,他现在的发展可真是超乎我的想象,也是他的眼光好,江陵当时只是个新人导演,现在成了作品保障的代名词。有人说,只要是江陵的作品,宋忱就是内定的男主。名导之后,水平还是有保障的嘛。”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真不觉得他是个这么会交际的人,圈内这些人都能处得来,关系好的人确实很多。”
俞淮哎了声,一字一顿地说:“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他跟江陵的关系也很好啊?”
回去的路上,司机瞥了瞥后视镜,大气不敢多出。
自家老板面上虽然不显,但和那人聊完后气压明显低了许多。
车窗外掠过一片熟悉的景色,周奕目光沉沉地看向飞逝而过的学校,眸子愈发幽深。
那是他们小时候念的幼儿园,幼儿园旁边挨着所小学,宋忱妈妈是这所小学的老师,宋忱小时候就住在这附近的教工宿舍。
前年周奕去看忱姨,听她说起才知道宋忱给她买了间新房子,她要搬家了。
也是和忱阿姨闲聊,才知道宋忱这些年每个月给了她很多钱,但从未回去看过她。
应该是真的很忙吧。
在取舍中,只有不重要的东西才会被舍弃。
每个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谁都会选择把它留给更珍贵的人和事。
其实已经不需要特意求证什么,这三年,宋忱就是做出的选择。
把时间和精力花在更重要的交际、更重要的事业上,而对于不适合、不需要、不值得的东西毫不犹豫地舍弃。
作为投资者,他很清楚,在利益面前,情感是最微不足道的。
他又在期望些什么。
他所付出的都是他自愿给予的,宋忱没有必须要回馈他什么的责任,也没有以他为先、必须选择他的义务。
就像宋忱自己说过的那样,感情的深厚不能用时间来衡量。
二十年的陪伴,变化的只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