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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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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语止安静地吃着午餐。
李西宸被叫去楼上加入远山家族的争吵,餐桌边,克尔频频看向坐在左手边的赵语止,欲言又止。
对面的钟思察觉到他的目光,也跟着他一起望向赵语止,眼神有些奇怪,没能体会出克尔的意思。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盯着她半响都没能看出什么,继续低头吃饭。
“听说赵小姐受邀成为了此次远山家族命案的调查侦探,”克尔试探开口,语速缓慢,“没想到赵小姐不止会写推理小说,还能在现实生活中推理案件,我实在是佩服。虽说我也亲眼目睹命案的发生,但我的想法恐怕也只是凭空想象,无法真正找出事件的真相。”
赵语止听了他的话,认真地看着他:“克尔先生已经对这场命案有推测?”
克尔微微一笑。
“赵小姐这两日忙着去警局,我趁着这段时间对命案当晚在庄园内活动的一些人员进行了询问,现在略微有了些收获,或许能给你带来一些启发。”他的目光中闪烁着自信的光。
赵语止点头,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钟思也忍不住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刀叉,耐心听克尔的讲述。
克尔已经通过自己的途径基本得知案件的相关信息。
“根据我目前已经得知的消息,李庚易先生死于紫杉碱中毒,根据中毒的剂量计算,他中毒的时间在宴会开始之后,而最有嫌疑的人便是当晚出席颁奖宴会的众人,但我对这些信息不感兴趣。”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在我看来,在远山庄园这样神秘的地方,受害者平日行事又很谨慎,采用下毒这种手段,只能说明凶手是预谋杀人。凶手预谋选择下毒,说明凶手要么是李庚易的信任之人,能够在平时接触到李庚易的饮食和日常用品,又或者凶手知道何时是李庚易精神松懈的时候,能在前天晚上的宴会中比往常更加轻易地接近他——但这完全不符合现实。”
“我想赵小姐和钟先生都早已观察到这一点,在前天晚上的宴会中,李庚易的心情并不轻松,反而有些焦虑,时不时会看向他手腕上的手表,不断观察时间。更何况他的父亲在三十年前在相似的场景下死亡,他怎么可能会在宴会中精神松懈。前天晚上的宴会,李庚易的吃食都只经过厨师高万钱和女佣张怡两人之手,与我们所用的晚餐一样,而厨师高万钱与张怡哪怕在平时也可以接触到李庚易的饮食,如果他们想要杀死李庚易,根本没有必要特意选在宴会这一天。”说到这里,克尔隐晦地看了眼赵语止。
赵语止没有说话,她没有将自己发现了装毒药的瓶子这件事告诉他们,这个线索还在调查,不知警方能否通过瓶子找出什么别的事。
见赵语止的脸色未变神态如常,克尔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凶手为什么要选择在前天晚上的宴会上众目睽睽毒杀李庚易呢?根据庄园中佣人和管家的证词,远山庄园平日里不会有这么多人在,李庚易一般会独自在房间中用晚饭,如果有人通过他的饮食下毒杀了他,很有可能一整晚都不会被人立刻察觉。更何况前天晚上还有三个推理小说家在此,难道凶手不害怕我们顺势调查这一命案,找出凶手?”
“会不会是想要让更多人成为嫌疑人,扩大犯罪嫌疑好让凶手自己更加安全?”钟思提出不同的想法。
“那为何不选在规模更大的宴会?要知道,如果李庚易没有被杀,再过一个月就是他的生日,虽然远山家族背地里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当着外界的面,他们一直维持着和乐融融的表象。每次家主的生日,远山家族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人数很多。至于李西宸和阿琼,他们来远山庄园的情况更多,听管家的说法,他们偶尔会与李庚易一起共进午餐。因此,前天晚上的宴会上,远山庄园说到底只多了我们三个人。而我们的背景很好调查,我们入境K国也经过了检查,根本不可能随身携带毒药。”
“我们三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远山庄园,行踪又很简单,刚来这个国家不久,很难在异国他乡找到如紫杉碱这般的毒药。而远山庄园会在27号晚上举办宴会的消息早就已经公布,凶手既然是预谋杀人,那么就不会是意外撞上宴会的时间。”
“没错。”克尔同意他的说法。
赵语止总结道:“这说明凶手有必须要在前天晚上杀死李庚易的理由。要么是凶手的诡计必须要在昨天晚上的宴会才能顺利进行,要么——就是凶手只有在这一晚上才能接触到李庚易。”
她后一句话说得很慢。
在宴会厅的嫌疑人当中,只在前天晚上的宴会上才有机会接近李庚易的只有三人,那便是钟思、克尔和赵语止自己。
克尔脸上的笑容更甚。
“赵小姐说的没错,不过,我并不认为我们三人中会有杀害李庚易的凶手。”
他的语调轻扬:“毕竟,推理小说家的工作是通过文字设计诡计然后解密,享受这种与读者在设密和解密中进行头脑博弈的过程,这一过程已经足够享受,推理小说家怎么可能会在现实中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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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尔的话的确给了赵语止一些启发。
午饭结束后,远山家族的主要成员仍然在楼上讨论财产的分配问题,没有人下楼,家族成员的争执声隐隐约约从楼上传下来。
赵语止起身告别钟思和克尔。
离开餐厅后,她正想上楼听一听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吵出结论,没想到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就被人叫住。
“赵小姐——”厨师高万钱有些局促,神色有些紧张,“实在抱歉刚刚我没有让您进厨房,其实这是李先生很久之前就已经定下的规矩,没有极为特殊的情况,只有李先生允许的人才能进厨房碰触里面的东西,哪怕远山家族的其他人都不能进入厨房。我这些年一直习惯了这一要求,但我的做法实在失礼,刚刚思来想去还是要和赵小姐道歉。”
赵语止转身看着他,声音很平静:“不过是件小事,你不用如此在意。”
说完她就要上楼。
“我做了一些糕点——”见赵语止转身要走,高万钱急忙叫住她,“不知赵小姐是否感兴趣尝一尝味道,我年纪大了,味觉也不如从前,不知道是否符合现在年轻人的口味。”
赵语止心中浮现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她静静看着对方,高万钱的神情有些小心翼翼,甚至期盼地盯着她。
看到对方的神情,赵语止不动声色地瞄一眼旁边,钟思和克尔去了大厅的另一边交谈,他们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好。”她点头,跟着高万钱去了厨房。
厨房中弥漫着糕点刚刚烘烤出的香味,不过赵语止刚刚吃完饭,不太饿,没有碰这里的糕点。
她走到一旁的高脚凳上,坐在上面。
赵语止看出高万钱只是想找个理由在这里单独跟她说几句话。
果然,她一走进厨房,高万钱不自在地搓搓手,生硬地开启话题:“听说赵小姐今天上午去警局了。”
赵语止点头,她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庄园中的人。
“警察找到凶手了吗?”高万钱的目光很小心。
赵语止看着他:“警方还在寻找凶手。”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别的什么都没有多说,而是等待对方主动和她开口。
听了她的这个回答,对方显得更加不安。
“还没有找到凶手啊。”高万钱的额间冒出细汗,“那警方有没有找出什么证据?或者说……杀人凶器和毒药?”他有些生疏地说出最后面的词。
赵语止沉默下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被她这样盯着,对方忽然变得更加慌张,急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距离前天晚上的事发生已经过了这么久,警察还怎么还没有找到凶手呢。这件事一直在这里悬着,我心里一直不得劲。毕竟是那么大的事情……”
赵语止细心地注意到高万钱在提到李庚易被杀一事时,态度与庄园当中的其他人截然不同,他的神态当中并没有对命案发生的兴奋,或者对真相的好奇,而是显得非常不安。
他甚至不用“事件”或者“命案”或者“李庚易被杀”这样的词,而是以“前天晚上的事”这样模糊的语句指代命案。
“你在害怕什么?”赵语止直白地指出这样一点。
她顺手递给高万钱一张纸巾。
高万钱立刻道谢,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纸巾,然后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我理解你的紧张,毕竟亲眼目睹到那么严重的事情发生,谁的心里都会不好受。”赵语止的声音柔和下来,每次当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中总是闪烁着温柔的光,眼神中的理性和逻辑隐藏在深处消失不见,这时的她仿佛能够包容世界上所有的事。
高万钱终于缓缓透露出他心中的恐惧:“听说李先生是被人下毒杀害,毒药一般都会下在吃的或喝的东西里对吧。”
赵语止明白了对方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高万钱是庄园中的厨师,也是接触李庚易饮食最多的那个人。在他看来,自己自然是最大的那个嫌疑人。
“28号凌晨,警方已经找你询问过案发当时的情况,”她提醒对方,“询问完一次后,警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在找你,你不必太过担心。”她的眼神中柔和的光还没有消散。
“这样啊。”他看起来松了一口气,“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很奇怪。
李庚易已经被人杀死,他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说一切顺利呢。
“也希望警察能够快点找出凶手,这样李庚易先生也能够真正安息。”他缓缓说。
赵语止心想,远山家族到现在还一直在争论财产的分配问题 ,家族当中根本就没有人在意前天晚上的真相到底如何 ,也没有人想要尽快抓住凶手 ,他们甚至根本没有闲心去安排李庚易的葬礼。
就算是这样,他也能安息吗?
“阿琼小姐和西宸少爷想让您在调查前天晚上的事情。”高万钱见赵语止的脸色变了,急忙解释,“庄园中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我也是听他们讨论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 。”
赵语止摇摇头,示意他不用紧张。
“我确实受人所托来调查这件命案。”她看着高万钱,仔细观察他的每一个表情,“你能带下我回忆一下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
高万钱点头,看起来并不设防。
因为阿琼和李西宸的关系,他似乎很相信赵语止。
他向赵语止缓缓回忆当天晚上他的所见所闻——
“前天我一直找李先生的吩咐在厨房里忙碌,因为这次要在庄园当中举办颁奖典礼,李先生吩咐一定要招待好客人,一定要为这次颁奖典礼提前安排好合适的菜单。我也已经得知客人们的忌口。那一整天我和庄园当中的其他佣人一直在忙碌准备宴会当中需要的各样东西,保证一切万无一失。”
远山家族当中使用的食材要求很高,不仅要健康新鲜,而且每一份从外面运输进庄园的食材都必须要经过检测才能够被端上饭桌。
虽然这次参与颁奖典礼的客人只有三位,但是高万钱还是准备了丰富的菜品,希望能够在这一晚为客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一直都在庄园当中忙碌,因此对身旁的人或者是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也没有察觉到当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如果让他形容这一整天的情况,高万钱觉得一切都是往常一样。
直到命案发生,李庚易突然倒在地上死亡,当高万钱听见众人的尖叫声从厨房中走出来看到地上的李庚易时,他的双腿立刻被吓到哆嗦起来。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东西出现了问题,后来才得知李庚易是中了毒。
高万钱胆子小,因为在庄园中生活了太多年,和远山交流的人打了很久的交道,性格上不可避免的染上了家族中的那种谨慎小心。
不过,他分得清孰轻孰重,从发现李庚易的那一刻起,他就立刻保护好厨房中的所有饮食以及餐桌上的餐具和饭菜。
据他的解释,他这么做是希望等医生赶来之后能够迅速判断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也能够对症治疗李庚易。
没想到李庚易当场死亡,医生的急救也没有任何必要。高万钱谨慎小心的作风无意间给警方省了很大力气 。
警察很快检测了这些餐具还有菜品,没有在里面发现任何毒药。
也正是因此,尽管厨师能够接触到李庚易的饭菜,但是检测发现当晚的菜品没有任何问题,厨师身上的嫌疑迅速缩小,高万钱的谨慎误打误撞帮了他自己。
“不过,赵小姐——”谈话的最后,高万钱似乎无意地向她透露了一个信息,“如果说事情发生的那两天庄园中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同寻常的事情,我确实不记得。但我还还记得有一件小事和平时不一样,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用,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赵语止心中一动。
“就在事情发生在两天前,徐老伯根据李先生的吩咐外出,对外说是出差,但我们这些人心里都清楚徐老伯这么大年纪,李先生不会安排他出差。况且徐老伯的工作就是有事儿没事儿在花园中看一看花,他根本不需要出差。”
“你是说,徐老伯在事情发生之前离开,其实是李庚易安排的?”
赵语止想起她写的那篇小说,想起其中的故事情节,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对外说是出差,但你是否知道到底徐老伯离开是出于什么理由?”她详细地问。
高万钱支支吾吾,半响说不出话。
“这只是一件小事,你的心里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压力。”赵语止轻笑着,“更何况,徐老伯人又不在庄园,不会和事件有什么关系。”
高万钱听到他的这句话 ,如释重负。
“具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但我想应该是李先生对徐老伯有一些特殊的托付,毕竟徐老伯是看着李先生长大的老者,李先生一直对待他很是尊敬。比起他对我们的信任,我一直觉得他似乎更加的信任徐老伯。”
高万钱的最后这番话很是奇怪。
徐老伯已经年老,做了一辈子的花匠,除了养花种花,他能够给远山家族的家主做什么事情,甚至需要找个“出差”的理由掩人耳目?
赵语止心中很清楚,高万钱既然特别的将这件事讲出来,就说明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刚刚当着她的面,他并没有说实话。
还需要时间。
她还需要时间来耐心观察。
事件被迷雾重重笼罩,她现在还没有看清事情的全貌。
与高万钱的交谈完毕,赵语止离开餐厅,还没走出几步,她就看到一个女孩探头探脑地从墙角观察她。
“你好。”赵语止走到墙角,直接和对方打招呼。
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远山庄园的女佣张怡,她也是李庚易非常信任的一个佣人。
“你刚刚是在和高万钱说话吗?”张怡满脸好奇。
赵语止点头。
对方立刻惊讶地“啊”了声,她撇头高万钱看见要从厨房里走出来,连忙拉着赵语止离开这个地方走出大厅去了外面。
午后的阳光很好,赵语止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望着远方正站在宴会厅聊天的两个警察。
装毒药的瓶子已经被找到,他们自我认为已经完成了大半任务。
“高万钱该不会跑去跟你自首了吧!”张怡瞪大双眼,很不敢置信。
赵语止回过神,因为对方用的“自首”这个词,微不可查地皱眉。
“高厨师并没有和我多说什么,”她瞥了眼对方,“倒是你用的这个词挺有深意,你说高厨师需要自首?”
张怡愣了下,随即眯着眼睛笑了,笑容很单纯:“是我说错了嘛,我用词不当。我只是怕他那样的榆木脑袋会做傻事,或许还是会被人蒙骗,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张怡和高万钱似乎很熟悉,甚至可以随意开玩笑 。
她解释完这一句,又随机靠近赵语止:“所以,赵小姐真的受了家族的委托来调查前天发生的命案?不知道赵小姐的调查有没有什么进展?有没有抓到凶手 ?有没有找出凶手是用了什么办法杀害了李先生?”她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好奇案件调查的进展。
张怡与高万钱不同,她的神态很轻松,并没有那种害怕自己遭遇不利情况而有的局促不安,她甚至看起来像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特殊处境。
明明李庚易被人毒杀,庄园当中的厨师和用人会是很重要的怀疑对象,高万钱和张怡作为深受李庚易信任的佣人,一定是最关键的调查对象。
如果真的查出什么,警方动不了远山家族的人,但可以动得了庄园里面的佣人。
可张怡的笑容很真实,就像是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她还有心思向赵语止品鉴庄园里的花有多么好看,向她推荐种花的行家徐老伯,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宴会上发生的事情的影响。
赵语止明明记得第二天的张怡仿佛根本不在乎李庚易的死亡,那么她为何又要在现在主动询问调查的进展?
回想到这里,赵语止抬头看向路边的紫绣球。
“那么徐老伯呢?”赵语止忽然轻声问。
“徐老伯?他满脑子都是他养的那些花,你为什么要问他?”张怡不解地望向她。
因为赵语止的这句话,她稍稍坐直身子。
“为什么要问他?”她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
“为什么?”
赵语止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想问徐老伯这个人。
她心想,或许是因为徐老伯当晚在庄园的人经历过三十年前那个事件的人 。
三十年前,李庚易的父亲李功彻死亡的那个宴会,徐老伯就在宴会厅的外面,一直都待在花园当中,没有进过宴会厅。
或许就如同那篇小说所写的那样,命案发生时,徐老伯正在按照李功彻的吩咐尽快移走庄园内的红豆杉。
就如同前天发生的这个事件一样,花园中已经没有了需要移走的红豆杉,而徐老伯一直都身处在庄园外,听从李庚易的吩咐在外办事。
一切都是这么相似 。
不知是命运的捉弄还是人为的巧合 。
赵语止意识到徐老伯在远山家族中的位置已经很特殊……或者说很微妙。
哪怕现在——
赵语止不动声色地观察张怡。
明明刚刚她的神情如此轻松,还看不出任何紧张的色彩,但当赵语止提到徐老伯时,张怡眼神中的慌张根本遮掩不住。
“徐老伯已经年迈,他绝不可能和前天晚上的事有任何关系。”张怡激动地说。
不能遮掩她的情绪?但是根本不愿遮掩?
赵语止深知,每个人都有秘密。
无论是被别人所欺骗,还是刻意地欺骗自己,谎言充斥在人们的生活当中,人们最擅长欺骗的对象是自己。
可是当人们说谎的时候,他们也不可避免地暴露了他们想要通过谎言保护的东西。
侦探的工作不是识破每一个谎言,而是从众人的谎言中找出掩盖在背后的那块拼图。
找出所有的拼图,就能够拼出事情的真相。
“钟先生还不知道吧——”
就在赵语止走出主楼后,留在大厅的克尔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笑了:“我已经读了赵小姐写的那篇小说,真没想到赵小姐会如此大胆,竟然会以30年前远山家族发现的那场命案为蓝本,创作出一个真假参半的故事,完成后还主动投稿到这次远山家族的侦探小说比赛中。我想,钟先生应该还没有读过那篇小说吧 ,我建议你可以今天中午读一读,保证你会大吃一惊,或许你会沉浸在小说描写的世界中,根本睡不着午觉 。”
说完这话,他轻轻笑出声,眼神中饱含兴趣。
他站起身与钟思告别,独自回到楼上 。
克尔边走还边忍不住感叹:“真没想到还能够在异国他乡经历如此有趣的案件,如果能够写成小说的话,一定会很有意思,或许还能够让我的读者对我的写作风格有新的认识。”话是这么说,但他绝没有像赵语止那样大胆。
等到警方调查完毕,事情最终结束,当他回到自己的国家之后,他只能选择将这里的故事深深掩盖在心底,不能向外界透露半分,以免得罪了这个家族给自己惹上麻烦。
比起与远山家族牵扯不深的赵语止和一心只顾着读书写作的钟思,克尔对远山家族的了解更甚,也更清楚这个家族的行事作风。
克尔快步走上楼梯,甚至刻意避开了远山家族讨论事情的那个房间,走了另一个方向。
他并没有察觉到钟思的反应。
克尔离开后,钟思一直留在原地,他沉浸在思绪当中,没有离开。
半响后,他才开口,似乎是在回答刚刚克尔的问题,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我已经读过那篇小说,”钟思顿了顿,“那是一个很残忍的故事,我根本没有办法读第二遍。”
哪怕现在,他又一次回想起小说中的剧情的时候,他都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畅。
他很清楚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那篇短篇小说的结局并不是事情的结束,真相根本没有揭露,他还没有找出案件的真相,但是已经体会到故事背后隐藏的痛苦。
这种感觉很熟悉,每当他写推理小说写到后半段,写到侦探解密的部分,他都会无比痛苦,仿佛真正经历事件的是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
他想,赵语止刻意在故事中隐藏真相,留下一个如此充满悬念的结局,到底是想在众人面前隐瞒案件的凶手,还是她真的被人误导,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钟思的面容隐藏在阴暗处,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连他自己也看不清。
片刻后,他终于下定决心站起身,走到外面 ,走到正坐在长椅上的赵语止旁边。
“你的那个写作搭档呢?”他直接地问,“那个写下小说第一章的苏茗在哪里?你现在能联系上她吗?我有些事想要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