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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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天宫的经历成为我记忆中最不愿回想起的一段。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从噩梦中惊醒，晦暗的云，卷带起血腥的风，鸀贪婪且恶毒的眼神，遥远的鹿角号声，一列列有着苍白而狭长怪脸的阴兵。
梦在青铜门合上后戛然而止，我带着一身冷汗坐起，初时的惊恐不定，平静下来后却转为不可抑制的绝望。
张起灵没有出来，他带着鬼玺跟随那支阴兵走进了青铜巨门之后。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做出反应。
他对我说，“走。”
那扇青铜门之后，云顶天宫最深处的秘密，除了襄垣，也许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晓。
我醒过来后，是在吴邪的铺子里，那时已经到了初秋，我整整昏睡了三个月，吴邪说，是他先觉得不对劲，于是央求他三叔带人寻找，找到时我浑身是血，神识俱丧，除了还有一口气，已与死人无异，勉强用汤药吊着半条命。
我沉默，不置可否，不去想那地方一个普通的土夫子是如何找到，就像装作看不见每日药中的帝女玄霜，扶摇仙果这些道家至宝不要钱的放，不敢去深究那天看见的究竟是脑中的幻象还是别的……
在这一点上，我和吴邪有着绝对的默契。我不开口，他也绝对闭口不问云顶一行我到底经历过些什么，就像一直都装作不知道镇店的鬼玺已经不在，那个人也再也回不来了一样。
只是，他住过的屋子还是会每日打扫，花瓶里的时令花也从来不缺，凋了一朵便马上换上新的，每每吃饭三个人四双碗筷，我和王盟假装看不见，吴邪的坚持。
或许，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痴执，对他们来说，现实往往比梦境残忍。
等我的身子完全养好时，已近除夕。
今年年关，古董铺里来了位客人，是个与吴邪年纪相仿的青年，自称姓解，是吴邪儿时的玩伴，吴邪唤他小花。
听王盟介绍那名叫解雨臣的男子来头可不小，年纪轻轻，便当上了现今老九门里与吴家等势的解家少东家。
掌控京畿一带古玩交易，黑白两道通吃，是属于呼风唤雨的厉害角色。
我听后，有些怀疑地打量着眼前那个流云纹锦袍手持折扇笑容腼腆的青年。
有些清秀过头的相貌，要是不说我几乎会误以为是谁家的女儿扮了男装，这样一副柔弱的书生相，居然会是垄断京畿的幕后老板。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想想上一个除夕也是在这里度过，那时吴邪和几个伙计做了一大桌年夜饭，那时我还和那人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结果反被调侃，那时的自己还在因为一件现在想起都觉得丢脸的小事和他闹着别扭，那时大家在一起闹着，那时的烟花灿烂，那时的我觉得，如果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也不错。
夜幕降临，今年由于我和那个解家少东家的加入，吴邪就没再招呼旁的伙计来帮忙，厨房里一派热火朝天的热闹景象。
“……这鱼要先用盐渍一下。”我拨开手中材料，去够盐罐。
“啊，萝卜皮好难削~”吴邪苦着脸抱怨。
“王盟，你来！”
“不是吧，又是我？去年就是我好不好，今年轮也轮到老板你了……”王盟一脸不情愿。
“小花，小花，你的匕首借我用了！”不等人家回答，吴邪就一把抽出，卸下鞘就要开工。
“呵呵，吴邪，这刀可是要送给解家少夫人的，你要用也不是不可以。”
吴邪愣了一下，别过头嘟哝道：“小气！”
结果那顿饭，很少喝醉的吴邪却醉得一塌糊涂，酡红了一张小脸非拉着解家少东家嚷嚷要和人家叙旧不醉不归，但却先把自己喝倒了下去。
安置好吴邪，我帮王盟收拾好东西，已是深夜，也就各自散了。
只因我也略喝了些，头有些疼，回到房间便推开了窗子。
月色如水，轻透撒下脉脉银辉，我一眼就看见了院子中央的那人。
半空中的烟火四散流溢，耳畔隐隐还有隔墙爆竹噼啪作响，半醉半醒，似梦非梦。
我轻轻道：“紫英。”
他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面无表情。
我没有回避，迎着他的目光，道：“我知道，那次是你……”
“值得么？”他打断了我的话。
“屠苏是你的弟子，你对他的情分，如师如父。”
“那便值得用你的命来换？”他猛地沉下了声线。
“那你值得么？”我反问他。
“……”
他转身，怒极反低笑出声道：“你问我值不值得？你居然问我值不值得？好！很好！韩菱纱，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那年在封神陵，我曾经向紫英保证过，以后再也不会因为盗墓折去阳寿，只是……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称呼，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我知道我这次不仅骗了他，累他为我担惊受怕，差点把命也赔进那个云顶天宫中，事后，居然还会追问他一句“值得么？”
这样的人，这样自私的人，连我都讨厌的自己……呵，还真是……
我深深地呼吸，努力平复下颤抖的声线，开口，“紫英，你知道么，此生终了，我便不能再去轮回了，这一世，如果没有我，你会成仙，你会是很厉害的剑仙，你会有千秋万载的寿命。”
“那又如何？”
我笑，“你在说谎，求仙问道，斩妖除魔，你可以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你会比现在更快乐。”
“……”
他沉声，“这些我从未想过，你与我回青鸾。”
“我、我不会回去的。”
良久，紫英才淡淡开口，“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你可知我真正所求为何？不错，寻仙访道确是我此一生之愿，但慕容紫英愚钝，修道数载，未曾渡己，谈何渡人，福泽天下，不过自欺欺人罢了。纵然修得百年寿命，不过空梦一场，你，当真残忍。”
“如此，你不愿，我便放手。”
我闭眼，风过树梢，庭院寂寂，走廊上已然空无一人，刚才的一切都像是我做的一个梦，可惜，梦醒了，什么都结束了。
那是……
我看向他方才站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月夜下反射着金属的光泽，熠熠生辉。
那是……
通体散发着淡红的荧光，狭长而冰冷，表面水波般的清气纹路似是受到感应一圈圈漾开去，灵气逼人。
我伸出手，没有我想象中的冰凉，反倒带着一股暖意，触手生温，如此奇异的石材，我也只从琼华的重光长老处得到过一颗“红魄”。
我虽不懂得此道，却也看出，这对双剑定然是耗费了主人很多心力铸成。
揽起剑身，将它贴近胸口，我用仅能自己听见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紫英剑……就叫紫英剑……”
泪水夺眶而出。
我告诉自己，哭过今晚，以后再也不要哭泣。
除夕过后，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很快就又到了正月十五，上元灯节。
王盟瞧着眼色，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吴邪打断。
“菱纱，小花，走，我们去看花灯！”
年年岁岁花相似……
缤纷的彩色花灯依旧装点着这个冬日的江南小镇。人流如梭，车水马龙，卖糖人、卖糖葫芦的小贩依旧卖命地吆喝着，增添了几分节日的气氛。
……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们三人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两旁的花灯将夜晚照得如同白昼，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受到来往行人欢乐的气氛感染，心也不由自主地轻轻飞扬起来，绽开一个微笑。
吴邪对着桥下的灯谜感了兴趣，苦思冥想了一会，才眉开眼笑扬声道：“真是不好猜呢，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一个清凉的声线响起，淡淡的，却绝对不会错认。
猛然回头，灯火辉煌下，那个瘦削高挑的身影，清朗俊颜，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
……！！
吴邪早就一步扑了上去，撞个满怀，死死扒住那人的肩膀不撒手。
“小哥！！！”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耳边响起一声轻叹，“看来，我又失恋了。”
我拍拍身旁人的肩旁，笑吟吟道：“别灰心嘛，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想，对吴邪来说，这定会是一个终生难忘的上元灯节。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